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冯素烟重要,还是我洛氏一族的百年基业重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孟氏冷声,面上也很是难看着,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她低着头,或许当时让老侯爷将爵位传给永康,是不是她现在就不用担心这些事情。顿时,洛永煦沉默了下来。冯素烟重要吗?扪心自问,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两人之间……纵使因为当年的无心之失而无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但暗自他们却也算是相守多年,那样的感情,岂是说割舍就能割舍得了的。可,若是跟洛氏一族的百年基业想必呢?一时间,洛永煦心头不禁有些犹豫起来;感情上他选择了冯素烟,可理智却是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老祖宗辛辛苦苦,戎马一生用汗水和血泪拼搏而来的基业葬送到他的手里。见洛永煦并没有立刻回答,孟氏心中微微颔首,到底他还不算太没救;知道犹豫,就说明在他心目中冯素烟也不是占据至高无上地位的那个人,总算松了口气,朝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坐下。“永煦,不是我这当娘的不理解的;也不是我看不上冯素烟嫁过人或者什么。”虽然她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嘴上孟氏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然后淡淡道,“你自己想想,当初若非冯望月那般顾着她,宠着她;静安太长公主岂会容忍冯素烟活在这世上;天地之大,莫非王土;皇族中人,想要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太简单了。”洛永煦面色顿时变了变,很是难看,“天子犯法尚且要与庶民同罪,难道她静安太长公主就能视律法为无物了不成?”“呵呵。”孟氏摇摇头,看着洛永煦心中轻叹口气;果然还是太天真了,怪不得他只能辛辛苦苦的守着基业,却不得寸进;这些年冯望月只怕……也是辛苦的吧;“律法?律法那也看是对谁,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想让一个人消失,并非你想的那般直接,她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想法,有的是人争着抢着替她完成;纵使不让她消失,但她们从此也别想在云都立足。”静安太长公主的名头,三朝受宠的公主啊;瞧着今日连皇上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若换了旁的公主,谁能与驸马和离得这般轻松,甚至皇帝亲自将圣旨送上门来。更何况,他莫不是忘了,皇帝是怎么说的了;那九五至尊之人金口一开;现在可没有那个傻傻的冯望月给她们开脱了。洛永煦顿时沉默了,那些事情,他并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不愿意去懂罢了。“你自己考虑清楚了,皇上对倾雪的重视,对静安太长公主的尊敬;如今的冯素烟和宋芊芊母女,没有了宋府的庇佑,更是与静安太长公主搭不上任何关系,以后的日子,有的她们好受。”孟氏语气冷冷的,“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入主我镇北侯府,你若非要与她们纠缠不清,到时候就别怪为娘翻脸无情。”洛永煦抿着唇,面色阴沉,眼神很是复杂;薄唇微微嚅了嚅,末了终是点点头,“是,孩儿知道了。”话说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却是唯有他自己明白。“要真的记到心上,那才是真的知道了。”孟氏毫不客气地开口。洛永煦却是没有再说话,直接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当中;冯素烟,那样纤细柔弱的女子,在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埋怨过自己,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劝自己与冯望月好好过日子;这样的女子他怎么忘,又如何能忘?当然,这些想法,孟氏自然是不知晓的。说话那一席话,遣走洛永煦之后的孟氏直接陷入了无尽的思索和忧愁当中;贞薇被休回娘家,而且还是带着身孕被休弃的,这是否代表着静王府准备放弃他们孟氏一族?