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那位正气凛然的国师定是极不屑于她这个张家后人的,甚至对她是鄙夷的,可是没有办法,谁让她有信物在手呢,所以国师只能答应她的条件——预言百里冶那个女人不可为后,且后宫必须有一位母仪天下之人,否则百里冶便会病痛折磨致死,东启也会走向衰亡。她还怕那个男人不信这种东西,专门让国师对百里冶动了手脚。虽然国师只见过那女人一面,可那一面,已经足够这个得道高人对那女人下手了!即便是神医,即便是皓月,也没有办法查出百里冶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真的,那位国师可不是徒有虚名之辈!虽然皓月医术高明,可是跟他比起来,或许还差了些火候。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后,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那般狠,狠得让她久居吟霄宫且不得踏出半步,狠得让她堂堂一个皇后不可接受任何人的惨败,狠得即便是在大婚当晚也不曾来看她一眼,狠得让她成了一个仅仅是徒有虚名的皇后!所以,她怎会是在等他?怎会在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之后,还幻想那个男人会来看她?“小艺,你下去吧,让本宫一个人待会儿……”张如月冷冽的眸光中带了一丝玉碎的凄凉,其实她也不知道她这么争夺是为了什么,这么久以来,她害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可最终,她却还是输给了百里冶,输的一败涂地,只得了一个皇后的虚名。确实,她不想让百里冶得到这个位置。因为到头来,百里冶已经拥有了那个男人全部的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还会让那女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即便是自己得到了这个位置又能怎样?还不是换了一个冷宫孤独终老罢了!“吱呀”一声,门被人打开,张如月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小艺,皱了皱眉正待开口,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到了一双霜青色软靴——一双绣着繁复龙纹的软靴!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当那一袭月白色锦袍撞入眼帘的瞬间,她狠狠一震:“皇……上……”她的声音甚至都带着丝丝的颤抖,这个男人的到来,让她以为自己现在是身在梦中一般!“皇上……”她又苦涩地唤了一声,喉间哽塞的厉害,“您怎么会来这里?”“朕来看看你,不行吗?”男人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带着一丝暧昧惹火的挑逗,还有一丝他从未对她展现过的温柔缱绻!张如月狠狠在自己腰间掐了一把,好痛!“这……皇上……您是真的?”“什么真的假的?”男人似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月儿,朕难得来看你,你为何是这种反应?”张如月这才反应过来,满脸欣喜的笑容中溢着一丝颤抖与动容:“对不起,皇上,臣妾……臣妾只是太高兴了,臣妾不是故意冒犯皇上……求皇上恕罪……”“行了,你不用这样……”男人淡淡地道,语气像极了平日里淡漠如水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却不再有那丝厌恶与不耐,“月儿,朕知道,是朕对不起你。”他顿了顿,似是在思考要如何开这个口,半响,在张如月一脸期待的眼神中,他才继续道:“其实朕想了很久,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有些东西没有得到的时候是那么无法抵御,可一旦得到之后,新鲜感过了,便会发现还是过去的情感和人比较美好……”张如月呼吸一滞,心跳险些就停止了!他……他这是在说什么?“皇上,您……”“月儿,是朕委屈了你。”男人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淡淡的龙涎香钻入鼻间,张如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也止不住,男人安抚的话语还在继续:“没有人比你对朕更好了,也没有人会像你这也,陪在朕的身边十几年。你是朕的青梅竹马,也是朕此生最为珍惜的女人。而那百里冶,不过是朕生命中的昙花一现,如今朕发现,她仗着朕的宠爱越发骄纵蛮横了,若不是看在她为朕添了一儿一女的份上,也许朕早就该让她尝尝冷宫的滋味了……”张如月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您是说真的吗?您真的舍得吗?”她红着眼眶看着男人。男人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神情似是十分郑重:“月儿,若是朕心中没有你,在知道你欺君之后,又怎会容你至今?”张如月脸色一白。“假山后……”“是……是臣妾该死……”她连忙想要跪下。男人却扶住了她:“月儿,朕若是要降罪,早就那么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他心里有她?这个认知让张如月高兴得几乎发疯,同样也让她心生委屈与抱怨:“皇上,可是您即便是封了月儿为后,也从未碰过月儿,甚至还将月儿禁足在这吟霄宫。”“月儿,暂时先委屈你在这吟霄宫在禁足一阵子,好不好?”“为什么?难道月儿就这般见不得光吗?”张如月不满。“不,只是汝南王在朝中的地位不是朕一时半会儿可以动的,此番立你为后朝中已有许多反对的声音,朕要将他们一一扫清,许你一个清明的后宫!但是朕也答应你,一旦你有了朕的孩子,朕就会将百里冶那个女人送入冷宫,且这一生都只有你一个女人,可好?”晶亮的凤眸中带着熠熠闪耀的神采,似乎是漫天星辰烁烁。