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将本宫备好的礼品都整理好;你亲自领着人送他们回去;还有那补品也去库房挑上些,别忘了兰师傅新制的那些首饰。”孙嬷嬷点点头,“是,老奴明白,不会拉下的。”“……”冯天翔还想说什么,可云静安却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拉着倾雪的手,轻轻替她擦了擦俩上的泪痕,“好孩子,快别哭了;再哭可就不美了。”洛倾雪抿着唇,眼泪却仍旧不断地往下,“外祖母!”“乖,外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外祖母知道的。”云静安将她拢入怀中,轻轻拍慰着。……从驸马府出来,兄妹三人坐在马车上;后面还跟着三驾虽然华丽不显却也异常精致的马车;来时简简单单,回程却满载而归;洛倾雪甚至还笑着打趣,多来几次,她可就赚大发了。事实上这一趟,她的确是赚大了;但同时心中的担忧也更多了……“现在不装了?”洛青云尾音上扬,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无奈,却又充斥着浓浓的宠溺。“咩!”洛倾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眉梢浅浅地扬起,也不看他转头瞧着眉头紧锁的洛倾寒,“大哥,我这场戏演得如何?”洛倾寒颦眉蹙頞,语气带着些许的疑惑,“演戏?”“那是!”洛倾雪撅着嘴,“那宋芊芊平日里可不就这样吗?见谁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可真让人讨厌的,想要我给她说情,下辈子吧。”洛青云摇摇头,“你呀!好在外祖母没看到这样的你,不然……”“哼。”洛倾雪轻哼一声,在心底腹诽着,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才怪呢;“不过,你们怎么突然来了,别告诉我是因为祖母病重,我才不信你们真不知道她是在装病?!”顿时洛青云面色变了变,洛倾寒面色也陡然沉了下来。“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说了。”洛青云面色难看着,朝着他压低了嗓音道。洛倾雪瘪瘪嘴,“呐呐,现在不是只有我们兄妹三人吗?祖母对孟氏偏疼,可又偏生觉得是我才害得她不得不常住庵堂;上次粉茉哪是,明明知晓我是被陷害的,可你们是没瞧见锦笙那模样,险些就毁容了。”“那你也不能!”洛青云沉着脸,“这话今日也就罢了,待回府万万不可再说,明白吗?”“大哥,我知道了。”洛倾雪瘪瘪嘴,她又不傻。“你呀!”洛青云抬手,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刚才她可当真是把他吓到了。素瑶居内,姜嬷嬷并四大丫鬟都随她离开了,临时管事的是二等丫鬟白芷。此刻,她早已经领着整个院子上上下下数十人在院子的大门口等着了。“奴婢见过小姐。”众人齐齐应声。抬眼瞧着那仍旧整洁干净的院子,甚至连落叶残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洛倾雪点点头,“行了,阿青你领着他们几个去后门帮忙将东西搬回来,白芷、白薇赶紧上茶。孙嬷嬷,屋里坐会儿吧。”“不必了,公主交代过,送郡主回府便立刻回去;公主习惯了老奴在跟前伺候着,老奴就先回去了。”孙嬷嬷乐呵呵的笑着,冯望月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洛倾雪又是冯望月的女儿,爱屋及乌,自然是疼爱多一些的。洛倾雪也不勉强,脸上带着笑意,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翠绿的玉镯,“有劳孙嬷嬷跑这一趟了。”“郡主瞧您这说得什么话。”孙嬷嬷并不接,拉着洛倾雪的手,顺势又给她带回到手上,入手的触感温润,更何况能被洛倾雪随身带着的东西定是不差;但她与赵嬷嬷一样,都是从宫内出来的自梳女,守着公主终身未嫁,这些终究是身外之物,抬手轻轻拍了拍洛倾雪的手,“郡主好好保重,只有您好了,公主才能放心得下。”洛倾雪点点头,“嬷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告诉外祖母,不用担心,我很好。”“这话啊,您留着自个儿与公主说去吧;时间不早,嬷嬷就先走了啊。”眼瞧着阿青并公主府带过来的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将整整三马车数个大箱子抬回素瑶居内,孙嬷嬷张口就要告辞;洛倾雪想送,可在心里想了想,只让姜嬷嬷去了。赵、孙、梁、姜四位,都是跟着云静安从宫内出来的;只是前三人都自梳终身未嫁,唯有姜嬷嬷;是因为家境艰难才不得不入宫寻求一条活路;而她的未婚夫硬是生生等了她十年,待她二十五时才找上门来;当时已成为冯望月陪嫁嬷嬷的她,方才在冯望月的主持下,嫁人生子。