还是说,是贞薇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惹恼了静王?原本与自家大哥的谈话被云静安遣去的红芍打断,现在想要静下心来,却怎么都静不下来;这件事情可是关乎到整个孟氏一族的未来;虽然她是个出嫁女,早在多年以前就与孟族没有了牵连;但到底是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孟族若当真败落,于她也只能是有害无益;谁不希望自己的母族好?“咚,咚咚。”陡然一阵敲门声将她翻飞的思绪拉扯回来,紧接着在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老夫人,天色不早,您可要先用点东西?”“进来吧。”孟氏无力地应声着,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刚进屋的田嬷嬷见状,顿时反应过来,示意身边的小丫鬟布膳,自己则是搀扶着孟氏做到桌旁,然后轻轻地替她按压着太阳穴,不轻不重,“夫人,您也别想太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更何况如今侯爷也都三十有余,儿女快到成家的年纪,您又何苦这般操劳;何不静下心来,享享清福多好。”“哎!”良久孟氏才轻叹口气,若是当真这么简单,那就好了,她摇摇头,“或许吧。”“呵呵,您呐就是容易想太多;老奴瞧着如今大小姐也懂事,孝顺;对您也是好的;其实放下心里对夫人的偏见,您想想,她们到底如何?”到底是跟在孟氏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也唯有她才敢在她面前这么的直言不讳。对于田嬷嬷的一席话,孟氏心里也是明白的,冯望月对她的好,洛倾雪对她的孝顺;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可想到孟贞娴,她却……那件事已经成为了她心中一道过不去的坎;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嗯,老夫人您尝尝,这是老奴吩咐厨房特地给您准备的。”田嬷嬷兀自接过丫鬟手中白瓷薄胚的缠枝纹汤盅,用汤匙轻轻搅了搅,一阵清新带着暖香的味道传来。自中午到现在她都没有怎么用东西,也的确是饿了;肚子里的馋虫被勾勒出来,隐隐还能听到咕咕的轻响声,她不禁有些赧然,瞧着立在旁边伺候的丫鬟,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是。”小丫鬟赶紧躬身出门。“老夫人,您身子不好,所以晚膳老奴特地让厨房做得清淡些;尝尝合不合胃口?”田嬷嬷也不揭穿孟氏,只是不紧不慢地给她布菜,顺便关切地问着,“若是不合胃口,老奴让厨房重新做了送来。”“不用了,就这样吧。”孟氏罢了罢手,轻轻地品尝着。荣禧堂中,小厨房里面的厨娘,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当年冯望月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厨艺虽然比不得银珂,却也出自名师教导;这熟悉的味道,自己吃了十几年了,竟然头一遭响起这回事来;孟氏在心中摇摇头,到底是老了,老了。……对于镇北侯府发生的这一切,洛倾雪自然是不知晓的;彼时,她正在云静安的房间里。洛倾雪偎在云静安身旁,坐在软榻上;对面洛青云止不住的蹙眉,洛倾寒仍旧那千年寒冰般的面色;坐在他们旁边的人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神色却极为复杂,缩在袖中的手握得很紧。“你们可知,我今儿叫你们来是做什么?”云静安轻轻地抬手,拢了拢洛倾雪额前的碎发,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许是了了一件多年的心事,她眼底的神色轻松了很多,也清澈了很多。洛倾雪脸上虽然仍旧那副淡淡的表情,可心中却很是苦涩;在场众人只怕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吧。臻首微抬,侧眼瞧着云静安那脸上无喜无悲的表情,她亲手斩断了自己与云都最后的一点牵扯,直到现在她方才明白,为什么那日她会突然提出那样的要求;将冯吉山记到她的名下,纵使没有爵位,可却仍旧代表着她静安太长公主;往后他们兄妹在云都,也能有个依靠,是吗?云静安轻轻地揉了揉洛倾雪的头发,“吉山有话想说?”“母……不公主,我……”冯吉山低着头,那憨厚墩儒的脸上,表情很是复杂,半晌最唇开开合合却不知到底应该唤什么。云静安在心中摇摇头,这个孩子素来是个小心的,轻叹口气,尾音微微拉长了,“嗯?你刚才唤我什么?”“母亲。”冯吉山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是啊,纵使还没有告诉别人,但却是实打实地记在了她的名下,这一声母亲是不会变的。