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冶紧紧地攥着小手,修得平整却长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的肉中,她却像没有知觉的一般,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蠕动着嘴唇缓缓地道:“我不会伤害他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萧南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能忍心去伤害他?“带我去找他。枫溪,他现在在哪里?带我去找他。”枫溪终于不再是那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他微微一叹:“走吧。”妖冶跟上他的脚步,不管自己此刻的身体,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到了宫门口。一匹白色的骏马停在那里,见枫溪过去,那马儿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枫溪纵身一跃直接就上了马,而后才有些嫌弃地瞥了妖冶一眼,朝他伸出手:“上来。”妖冶迟疑了一瞬,还是将手递了上去。她知道,她的孩子很坚强,不会有事的。两边是飞驰而过的景物,坐在枫溪的身前,那人还有意无意地护着她的肚子,让她不由微微生出一丝感动来。美丽的一片春色,她却无暇欣赏,只顾着能快点去到萧南的身边。终于,绿油油的一片草地前方终于出现一队人马。当熟悉的浅青色衣袍映入眼帘,妖冶喉头一哽,险些没落下泪来。那人抬头的瞬间,正巧也看到了她。刺目相对的瞬间,浅青色的身影几不可见地一晃。此刻,枫溪已止了马儿的步伐,自己翻身下去,却将她一人丢在了马上。浅青色的身影缓缓朝他靠近,与枫溪擦肩而过的时候,还不忘掠了他一眼:“一会儿再找你算账。”妖冶坐在马上,本来就被颠得有些恶心,现在枫溪一个人抛下她自己下去了,她更是有些紧张。见南宫的步伐实在太慢,她直接朝他张开了双臂,示意他抱自己下来。南宫萧无奈地快走两步到她跟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她抱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薄责:“怎么尽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妖冶不理,直接无视了他的问题,哀求道:“萧南,我要跟你一起去。”他皱了皱眉:“你去做什么?”“那你去干什么?”她委屈地反问,适才带着点点晶莹的眼眶此刻已有些微红,看起来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是不是打算将我送回西冷去?就算是这样,你也该告诉我一声,作何要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我了?”“冶儿,你明明知道不是这样。”他轻叹了一口气,将她从马上扶了下来,左手揽着她的腰肢,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腹部,“我就是为了不让你走,才会只身前去东启。你现在跟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吗?马儿这样颠簸,你怎么忍心让他一路就这么过来?枫溪不懂事,你也陪着他疯?”一连三个反问直接把她问懵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她喃喃地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说完,他不等她回答就往刚才来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见他在一个随从耳边吩咐了几句,重新又朝她走了回来。想了想,妖冶冲她露出一抹大喇喇的笑来。待他走近以后,重新揽上女子的腰,温和地冲她笑:“你该不是知道我说了什么吧?”“不知道啊……”妖冶奇怪地摇了摇头,“离得那么远,我怎么可能听到?”“那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他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只是想对你笑啊。”妖冶笑得眯起了眼。南宫萧一愣。只是想对你笑啊……多么撩人心弦的一句话。也许她不知道,每每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他都会高兴上好几天。“冶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好,我相信你。”妖冶使劲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头的酸楚:“现在,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孩子,是百里云开的?”他终究还是问了这个问题。不是嫌弃,不是介意,只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与对方争夺的筹码。若孩子不是那人的,那还好办,可若是,他真的很怕冶儿会为了这个孩子离开他……可是,她却垂着眼帘点了点头。“如果你要把我送回东启,也没关系。”她如是道。“说什么傻话?”南宫萧皱了皱眉,“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懂,我是绝对不会送你走的。只是你自己……不要离开我才好……”妖冶靠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讲起来她与另一个男人的过往。“最开始的时候,我与他是太后赐婚,可就在我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却退了我的婚。后来,我却还是不死心地为他做事,助他夺位,甚至不惜伤害了一个又一个对我的好的人,可到头来,他却有他的青梅竹马,而我,什么都不是。”如此平静简单地将她与那个男人所有的故事叙述出来,他却从中听出了万般无奈与苦涩,满是心疼地拍着她的肩:“没事,以后我会对你好。”“跟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我并不想回到他的身边。”妖冶趴在他的怀里闷声道。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我相信你。”