不知为什么心里又浮想起在相国寺时,陆谨所说的那句话“有人让我转告你,身边可信知人未必可信”;瞧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低首垂眸,洛倾雪若有所思。她身边可以相信的人本来就不多,锦笙算一个,姜嬷嬷算一个,另外的其他人;就算相信也隔着一层,她虽不如云静安那般极端地认为这天下除了自己其余所有都是外人;但有了前世那样的境遇,今生注定她很难再那般轻易地相信别人。锦笙自是没有理由背叛她,前世那么艰难,直到最后死时,她都守在自己的身边,她不相信锦笙会背叛自己;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不,不可能的。洛倾雪猛地摇头,甩掉陡然浮上心头的那个可怕的念头。“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觉察到她猛然苍白的面色,洛青云蹙着眉头,关切地问道,“可是受了凉,身子又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洛倾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口气,可心头那股恐慌的感觉却怎么都挥之不去。见她不说话,眉头紧锁的模样,洛青云很是着急地上前两步,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不热啊,妹妹,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锦笙,锦笙,立刻去请白大夫过来。”“不,不用了,大哥……我没事。”洛倾雪吞了口唾沫,抬起头;总是努力地保持着镇静可那微微带着颤抖之色的声音却出卖了她;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定是这几日外祖母的教导,让她太过紧张了,嗯,一定是这样的。洛青云眼中划过一抹狐疑,“当真没事?”“没有。”洛倾雪摆摆手,瞧着不远处正指挥着那些下人搬东扛西的洛倾寒,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只是有些乏了。”说着她转头对着身旁的锦笙嘱咐了几句,然后转头对着洛青云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大哥,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和哥哥随意。”“行了,快去吧。”洛青云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了。”洛倾雪撅着嘴,“大哥你再啰啰嗦嗦的,都快变成老妈子了。”说着冲他俏皮地办了个鬼脸,然后提着裙摆,飞快地朝着阁楼里跑去。唯余下洛青云一人独自留在原地,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到房间,洛倾雪单手捂着胸口,深吸口气。“晚照。”她张口轻喝一声。“属下在。”晚照从暗处不知道那个角落处晃出来,对着她恭敬地行礼;他与长归终究是与锦笙等人不同,不管何时他们都自成属下而非奴才;这一点自然也是洛倾雪默允的。她闭上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久才淡淡的道,“昨日让你送去无名庄的信如何了?”“已经送到。”晚照话并不多。侧首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容颜,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毫无表情的面皮之下,胸口处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洛倾雪点点头,吞了口唾沫,纵使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可她却还是忍不住,“让你们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尚未有消息。”晚照淡淡道。“没有吗?”洛倾雪蹙着眉头,“行了,既然没有,那就先如此吧;你们手上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手?”晚照愣怔了下,抬头看着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那眼神中透着似是疑惑,似是不解。“怎么,傻了?”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取额是一片冷然,左手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来,原本光洁的手腕上此刻上面带着一串墨色璃珠并一支鲜红得似乎随时都能滴出血来的玉镯。