“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紫衣一脸阴鸷地看着她,“明明就是你那日纵狐行凶!”妖冶不断地摇头:“可这几日我都没有见过她,我如何下毒?”“宁阙是慢性毒,潜伏几日才会毒发!”百里云开垂着眸子,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妖冶呼吸一滞。“六皇子,认识我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吗?”她紧抿着唇,缓缓地抬头看着男人,“你觉得我有什么动机对她下毒?”“记不记得第一次你求本王放了百里凌越的时候?”话到此处,便止住了。可尽管他没有往下说,妖冶也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日她求这个男人放过百里凌越,是张如月出来搞破坏了是吗?所以她就怀恨在心要对她下毒了是吗?原来,他就是这么看她的。一次一次,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对他更失望的,他就以事实告诉她,其实他能做的,远不止这些。触及她眸中的一闪而过的痛色,百里云开心口一抽,他多想过去拥住她说他相信不是她做的。可那日月儿的确是被火儿咬伤的,而火儿只听这个女人的。还有这种种的证据,统统地明摆着告诉众人,只有她,有动机、有时间、有办法下毒!“六皇子……”妖冶突然勾了勾唇,没了方才那种愕然与急欲辩解的模样,“所以你已经认定是我下的毒了,是吗?”她似乎并没有想得到男人的答案,垂着眼帘继续道:“那么,你想怎么处置我呢?”“当务之急并不是这个!”蓝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打断,“还是先解了月姑娘的毒再说吧。”妖冶本想说早处置晚处置不都是一个样么,再说她又没办法解毒,神医还站在那儿呢,把她叫来不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吗?但转念一想,也觉得自己没必要矫情地与他们纠结这些问题,解毒是迟早的事,随便他们怎么样好了。蓝衣话音刚落,就连方才一直低着头的芜星也抬头朝妖冶看去。“都看着我干什么?”她一愣。死一般的沉默。皓月深吸了一口气,尴尬地扯着嘴角看向女子:“宁阙的唯一解药,是火狐心。”妖冶脚下一软,顿时一个趔趄。就像是没有听懂皓月的话一样,她喃喃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他说要解宁阙的毒就要宰了你那只臭狐狸,再把它的心挖出来!”紫衣咬着牙恨恨道,脸上却充斥着一股阴狠的快意。怪不得方才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跟她说宁阙到底怎么解!原来是这样!蓝衣也是满脸的惊愕,要知道,她刚才说先找那解毒之法只是为了替那女子解围,根本就没想过要……“不!”妖冶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警惕万分地看着屋内所有的人,连连后退,“我不同意,我绝不同意!”紫衣轻嗤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她的愚钝:“还由得你不同意?”“闭嘴!”百里云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凤眸中掠着警告之色。紫衣愤愤地别过了头,嘴角却仍是带着狠列的笑意。“百里云开……”妖冶突然朝百里云开冲了过去,拽着他的袖袍低声哀求,“不要……不可以……火儿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不记得?求求你不要杀了它,不要……”男人眸色一痛,动了动手,却是将她抓着他袖袍的手拂下。“你不能杀了火儿,我只剩下火儿了,你不可以杀了它……”女子拼命地摇头。这几天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把她弄得憔悴不已,若是连火儿都死了,她要怎么办?“冶儿,你听本王说……”男人用手捏住她的肩胛,强迫她冷静下来。妖冶殷殷地看着他,点头不止:“你说……只要你不杀火儿,你说什么我都听!”“虽然……你与火儿感情甚笃,可毕竟,现在月儿这是一条人命,所以……”还未等他说完,妖冶就猛地一把推开了他:“百里云开,你混蛋!我不要听你说,我再也不要听你说了!”“你这女人怎么那么不可理喻!”紫衣怨怼地瞪着她,目光嫌弃,“一只畜生难道还能跟一个人比不成?”“滚!”百里云开用比刚才更冷的眸光掠了紫衣一眼,“现在就给本王滚出去!”紫衣又是委屈又是不满,可慑于男人的威严,最后只得瞪了妖冶一眼就匆匆地退了出去。“百里云开,张如月是你的命,火儿也是我的命啊!”妖冶扑通一声朝他跪了下来,不断地淌泪,声音嘶哑哽塞,“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啊?”男人身形一晃,快步上前将她抱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也许他该庆幸,这个女人第一次跪他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是为了火儿。可他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因为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月儿死。火儿的确是重要,可取舍之下,他是一定会选月儿的!殿中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同样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一时间,吟霄宫便只剩下女子低声的抽噎和男人无奈的叹息。“爷,时间不多了,若是三个时辰之内还找不到第二只火狐的话,就只能……”接下来的话芜星没有再说,可妖冶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三个时辰是吗?没有办法救百里凌越她已经够内疚的了,绝不能把火儿也搭了进去!用力地一把推开男人,妖冶一声不吭地转身,疯了似的跑出去。