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顺的黑发被一根浅蓝色的发带固定,发尾尽数披散在月白色的袍子上,狭长的凤眸深邃如漫天星辰,无穷无尽得似乎要将她吸进去一般,可那冠玉般英俊不凡的脸上却是一丝表情也无,仿佛看着她和看着一棵树没有半点的差别,也许只有那微微抿起的薄唇泄露了他不可探知的内心。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俩丫鬟口中新来的神医了吧?西冷的皇宫里还难得有个人敢这么盯着自己,妖冶揣着两分新奇两分好笑缓缓朝他走了过去,丰润的红唇浅浅一勾,带着一丝轻佻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喂,你做什么总盯着我看?”那人皱了皱眉,凤眸中似有万千情绪闪过,一刹那的晶亮之后又恢复了最初浩瀚不见底的模样,甚至比原先更难琢磨。被这么一个人陌生人盯得诡异,妖冶悻悻地撇了撇嘴,对方却忽然开了口:“你是谁?”原谅声控的她一听到这个声音便眼冒桃心,她听过好听的声音不算少,但至今为止她最喜欢的仍是百里云开那带着奇异蛊惑的嗓音,眼前这个人虽说还是不比那人强,却也算能够俘获她芳心的那种。“我……”她顿了顿,粲然一笑,“我叫妖冶。”不叫百里冶,也许对方就不会知道她是这后宫的惜妃吧。对面的那双凤眸中突然闪过无数道熠熠的流光,如同漫天流星同时绽放,绚烂得照亮了整个天际。可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初时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以为刚才那片刻的失神不过是自己眼花,草草地“恩”了一声他就没了声音。妖冶愈发觉得这人奇怪,虽说她脸上有那么道浅浅的疤吧,可难道因为这样她就所有的魅力一并消失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她又问了一遍。“我并非看你,只是在看你的衣服。”咳……妖冶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外加义正言辞地说出这种话的!“你为什么要看我的衣服?”妖冶面瘫。“好看就看了,需要原因么?”忍……忍……忍……根本忍不住啊!妖冶突然勾出一抹灿若夏花的笑容来,亮丽璀璨似乎能晃瞎人的眼,轻移着莲步缓缓走到男人面前,她凑到他的耳根处轻呵了一口气:“难道我不好看么?”男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颀长的身影明显一僵。靠得太近,以至于她错过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恍然。可不过一瞬,男人便猛地一把推开了她,凤眸微微眯起,整个人的周身分明带上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薄唇一抿:“惜妃娘娘莫不是随便看到个男人都会这么主动逢迎?难怪皇上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娶一个青楼女子,原来是早就拜倒在了娘娘的石榴裙下!”妖冶一怔。眼前的男人却在她恍神之际拂袖转身,颀长的身影越行越快,到最后竟带着那么一丝急切逃离的慌张与狼狈。妖冶的视线紧紧地锁住那道似曾相识的背影,双眼微微眯起,伸手却够不着那熟悉的温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做出那样无礼轻佻的举动。也许是因为即便面貌不同,可那双狭长的凤眸却带着诡异的吸引力;也许是因为那月白色的袍子如此熟悉,让她一之间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也许是那完全相同的气场与身形。可是,怎么可能呢?东启的帝王,怎么可能会到西冷来做一个小小的太医?痴心妄想还不够,难道还要白日做梦么?她自嘲地勾了勾唇,垂着眼脸缓缓转身。夜,馥郁花香随着拂面的清风而来。漫天星辰熠熠闪烁,散发着不同寻常的璀璨光芒。妖冶倚在背后之人的身上,数着天上一颗两颗的星星,觉得曾经幻想的美好日子也不过如此。“冶儿。”南宫萧在她的耳边细弱蚊蝇地轻唤一声。“恩?”她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他温柔一笑,将她耳边被夜风拂乱的发丝拢于耳后,细细摩挲着她洁白如玉的脸颊,动作呵护备至:“明日我要去边关巡视,你可要与我同去?”那一道疤痕,不知为何,她不愿去除,听之任之。女子终于将视线从满天的星灿上收了回来,侧着头好笑道:“边关巡视还带上个女子,你是非得给我安上个红颜祸水狐媚惑主的罪名么?”“难道不是吗?”他挑眉浅笑,眉宇间风情流露。妖冶何曾见过他这般轻佻中带着痞痞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是是,但我可不想再让你为了这种事与你母后生出嫌隙了。”“可是我怕……”妖冶摆了摆手打断他:“你就放心吧,你都下了那种命令,谁还敢不要命地给我下毒?难道她们就不怕你回来之后将这后宫都给血洗了?”“好,听你的。”他温柔的浅笑间带着数不尽的宠溺。“恩,真乖……”琉璃灯火之下,二人如同神仙眷侣的面容清晰可见,唯美的淡色朦胧中,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屋顶上唯一的一个暗色死角中,一袭白衣的男子将底下的情形尽收眼底,孤寂的身影缓缓飞落在某一座庭院之中,带着凄凉的孤寂感踏尘而行。他不相信,仅仅两个月的时间就足以那个女人将他忘得干干净净。可是民间的传闻却又那么绘声绘色容不得他不信,无论是那个男人为她做的哪一点,都倾尽所有得让他害怕。所以最后,他甚至撇下朝政选择亲身前来。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怎么可以。她已脱离了他找到新的幸福,却将他一人留在泥沼之中难以自拔,她怎么可以这样!“该看的都看到了,还不回去么?”皓月倚在一棵树干上,语气中带着凉薄的讽刺。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回。”