血玉虽然难得却并不少见,但真正让晚照愣怔的,却是那支血玉雕琢的玉镯里面那血丝所缠绕而成的一龙一凤却是独一无二的,他顿时整个人跪倒下去;薄唇嚅了嚅,尚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洛倾雪道,“起来吧,此事知道就成。”“属下明白。”晚照低着头,脸上的恭谨又添一份,心中苦涩却多了三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手上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手了吧?”洛倾雪转头瞧着窗外,整个人倒是冷静了很多,淡淡地深吸口气,冷冽的眉宇,幽深的眼神。晚照低着头,在心里快速地盘算了下,“不算属下与长归,目前能调动的有十二人。”“很好,将十二人分为四组组;其中两组分别查探这两个人的消息。”洛倾雪伸手在茶杯中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冷静地写出两个名字,“记住是瞧瞧的,别打草惊蛇。”晚照低着头,虽然不解,可仍旧应答着,“属下明白,那另外两组人……”“另外两组日夜轮流监视冯素烟,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洛倾雪咬牙切齿着。“是,属下立刻下去安排。”晚照低着头,镇静如常,冷静如常,可唯有那缩在袖中的手,泛白的指节在昭示着些什么;只可惜,洛倾雪却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简单地摆了摆手。……云都,城外青丘,揽月山庄,云顶石上。男子身着素白的衣衫,立在悬崖之畔;柔顺的黑丝只用一条雪白的缎带束着,宽大的衣袖和衣袂随风蹁跹着,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他面无表情地听着身后那人略带愧疚和忐忑的声音。“哦?这就是理由?”声音清清冷冷似还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可却让身后那锦衣华袍的男子身子顿时一僵,“师兄,这香怜她也不是故意……”悬崖之畔的男子双眸半眯着,淡淡地应声,“嗯?”“朱雀任务失败,甘愿领罚。”锦衣华袍的男子尚未来得及开口,跪在他脚边的女子眉目傲然,瞧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她快速地低下头,身子朝陆谨处微微靠了靠;粉红色的樱唇微微嘟着。陆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身子不自然地僵了僵,“师兄,这香怜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沉默,诡异的沉默。那悬崖顶部的诺大石台之上,唯余下呼啸的风声,衣袂翩跹,宛若皑皑白雪,又好似落叶随风。陆谨和林香怜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各自飞快地回头,瘪瘪嘴。“既然如此,三日内,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她身边去。”容末略带慵懒的嗓音,淡淡地传入两人的耳廓。“是,多谢主上。”林香怜闻言顿时心下一喜。洛倾雪前往静王府的那日,她当真不是故意没有去的;只是因为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陡然发现了一道非常熟悉的身影,那个让她追查了近十余年的人物,现在突然出现在云都这个十万八千里开外的地方,她自然忍不住跟上去。原本以为,洛倾雪既然是前往静王府定是有要事的,谁知不过一个时辰不到,再回来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毁了公主府。害得她没完成任务,又不敢回揽月山庄复命;今儿还是给陆谨拎过来的。陆谨也很是诧异,今日师兄怎么这么好说话;他心情顿时轻松下来,“师兄,那我……”“既然你对她这般放心不下,那……就一起吧。”容末并没有转头,只是从那略带低沉的慵懒嗓音,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的淡笑,让人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原本还想放那丫头多自由两年的,可是瞧着她似乎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容末在心中叹口气,那丫头不会已经下定决心此生孤独终老了吧,那他怎么办?不,不行,必须将思想快速拉回正轨。容末在心里不断地盘算着,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洛倾雪不得不亲自来找他,可想了想,依那丫头的脾性,还是温水煮青蛙比较好,索性再提醒她一次就好。