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那小太监竟是个会武功的,在她颈间飞快一点,她顿时就不能动弹,就连嘴里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只能愕然地瞪大双眸,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太监把她抬进了一片树林之中。她好不容易将来时的路紧紧记在脑海中,可那小太监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突然用布条遮住了她的眼睛,又带着她瞎晃了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太监伸手揭了那布条,顺带还好心地将她的穴道也解了:“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运气了。”本以为蒙了太久的眼睛会不适应光线,可没想到布条甫一揭开,就发现夜幕已经降临。她当然不会费力气去追那小太监,人家可是会武功的,她还没有妄想症!是以她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那小太监三两下消失在这树林之中。难道是被带出宫了?妖冶眯了眯眼,撑起身子沿着那小太监走时的路走了几步。黑漆漆的树林中只偶尔有几只萤火虫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月色黯淡,树梢在地上投下一片片诡异的阴影,淡若清泉。伴随着一阵阵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可怖。她脚下步子越来越快,心里有些害怕起来。出宫不可能是往后宫深处走,再说那小太监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扛着她出宫吧?现在应该还是在宫里……可是后宫之中怎会有这么一处树林?她以前似乎从未见过啊……借着微弱的月色,她晃了好半天,却没有找到出口在哪里,只觉得这树林像是个迷宫一样,无论她怎么走,似乎都是在原地打转。到底是每颗树都长一个样呢,还是她真的走进了个五行八卦之中?无奈之下,她只好不断地往自己的外衫上扯布条下来,系在树上,希望能有些用处。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当熟悉的红色布条再度映入眼帘,妖冶抓狂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丫的不找了!”她自暴自弃地吼道。到底哪个杀千刀的把她扔在了这儿?要是让她出去查出是谁干的,她一定弄死那女人!可是干嘛要搞得那么麻烦呢,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起码那样还死得痛快些,不用在这儿锻炼她野外求生的本能啊!就在她叹了无数口气之后,隐隐约约显现的光线让她心中一惊,敛了呼吸,她蓦地闪身躲在一颗大树之后。她只是开玩笑啊,没真的想找人来杀自己啊!某人欲哭无泪地怨念……可当那熟悉的身影提着灯笼一点一点地靠近,当那袭月白色撞入眼帘,妖冶心中的大石陡然落了地,所有的害怕与委屈齐齐涌了上来。即便不确信他能带自己出去,可是看到他,她觉得好安心……缓缓地踱着小步走了出去,她停在树前,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撕得凌乱不已。“云落……”她心情复杂地喊了一声。谁知那个向来淡定如斯的男人却蓦地冲到她身前,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竟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动作粗鲁至极,还掐得她的肩胛生生的疼,可靠在他胸前,心里却奇异地安定了下来。他好像……比她还要害怕……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有些奇怪,却鬼使神差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云落,我没事。”抱着她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心里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云落,我真没事啊,你该不是紧张得哭了吧?”男人猛地一把推开了她,恶狠狠地盯着她:“是谁说会乖乖地待在凤鸾殿的,恩?”“我本来就……”妖冶委屈地扁了扁嘴,见他神色仍是一片冷冽,只好怯怯地解释道:“太后宣召,我总不能不去吧……”“谁跟你说是太后宣召了,你几时在太后宫里看到过那个小太监?我才离开那么一会儿你就出了事,这么大的人了,非要别人看着才能好好的是不是?”本想顶他一句“谁要你担心了”!可这男人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让她瞬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下去。她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只是因为感谢这男人特地跑来找她,这才不跟他一般见识的!“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我都这么可怜地被人扔树林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妖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这般似娇似嗔的模样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他们如胶似漆的那段时光,男人的神色蓦地柔和了几分:“下次小心些。若是我不在,你该怎么办?”“你要出宫?”话一出口,妖冶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这莫名其妙的不舍是几个意思啊!所幸男人没有接话,她又紧接着扯开了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我好像从未在宫里见过这片树林啊。”“皇宫禁地,你怎么可能见过。”妖冶一惊:“那你怎么会找到?”“你让蓝衣来找我之后,我就去了风依宫,可你并不在那里,我就知道出了事。我一路寻来,问了几个宫人,沿着他们指的方向,便离这禁地越来越近,恰巧又在入口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威胁之下,他就和盘托出了。”“云落,你简直就是我的神啊!”