张如月早就迷失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哪里还会说不好?“当然是好的!皇上,只要您心里有臣妾,臣妾又怎么会说不好?只是皇上到时候可别反悔舍不得了才好……”她似娇似嗔地道。男人低低一笑,垂首吻上她红艳的唇瓣:“月儿放心,自然不会……”馥郁的熏香味缭绕了整个宫殿,带着一丝火热的缠绵,室内,一夜旖旎。自此以后两个月,吟萧宮夜夜火热缠绵,龙吟宫同样**不减。妖冶细细端详着眼前男人的脸,没想到冬日的阳光竟也会这般刺眼,让她不得不微眯起眼睛去打量这个正在俯首批阅奏章的男人。月白色的袍子一如既往的俊,他还是这么喜欢月白色,每日上朝回来都会将龙袍换下,穿上这个颜色的袍子,只因为她当初说的一句喜欢。她想,他或许还是爱她的吧,否则怎么会如此呢?立了张如月却从未碰过那个女人,或许他的确是有苦衷的呢?可是无论什么样的苦衷,都再也不能动摇她的心。男人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视,缓缓抬起头来,一缕墨发自肩上垂落至胸前,如此平常的一个景象,却让妖冶看得几乎痴迷,这温柔若流风拂身的感觉儒出尘,这个世上恐怕除了他百里云开便再无第二个人能够演绎出了。男人狭长美丽的凤眸中闪着熠熠的光芒,宠溺与恋爱并含,恰若那夜晚的繁星一般,难掩万种流淌的风情。可是她却分明在他的眼底深处读出了一丝悲哀与凄楚,还有……一点点的害怕。或许他是该怕的,因为她当日说过,只要他再对不起她一次,她就会决绝地转身,再不会回首。“冶儿,怎么这么看着我?”就连被她看着,他也是害怕的,微微颤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你好看啊……”妖冶咧了咧唇角,绽放出一抹极致冶丽的笑容,恍若极寒的三尺冰封中炫然炸开的倾世红莲业火,焚烧了一切,“百里云开,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呢?”她不吝夸赞,男人仿佛也很高兴地朝她招了招手:“来,叶儿,过来……”“你怎么总当我是小狗呢,呼来喝去的……”妖冶不满地嘟了嘟嘴,明明是极度委屈的表情,却恁是让她做出了倾世的魅惑与悠然。百里云开宠溺一笑,只好自己起身走了过来,月白色的衣袍边角在轻风中浮荡,漾出层层叠叠的柔和弧度。及至走到她的身边,他长臂一捞,将她拢入怀中:“你才不是小狗,就算你是,你也是我最爱的小狗。”“你这话让我想到一个词……”妖冶抿了抿唇角,百里云开听她如是说,不由好奇地低头看怀中的人儿:“什么词?”她突然嘿嘿一笑,极是恶趣味:“狗男女。”男人大手一扬,险些就落了一记暴栗在她头上,可在碰到她那柔软如墨的发丝的瞬间,手中的力道却顿时收了去,改为轻轻抚着她的后脑:“真想拆开你这脑袋看看,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的?”“有你这么个皇帝陪着,我也不亏啊!”妖冶哼哼了一声,靠在他怀中的头也随之蹭了蹭。百里云开只觉心间有一股化不开的柔软在轻轻地漾开,让他暖到了骨子里,却也痛到了骨子里。他其实很怕这样的她,她明明就该生气的不是吗?按照她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他有苦衷,也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地就放过了他,明明她应该几日不理他与他大肆争吵一番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她甚至连半句怪责的话都没有?他怕了!如此不寻常的她,让他很怕!他宁愿她不理他,宁愿她像以往那般甩他一个巴掌,也不希望她像现在这样,明明靠得很近很近,却总感觉抓不住她,甚至,他有一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她似乎会离开,她要离开……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生了根,便怎么也除不去,疯狂地蚕食着他的所有理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没了。“冶儿,你不可以离开我,知不知道?我陪着你,做什么都陪着你……你千万千万不可以离开我,知不知道?”妖冶一怔。她没想到,她都对他这般千依百顺了,她甚至连一点点的不满都没有表现出来,他竟然还是会觉得她要走。那么别的呢,他知道吗?百里云开执拗地要非要得到她的回答不可:“冶儿,你听到了吗?你答应我,好不好?”“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啰嗦?”妖冶故作娇嗔地在他胸口拍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们之前不是早就讨论过了吗,你怎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呢!”就是因为讨论过,就是因为她的那个答案,才让他如斯害怕!“不,我要你再说一次!你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好不好?”妖冶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缓缓的抬头看着他,视线一瞬不瞬,晶亮的星眸变得深不可测:“承诺算什么?若是我非要离开,难道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承诺而留下吗?”意识到他瞬间惨白的脸色,妖冶吃吃一笑:“所以,我做给你看不就好了?”最终,他也没有得到她的承诺,可他至少以为,她的最后一句话所包含的意思是她会一直陪着他,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的确不会离开。门口,小安子压低了嗓音:“皇上……”“何事?”外头的声音顿了一顿,才缓缓说道:“吟萧宮的小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