反观陆谨却是心中猛然一紧,低头看着林香怜,他,他当真是手贱啊。“……”陆谨沉默,还是沉默,死也要沉默到底。“嗯?”容末仍旧负手而立,感受着悬崖之畔的微风,夹杂着冷厉吹到脸上,瑟瑟的呼啸声;一如当初,他……那样的心情,经年历世,当初那样的悸动却怎么都忘不掉。陆谨仍旧装死中……“或者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苗疆古寨,听说上次阿妮娅……”容末语气不急不缓,淡淡的,可陆谨却顿时小心肝不能承受之亲,抬头看着那转头的人,眼泪汪汪的,“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容末眉梢浅扬,带着淡淡的笑意,“很好。”话音刚落,只看到他足尖轻点,整个人轻飘飘地朝着山脚下飘去,身手敏捷,身形俊逸。陆谨欲哭无泪,可顿时便觉察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身子顿时一僵,然后听到背后那略微带着调侃,又好似很有兴味的调调,很是欢心鼓舞的嗓音,“小陆儿……”“……”陆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全,深吸口气,在心底默念三遍,我不打女人,不打女人;转过头,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嘛?”林香怜双手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还带着些许痞气的笑容,“我就知道小陆儿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呜呜,小陆儿你真好。”闻言,陆谨只觉地在心中大叫不好;可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顿时整个人被一只八爪蟹抓住,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呜呜,小陆儿,主上好凶;人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他居然让人家去卖身,呜呜,太讨厌了。”林香怜整个人挂在陆谨的身上,扑倒在他怀里,不住地哽咽着。身子僵硬着,很是不自然地将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脑袋推开一些,看着林香怜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他瘪瘪嘴,满脸嫌弃的模样,“够了啊,我说,你……你赶紧给我下去。”“为什么要下去?”林香怜仰起脸,略带通红的眼眶,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陆谨心底发毛,特么关键是他心底竟然还浮起一股莫须有的愧疚感;他愧疚毛线啊,愧疚。可终究看着那通红的眼眶,还是不忍心,只能轻叹口气,“行了,还不快准备准备;亏得师兄这两日心情好……”当然,这是因为他将那日静王府中发生的事情隐瞒了一部分;咳咳,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此刻他多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小陆儿,你说,主上与那洛家小姐怎么认识的?”林香怜仍旧窝在陆谨的怀中,扯过他的一紧狠狠地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仰起头。陆谨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很想一把将人推开,恶狠狠地;可想到推开之后的后果,他上下打量着这说风就是雨的丫头,明明已经是暗府威震一方的朱雀,可谁知道她平日里私底下竟然是这副乳臭味干的小模样,更让人恶心的是,他……他受不了了,他必须立刻回房沐浴更衣啊喂。“小陆儿,你怎么不说话?”林香怜撅着嘴,还不住地抽噎着。“行了,行了,人家都知道错了。”林香怜低着头,“可是人家都已经找了那个人近十年了,好不容易看到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闻言,陆谨原本就难看的面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怎么,找到之后再续前缘吗?”“咔!”林香怜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哼,胆敢欺骗姐姐的感情,姐姐我……我只是想问问他,当年借我的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说着,还做出一副期待的模样,双手交握捧在胸前。陆谨,倒!