百里云开不意她会如此,瞳孔一敛,下一秒就猜到了她想干什么,沉着眉目,转头对皓月道:“去追!”被指名的某人狠狠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拼命地摇头后退。芜星抿了抿唇:“爷,此事皓月去是不可能解决的,还是要爷亲自出马才行。”他当然知道男人想的是什么,不想亲自去,不想与那女子当面对质是吗?可除了男人自己,依照那女子的秉性,又还有谁能治得了?恐怕到最后等人死了也没能将火狐带回来吧?百里云开紧紧地握住了拳,额上青筋暴露,身形一闪,月白的袍子荡出圈圈褶皱涟漪。倚兰阁。“墨兰,墨兰……”妖冶急声大吼。墨兰匆匆地赶出来,诧异地看着她:“郡主,这是怎么了?”妖冶连忙抓着墨兰的手,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火儿呢?火儿在哪里?”墨兰何曾见过女子这副模样,当下也急了,大声喊着:“火儿,火儿……”赤色的狐狸撞入眼帘的片刻,妖冶鼻头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火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将你抱进宫,为什么要把你牵扯进去……现在怎么办……怎么办……”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悲哀,火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她怀里,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你这个混球,你为什么要去咬那个死女人……现在怎么办……”没想到当日一句戏言,今日竟成了真。墨兰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大约是火儿闯了祸,现在出事了。可是能让郡主哭成这样的,也必定不是小事!还未来得及发问,妖冶就一把将火儿扔进了她怀里,眼神闪烁:“墨兰,抱着火儿从侧门走!无论碰上谁,都不要停下来!记住,千万不要停!”“是!”墨兰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连忙急匆匆地依言跑了。而妖冶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索性就去了汝南王府的大门口。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会来的。骏马疾驰。来得还真快!“火儿呢?”“送走了!”男人拧了拧眉:“妖冶,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本王知道火儿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与一条人命相比,你真的忍心吗?”“我为什么不忍心!”妖冶一脸愤色地扬起头,眸中晶莹说不清是气的还是委屈的,“第一,她的毒不是我下的;第二,我与她素无交情,她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用我火儿的命来换她的?”男人眸色一痛,紧紧地抿住了唇:“本王一直觉得你很善良,你竟……”“我竟什么?”妖冶冷冷地勾起唇角,双眉紧蹙,“我善良吗?难道六皇子不知道我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女子吗?”“我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六皇子忘了吗?”连续两个反问将男人问得怔住。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男人神色冷淡地道:“你今日,必须将火儿交出来!”“若我不呢?”女子毫无畏惧地看着他。男人凤眸一眯,转头掠了她一眼:“难道你想让汝南王府上下几十口人命为火儿陪葬吗?”妖冶忽的笑了。“你会吗?”她逼视着男人,口气咄咄地问。她知道,这男人不会。不说他本身想不想,就算他真想这么做,自古以来,也没有拿一个王府为一个女人的死殉葬的道理。这些,他这种深谋远虑的人不会不懂。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几十条命威胁她。如此无情无意。“六皇子,人已经抓住!”侍卫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妖冶的思绪拉了回来,可话中的内容,却让她猛地一怔。墨兰?“郡主,奴婢该死!”熟悉的声音钻入耳膜,妖冶的身体猛地一晃。一人一狐,就这么被侍卫扣在了那儿。“不……不可以!”或许火儿对他们所有人来说不过是一只狐狸,充其量也不过是只珍贵的狐狸,可对她来说,那却是她的朋友、她的家人啊!“回宫!”男人冷冷沉沉的声音传来,侍卫强硬地从墨兰手中抢过火儿。妖冶想冲过去,却被侍卫拦住,她睁大眼睛使劲地看着火儿,火儿也似通灵地朝她看来。四目相对,勿需言语。“火儿……”妖冶就这么跟在了男人的马后,一路奔跑,不顾发髻散落,不顾衣衫凌乱,脑子里只剩下拼命地奔跑。男人也不拦她,下了马,就径直朝着吟霄宫的方向而去。当他的步伐迈入,吟霄宫的宫门却猛地被关起。妖冶就这么被阻隔在了宫门之外。“开门……你们不可以这样对火儿……开门……”她拼命拍打着那扇高高立起的门,却没有人理她。身形渐软,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一样,较弱绯红的身躯软软地滑下,如同失了魂一样地靠在那朱红的吟霄宫宫门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的时间,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小宫女,手里端着一个盆,上面还盖着一块布帛,隐约露出其中红色的毛发。泪,猛地就一刻不停地往下掉。“火儿……”凄厉的声音却嘶哑得再也喊不出来,到最后,竟成了幽幽一声低喃。妖冶一把从宫女怀中抢过那个盆,急速地奔跑,留下原地满目怔然的小宫女。皓月推门出来的时候,眸光触及那仍旧傻愣愣的宫女,眼皮倏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