享受着春风拂面的温和感,众人在草地上等了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刚才被南宫萧派走的那个随从终于带着一辆精致的马车走了回来。妖冶由他拉着走进了马车里,静静地靠在他肩上,带着一丝清新的莲香钻入鼻间,给她一种现事安稳的安全感。“要不要再休息会儿?”他低哑的嗓音在耳边流泻,说不出的好听。也许是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甚,她总是觉得无论怎么看面前这个男人,都是决定得好,无比地让人不舍得离开。“现在不就在休息吗?”妖冶无奈地笑,一时间也觉得没别的话可说,随便道了句:“快让他们赶路吧,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东启呢……”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你很着急吗?”妖冶一怔。她这哪里是着急,分明就只是随口的一句话而已……“萧南,别想太多了。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东启,御书房。清冷的幽莲香弥漫在这空旷的空间之中,不知何时起,御书房的龙涎香被换成了幽莲的香气,散发着淡香的同时,无端地为这本就肃穆庄严的地方添了清寂冷然的一笔。一身明黄龙袍的男人坐在龙案后的龙椅之上,凤眸微眯着扫视着下方跪着的一众人,犀利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将地下众人一个一个剐了过来,整个人周身都被一股腊月飞霜般的冷气所包裹。下方俯首的众位臣子一个个也都是心惊胆战,生怕触怒了帝王的逆鳞,可话已出口,更何况他们坚持认为自己说的没有错,此时再要改口已是不可能。太史令猛地开口,打破了寂静诡异的气氛:“皇上,微臣认为,皇上此次出师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真的赢了西冷,也非明君之举。”嘶……底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不愧是太史令,连进谏都不知道婉转一些,这种话都敢说……“你的意思,朕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乃昏君之举,是吗?”龙椅上的男人将他的话换了种意思又说了一遍,没有如众臣预期中的怒意横生,神色反而没了先前的冷凝,带着一股似笑非笑的悠然,却莫名地让人胆寒心惊。这厢太史令倒是不敢接话了,虽说“非明君之举”说起来容易,可实实在在的“昏君”二字他却还没这个胆量说出来,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现在哪里能直接指责帝王是昏君呢?更何况这帝王登基以来将东启治理得井井有条,比先帝在位的时候不知勤政爱民了多少倍,东启的政绩也是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除了这次对西冷用兵一事,他哪里能说这帝王是个昏君呢?“微臣不敢。”想了想,太史令还是俯首告罪。百里云开也没与他纠缠这个问题,紧锁的双眉中透着一股郑重:“当初西冷强娶汝南王郡主的时候,虽说是派了礼部官员前来,可他们在边关之处的蠢蠢欲动你们难道没有看到吗?”呃……众人皆是一噎。帝王这话说的……强娶?虽然这话说得也没有错,毕竟当时帝王刚刚登基,朝廷内外都不安定,帝王当时却仍一意孤行,就是不愿将郡主嫁给西冷的皇帝。可后来不知怎么了,竟一夜之间改了主意,同意了此举。现在整个东启上下都知道帝王心中是舍不得郡主的,不然又怎么会在郡主走后将那些怂恿着要将郡主嫁去西冷的官员全给贬了呢?就算那些都是贪污**之人,可朝中不乏其余的黑幕,帝王却选择了暂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而此时此刻,帝王更是不顾众臣劝阻,势要夺回郡主,甚至昨日就已八百里加急让边关将领先在西冷边境有了侵犯之举。“皇上,就算当初是西冷强娶,可如今西冷大水刚过,皇上此举恐会落人口实,说皇上趁人之危啊!”年老体迈的礼部尚书险些就声泪俱下。帝王冷笑一声:“难道朕刚刚登基那会儿,朝政不稳,他们就不是趁人之危吗?”见众人语噎,他又仿佛不甘仿佛势在必得似的接了一句:“所以朕此举,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非但没有欺侮之嫌,反而是要让西冷看看,东启也不是任由他们欺负的!”被帝王这么一说,底下官员突然还觉得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儿!毕竟当初西冷也是趁人之危,趁着东启内乱刚过就先兵后礼强娶郡主,否则以帝王对郡主的爱护,怎么可能将郡主嫁去西冷?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没了声响。最后那些古怪的视线全都定格在那个从进来开始就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的汝南王身上。他们都知道汝南王是郡主的父王,是在场最有立场说话的人,可自始至终,他都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他不知是何想法?接触到众人的视线,汝南王紧蹙了双眉,视线中透着一股凌厉,他嘲讽地勾起唇角:“皇上说得都对,可如今冶儿已经有了西冷皇帝的孩子,皇上怎可因一己之私强行将她带回?”帝王的面色霎时一僵,众人皆是胆战心惊。他却恍若未觉地继续道:“既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皇上为何不愿放她一条生路?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放手,现在这种时候后悔,恐怕已经于事无补了吧?”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敛起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百里云开不怒反笑:“汝南王,朕念你护女心切,不与你计较。”众人这才稍稍宽了心,否则要是帝王被这汝南王惹怒了可怎么办!幸好,帝王还记得这是郡主的父王……还不等他们庆幸完,帝王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但是你的女儿,朕要定了!”口气咄咄。三日后。今日,是西冷帝王到达东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