“你,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所以才没有完成任务?”他磕磕巴巴的,竟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什么这个理由,不要小瞧了十两银子,那可是人家从小到大所有的存款了好吧。”林香怜撅着嘴,她虽然也是大家族的嫡女,可偏生是个不受宠的;生母去得早,继母更是恨不能她早早的死了;每次但凡有什么聚会都以各种理由给她推脱,反正不让人露在人前,那些苛待的事情也不会有人知晓的。陆谨摇摇头,抬手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他突然觉得自己给她求情就是个错误。“哎。”林香怜仍旧在缅怀她的十两银子。“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混进镇北侯府吧。”陆谨对她实在无语得紧;这丫头思维行为脱线得,也就只有在他师兄面前能收敛点儿;其实据他这么久以来的观察,每次在师兄面前,这丫头就会自动开启另一个模样,背了师兄,又是这副鬼样子。林香怜撅着嘴,“这,这……”“还不快跟上。”陆谨推开她,快走两步。“哦。”林香怜赶紧跟上去。其实容末既然默认让陆谨与林香怜一起,其实也算是告诉洛倾雪,他的心思;她,他是永远都不会放弃的;前世没能保护她道最后,已经成为了他毕生的痛;好不容易,上天怜悯他们能重头来过,这一次,就算负尽天下,他也要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细心呵护,小心守候。……镇北侯府,素瑶居中。洛倾雪自然不知道某男心中是怎样的波涛汹涌,又是怎样的意志坚定,此刻她正蹙着眉头;听着对面两位兄长的轮流训斥。早上起**,脑袋有些晕晕沉沉的;可到底刚从驸马府回来,第一天就不去荣禧堂请安是说不过去的,更何况孟氏对外称病,她若是在驸马府为外祖父侍疾也就罢了;偏偏现在已经回来了;到了时辰,悠悠醒转,强撑着身子打起精神。谁知竟然会在荣禧堂跟孟氏请安时,直接晕了过去。原本这也没什么,她最近只是太多事情没来得及好好检查自己的身子,待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空闲下来时,自然会给自己检查一番;可偏偏事情就这么巧,洛永煦领着洛青云、洛倾寒也刚好从外面回来,又好巧不巧刚好遇上长归抱着洛倾雪准备回房的一幕。“你自己说说,谁让你不舒服还坚持要去荣禧堂的。”洛青云抬手狠狠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就不能长进些,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们操心啊。”洛倾雪低着头,小腮帮微微鼓着,嗫嗫嚅嚅,“人,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就晕倒了,如果是故意的那还得了。”洛青云没好气地堵住她未出口的话。“好了好了,白大夫不是都说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嘛。”洛倾雪摆摆手,“大哥,哥哥,你们在这里守着像什么样子,有姜嬷嬷、锦笙她们照顾着,我没事的啦。”洛青云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转念想到今日还有要事,也只能点点头,转头嘱咐姜嬷嬷,“记得按时提醒小姐吃药。”“是。”姜嬷嬷赶紧应声。末了,洛倾寒还细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好好的呆着,乖。”“知道了。”洛倾雪嘟着嘴。瞧着紧张兮兮的姜嬷嬷、锦笙、锦书等人,她在心中叹口气;好不容易能出门了,现在又是这副模样,上次只是身子虚弱就被逼着在**躺了数日,这次且不知道得躺到什么时候呢。话说回来,她十二岁时,身子貌似没这么弱啊。“锦笙,给我把药箱取来;还有取个小香几搁**来。”既然不能起床,有些事情在**做也是一样的。她面色沉了沉,俗话说医者不自医,她最近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身子有什么明显的异样,为什么竟然会突然晕倒过去呢?最近,最近这几天也只是……觉得比平日里更容易困乏,好似有些睡不醒的模样;想着,她的心情有些凝重。“小姐,两位少爷吩咐了,您不能太劳累的。”锦笙抱着药箱放到床边的小几上,锦书已经将罗汉**的小香几取了来,细细地安置好,还给铺上了桌布。洛倾雪从药箱中取出一组由上好的羊脂白玉打造的玉碟,不足她半个巴掌大小,用一枚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锦笙惊呼一声。姜嬷嬷和锦书迅速围过来,在瞧见她指尖的那滴血珠时,顿时面色微变,“小姐,我立刻给您包扎。”“包什么包,行了,都去外间候着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瞧着那血珠,洛倾雪眉头微微蹙了蹙,抬起那被刺破的指尖放到鼻翼间,很是仔细地闻了闻,然后才将血滴到玉碟上。