干脆利落。皓月嗤了一声,丝毫没将这男人的苦涩放在心上,故作深沉地长叹一口气:“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回应他的,是“砰”的一声的关门声。翌日一早,皇帝巡视边关,车马兵士,浩浩汤汤。妖冶从未见过南宫萧穿盔甲的模样,金色的亮片搁在这么一具温润的身体上竟然没有丝毫突兀的感觉,反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她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萧南,你真好看!”“言不由衷。”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啊?”妖冶迷惑不解,她哪里言不由衷了?她明明是很认真地在夸他啊!“既然好看,怎不见你有所表示?我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你没有一点不舍吗?”妖冶的脸刷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绝对是跟枫溪待久了,这么温柔干净的男人竟然也成了一腹黑的色胚!“你你你……这么多人……你要我表示什么……”她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似乎是被她愉悦到了,他终于笑出声来,揽过她的肩细细打量,仿佛是要将她的一颦一笑全部都深深地克金脑海。末了,他幽幽地吐了一句:“我可真舍不得你。”妖冶尴尬地讪笑两声,虽说她脸皮是厚了点,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用这么亲密吧?“快亲我一下。”“咳……”这回妖冶果真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见他一脸正经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欲哭无泪地踮了踮脚尖,一口装在他的下巴上,撞得她唇瓣直疼,眼眶红红:“行了吧!”她委屈地道。男人的双手却收得更紧,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亲了亲她的耳垂:“冶儿,我会每天都想你百遍千遍。你不用太想我,每日一遍就好。”妖冶怔了怔,亦伸手回抱了他一下:“好,我会想你的。”如此一句已抵得过万千甜言蜜语,南宫萧的脸上晕开了幸福的柔光,熠熠的凤眸中似有无数流光溢彩。目送他缓缓远去,妖冶收回视线转身,蓦地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凤眸之中。真怪不得她昨日会有恍惚的错觉,别说是眼睛,就连眼底的情绪都是那么像。她走过去,轻轻地笑开:“怎么你对我每件衣服都那么感兴趣?”浅笑间带着明显的嘲讽。男人却破天荒地回以一笑:“也许确实是因为人好看,才衬得每件衣服都那么好看。”不意他会突然转了性,妖冶又一次愣住,反应过来之后,男人留给她的又是一道颀长的背影!丫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她人生中第二个克星又出现了?满脑子都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她失神之间竟已回到了凤鸾殿,可刚刚才踏进宫门,后脚就被风依宫的大宫女阿夜宣走了。临走前,水汐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蓝衣却有些幸灾乐祸地带着一脸“祝你好运”的神态。适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就被一朵硕大的乌云盖住,光线阴沉,轰的一道雷声吓得行人纷纷避雨,顷刻之间暴雨便倾泻而下。妖冶无语望天。难道这天还能预测她的前路不成?虽说她早已预料到南宫不在的日子里她会前路坎坷,可也不用他前脚一走,太后后脚就传人来召唤她了吧!臭老太婆,就不怕南宫杀个回马枪么!被阿夜领着走到风依宫,那一屋子的环肥燕瘦真真是让她“惊艳”了两把。看着那一个个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眼神,她心里顿时一个咯噔。这下真完了,所有人一起报仇来了。昨夜与南宫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安慰他,生怕他真的将自己一介女流带去边关重地,若是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名声那可得不偿失了。可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只要南宫一走,这些人肯定会拼命来找茬儿,只要不给她下毒不让她的身体有何损伤她们就万事无虞了。更有甚者,就算真的弄死了她,南宫也不可能拿整个西冷开玩笑真的就屠尽后宫啊,毕竟这些女人的爹爹们可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到时候太后一揽罪责,只说处死自己的事儿是她老人家一人所为,那南宫就是真要报仇也不可能杀了自己的母后啊!完了完了……突然觉得不跟南宫走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臣妾给太后请安。”为今之计,只能拼命装乖走一步看一步了!“惜妃何时变得这么懂事了?”太后冷笑一声,在一屋子女人虎视眈眈的视线下,妖冶努力地维持着笑意不变:“太后,臣妾从来都很尊重您。”“是吗?从来都很尊重?”太后反问,言语中分明透着一股“信你有鬼”的意思,“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去了边关,没人给你撑腰了,你才这般与哀家装乖吗?”哟,这都被看出来了!妖冶不动声色地又福了一礼:“太后说笑了,臣妾本就很乖,不需要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