妖冶一脸崇拜,就差没从眼睛里冒几个桃心出来,“认识那么短的时间,你都救了我两次了!”男人尴尬地别开了眼,掩嘴轻咳一声。“你别不好意思啊!”她笑得眉眼弯弯,在灯火的映射下,凤眸中的光芒璀璨夺目,惹得人一阵眩晕却又移不开眼,“我决定了,从此以后我都会原谅你对我的缺德!毕竟能够得神赏识,也是我的荣幸不是?”他却极破坏气氛地幽幽一叹,潋滟的凤眸中,一道精光转瞬即逝:“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已经忘了出去的路。”妖冶一愕。“不是吧……”原来神也有掉链子的时候……“现在天色已晚,这树林又有些诡异,今夜肯定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只能等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再想办法。”他淡定地道。“你不是有……”妖冶指着他手中那灯笼,可惜话才说了一半,一阵诡异的妖风吹来,那灯芯处的火焰扑闪扑闪了两下,像是在做垂死挣扎一样,最后仍是毫不给力地灭了!妖冶顿时风中凌乱。“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一脸无语地望天。他微微一笑:“来了那么久也没碰到什么危险,可见在这里待一晚也并无不可。”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黯淡的月色中,那抹笑容竟比满天繁星更加璀璨潋滟。她尴尬地讪笑两声:“可是你不觉得……很冷么?”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有女人主动跟男人说冷的,这不是明摆在额头上写着“大爷快来抱抱奴家么”!男人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笑容让人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可下一秒,他就蓦地将眼前的女子往前一拉:“没关系,这样就不冷了。”奇异的嗓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让她恍若回到了初见百里云开的那个夜晚,她误入冰室,那个男人也是这般温柔地拥着她,这般温柔地给予她温暖的感觉,让她误以为这份温暖可以维系一生。熟悉的温柔让她没了抵抗力,却更没有再一次的承受之力。她缓缓地推开男人的胸膛:“没事,我已经不冷了。”低低软软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抗拒。男人一怔,却也没有勉强,褪下自己的月白色的外袍披在她身上,见她又要推搡,他沉声道:“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不容置喙。妖冶只得妥协:“算了。”她淡定如斯地从背上将那袍子扯了下来,重新给男人穿上,在他半是威胁半是深邃的眼神中,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环上他精细的腰肢,靠在他的怀里。他不是百里云开,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妖冶,早已无心的人,怎么可能再被伤一次?不意她会转变得这么快,男人伸手环住她的同时,眉头微微拧起。他发现,他越来越不懂她。明明表面上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却比谁都脆弱,但凡预料到危险的存在,便会毫不犹豫地竖起浑身的刺来抵抗,将自己的心冷冷冰封,让人无法靠近。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如斯。最终他们还是没有在那禁地之中逗留一整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推了推怀中的人儿,语气轻柔:“我们快走吧。月妃既然将你扔在这里却又什么都不做,那一定是想趁机诬陷你私入宫中禁地,借太后之手对你不利。”处于半梦半醒迷糊状态的某人,乍一听他这话,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你说是月妃?她怎么那么阴魂不散啊!”男人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今日之后,她再也不能对你做什么。”“啊?”妖冶茫然地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只当他是在安慰她才说了这种话,也没去深究。环视四周一圈,她到:“那我们快些找出去的路吧。”怀中陡然一空的感觉就像是在他心口生生抽走了一根血管,难以抑制的疼痛再次涌来。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是在这般疼痛中度过,只有在重新见到她之后,他方能好好地睡上一觉,不再噩梦缠身。带着她丝毫无阻地一路向前,妖冶诧异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是说忘了回去的路么,此刻怎么就走得那么顺风顺水,没有一丝阻碍?“此刻天亮了才看清,这树林似乎与五行八卦略有挂钩。也不知西冷的祖先缘何将这儿列为宫中禁地,莫非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妖冶径直忽略了他的后半句,只听得前面“这树林与五行八卦挂钩”,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什么都会一些,偏偏这五行之术她是如何也学不来。现在他这么一说,让她就是想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就算有秘密,也与我们无关吧?我对这种探知国家机密说不定还会被人灭口的事情毫无兴趣。”他微微一顿,而后“恩”了一声,一时间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妖冶对这个男人诡异的心情变化已经探究无能,也没有去仔细剖析别人心理的**,便没在这微妙的气氛中与他搭话。一路无话,直至走到禁地入口的时候,她才拉了拉他的袖袍:“云落,我们现在出去,不会被逮个正着吗?”“她原本安排了人引你出来,可那些人此刻自身难保,而她不会料到你能自己走出来。现在时辰还早,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太后,以免日后落人话柄。”他一脸正色地道。妖冶惊叹不已。真不愧是她的神啊!她再心底深处又给他的光辉形象添上了绚丽一笔。“云落,真是谢谢你。每次我出事,都是靠你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