姜嬷嬷已经领着锦笙和锦书出去外间,纵使很不情愿,但洛倾雪的话,她们却是不能不听的;更何况就在外面,里面发生什么,她们也是能听到的。洛倾雪从药箱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将其中透明宛若白水状的药液滴入汇入血滴中;那滴血液迅速变淡,到最后在那雪白的羊脂白玉碟子上,只剩下很小很细的一条黑色的丝;若非这羊脂白玉的碟子太过通透,又太过纯粹,只怕真的很难发现。呵呵,千算万算,居然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竟然还潜伏着这种东西……箩蔓子,能在人体内潜伏长达数十年的慢性毒药;毒性会随着经年不断的累积却不会爆发,除非遇上了引子,蓝颜。蓝颜花虽然并不难得,若是在毒术盛行的南疆,那自然是遍地都是;但在流云国却很是少见;箩蔓子倒是常见之物,但关于它的毒性,不少医书都不会有记载,就算有记载的也都是寥寥数笔直接带过;她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这种精通毒术的人在。从药箱中挑挑拣拣,不过短短半刻中,纤细白嫩的掌心托着三枚莹白如玉的药丸,抬手仰头,直接吞咽下去。毒性聚集并不深,师父留下的那些解毒药丸,足够了。但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可以解毒,但并不代表她要放着一个如此危险的人物在自己身边。箩蔓子最大的功效是让人身子虚弱,犹如病重,渐渐地将人拖垮,然后……“轰——”洛倾雪的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巨响,难道,难道……“哐当——”**的小香几被打翻,上面的玉碟、药瓶全都散落在**;被褥也被玉碟上的血液弄脏了。听到声音的姜嬷嬷赶紧领着锦笙、锦书快步跑进来。“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姐?”洛倾雪双眼空洞,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小姐,您别吓奴婢。”锦笙的心里却是陡然慌了一下。此刻的洛倾雪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到她们神色的变化,此刻的她却是在想着,她体内潜伏的箩蔓子照理不该发作得这么快的;既然那个人给自己下箩蔓子而不是其他要命的毒药,说明那个人……至少暂时并没有打算要自己的性命;那为何会突然毒发呢?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围在旁边的姜嬷嬷三人说得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而猛然响起,对了,静王府。是了,她在走进王妃的屋子里时闻到一股非常难闻但却明显被压下去的味道,那味道应该就是蓝颜花的味道。原本只是想着做场交易,却不想……阴错阳差竟然拯救了自己。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小姐,您可别吓嬷嬷。”姜嬷嬷此刻都快哭出来了。“我没事。”洛倾雪抬起头,又是那副温和的好小姐模样,“嬷嬷,你哭什么。”“小姐,小姐……”姜嬷嬷握着洛倾雪的手,那激动的神色不像是作假;可此刻的洛倾雪心里却是筑起了一道心防,她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相信谁;箩蔓子虽然无色无味,若是混在平日里的菜肴、茶水里,她没有理由发现不了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体内的箩蔓子之毒,应当是在她重生之前……“小姐,小姐?”“小姐?”“……”一声声急促的呼唤,让洛倾雪猛然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神色紧张的锦笙和锦书,嘴角微微勾了勾,“我没事,你们也别担心了。”“可是小姐,您还是别捯饬那些东西了;若是您再有个什么,两位少爷非扒了奴婢们的皮的。”锦笙哭哭啼啼的,见洛倾雪终于回神,这才放下心来;顺带着将锦书已经整理好的药箱抱在怀中,一副不管洛倾雪怎么说她都不会撒手的模样。洛倾雪摇摇头,“行了,我只是有些乏了;手抖了下。”“姜嬷嬷已经让人去保和堂请大夫了,小姐您先躺着,要不要先用写茶点?”锦笙将药箱放得远远的,还特地加了把锁,这才放心的走过来,关切地问道。洛倾雪原本是不饿的,可想到自己体内的毒;虽然已经解了,可这毒的来源却没查出来,遂转念点点头,“也好,的确是有些饿了。”“饿了才好呢,老人们不是常说能吃是福气吗?”锦笙话音刚落,锦书已经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两碟洛倾雪爱吃的糕点,并一壶热的……白水;“少爷临走前特地嘱咐过,小姐您现在身子不好,就算是茶叶也当少喝的,免得冲撞了药性。”洛倾雪原本还有些疑惑,不过听到是自家哥哥的嘱咐,也就释然了;抬手捏了块糕点,想了想,抬头看着她们,“躺在**甚是无聊,锦笙你去让青黛把贝贝送过来吧,以后我自己养着就是了。”“……是。”锦笙犹豫了下,看了看锦书,点点头。“嘎——吱!”木门开合的声音响起,锦笙离开之后,锦书整个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动不动地瞧着**的洛倾雪,好似生怕一眨眼她就会不见了一般,那紧张兮兮的模样,让洛倾雪不由得哑然失笑。“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洛倾雪抬起头。“啊,没,没有。奴婢……”锦书低下头,抿着唇,磕磕巴巴的。“行了,你这般瞧着我,我怎么吃。”洛倾雪摆了摆手,放下那块刚准备入口的糕点,“我记得银珂惯是会做酥心肉饼的,中午想吃了,你去让她做些吧。”锦书蹙了蹙眉头,“可是小姐您……”“我就在**躺着,难道还能飞了不成。”洛倾雪摇摇头,很是无可奈何。“不行。”锦书低着头,想到刚才的事情,“锦笙就快回来了,待她回来奴婢再去通知银珂便好了;现在时辰尚早,赶得及小姐的午膳的。”洛倾雪有些无奈,这锦书可不比锦笙那般好忽悠,只能很是无奈地,“那你去外间将那碟大哥早上送来的果脯端来吧,早上喝了药,现在嘴里还苦着呢。”“哦。”锦书应声,转身之后,洛倾雪快速从宽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将药汁滴到糕点上,就那么怔怔地瞧着;发现没有任何变化之后这才刚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锦书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要的果脯。”“嗯。”洛倾雪点点头,看来她的猜测没错;箩蔓子的毒,在重生之前,那这个范围就大了;她也总不能往后每次吃饭都用这药汁检查一遍吧,更何况,这能验出隐形之毒的药液也很是难得,她手上的存货也还是汝霖留下来了,用一点少一点的。抬手黏着一颗果脯放在唇间,那甜得腻人的味道,让她瞬间就后悔了,自己说什么不好,偏偏是这个东西;可锦书还在床边,瞪着一双眼睛就那么怔怔地看着,她又不能吐出来,只能囫囵吞枣地嚼了两下,赶紧咽下去,猛地灌了两大口水之后,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小姐,您没事吧?”锦书蹙了蹙眉。“没事。”洛倾雪又简单地用了两块糕点之后,摆摆手,示意锦书将**的小香几撤走。待姜嬷嬷将大夫请回来,已经使劲巳时。“安大夫,我家小姐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姜嬷嬷紧张兮兮地看着终于睁开眼的安大夫,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白须冉冉的安大夫探过脉之后,仔细地瞧着洛倾雪,眼中明显地闪过一道精芒,半晌才优哉游哉地说道,“小姐体虚身弱,是得好好养着;小小年纪,有些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人呐,得往前看。”“大夫说得是。”洛倾雪没有应声,姜嬷嬷赶紧接口道。“安大夫,不知我家小姐平日里应当注意些什么?”“还是那句话,虚不受补;这调理身子可不是三两日之功,慢慢的调理着也就是了。”安大夫手上还握着笔,语气仍旧是那一贯的不急不缓,间或还说两句意味深长的话来;转头,想到自己来时,找到自己求情的话,淡淡的笑着,“老朽瞧着郡主的身子不是特别好;为什么不去挑个懂得医术的丫鬟回来?凡事也都方便些。”闻言,姜嬷嬷顿时眼前一亮,洛倾雪却是眼底划过一道冷然,心里猛然警惕起来。“安大夫说得是,老奴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姜嬷嬷很是兴奋。“呵呵,老朽也只是随口一问,郡主切莫当真。”安大夫只是笑笑,“药方还是那张药方,郡主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老朽就先告辞了。”说着安大夫起身,随他来的童儿早已经收拾好随身的药箱,也跟着走上去。“安大夫,留步!”看着安大夫那一袭米色的衣衫,并那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整个人瞧着倒是仙风道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洛倾雪对他总有一股,呃……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好像……随时被人窥视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