云静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待过两日,那个人……他们离开,这冯府我打算交给吉山继承。”“这,母亲,不可。”冯吉山知道自己虽然名义上是云静安的孩子,但其实算起来什么关系都没有,连丁点儿的血缘关系都不沾的;这些东西,他自然不能要。云静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给你,你就拿着。”“就是,外祖母给的东西,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洛倾雪也帮腔着,“更何况这原本的驸马府,公主府可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公主府与驸马府不过一墙之隔,但比起驸马府却不知华丽几何。冯吉山也才脸上有些讪讪的,表情也有些诡异。“倾雪说的没错,明儿我就搬回到公主府去。”云静安略微沉吟着,“只是那华清楼原是你姐姐生前所住的地方,我特地让工部的人将其改造成一座宅中宅,留给了倾雪,你没有意见吧?”冯吉山猛地摇头,他如今这些东西说起来都是她给的,这院子本也是她的东西,她想给谁,他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那就好。”云静安点点头,接过赵嬷嬷递过来的小箱子,取过两份地契和财产的明细,“这些东西,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如今分坐四份;你们四人一人一份;都别推辞,拿着。”洛倾雪抬头望向云静安,面上带着不解;不过只是短短的刹那就回过神来,她身为三朝受宠的公主,又岂能没有自己私底下的财产;当初交给自己的那些,只怕是暗中的吧,“是。”“外祖母可是还有事情要交代我们?”洛青云淡淡的将赵嬷嬷递过来的东西折好收在袖中,这才抬起头,声音仍旧温润带着淡淡的疑问,可语气却是非常的肯定。她这样的做法,尊尊叮嘱,根本不像是刚和离之后的伤心;反而更像是在……交代后事!陡然,洛青云被自己心中的想**怔住,抬头望着云静安,那深邃幽暗的眼神好似能看透人心般。“呵呵,还能有什么事情;外祖母老了,也累了,那些个腌臜事儿不想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云静安很是感慨地,握着洛倾雪的手轻轻拍了拍,“只是你们记住,有些人,有些事儿,不该理的,就别搭理;不想做的,也别勉强自己。”四个人虽然心思各异,却都同时点点头,低声应是。“尤其是你。”云静安刚开口,洛倾雪就转头看向别处,眼神飘忽。“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云静安没好气地轻轻戳了下洛倾雪的额头,“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可就一点不好,随了你母亲,做什么都习惯了隐忍,习惯了体谅;可殊不知有些人,却是把你的退让,把你的容忍都当做理所当然。平安和乐啊,倾雪,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才是。”洛倾雪点点头,眼眶有些湿热,酸酸涩涩的。或许,前世的她从来没有明白过,为什么太祖皇帝赐给她的封号不是别的,却是那么平凡却又包含期望的四个字——平安和乐;说着多容易的四个字,可要做到,却是何其的困难。“倾雪你还小,凡事不用都自己处理;上天赐你一胎双生的哥哥,此生你注定是要幸福的。”云静安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这话语气是说给洛倾雪听,还不如是说,说给她自己听的。她云静安此生享尽荣华,受尽宠爱,到头来却也不过是……呵呵,落得个这般下场;有时候想想还真的挺羡慕当初的静和;纵然生命短暂,可却也算是轰轰烈烈的活过一场。一席话说得洛青云心中微动,连向来冷心冷清的洛倾寒也不由得有些黯然。“外祖母教训得是,我与倾寒定会好好护住妹妹的。()”洛青云低着头,向来温润的嗓音里染着些许洛倾雪读不出来的复杂,以及那异常的坚定。洛倾寒点点头,“嗯。”“母亲,您放心;倾雪是姐姐留下的血脉,又有这么多人的疼宠,定然是会幸福的。”冯吉山不太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云静安也不在乎地笑笑,“行了,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我也乏了。”“外祖母。”洛倾雪撅着嘴。云静安摇摇头,脸上的表情带着无奈,又有些不舍;只转头看向冯吉山,眼中带着不忍又带着微微的感慨,“吉山,无论如何那个人……到底是你的父亲。”她虽然对冯天翔的所作所为不喜,纵然她已经决定与冯天翔此生再无瓜葛,但冯吉山不可以;说着她的声音暗了暗,“我希望,你能把握好这个度。”冯吉山低着头,心里也有些苦涩,“是,母亲。”“去吧,都回去吧。”云静安点点头。“……”洛倾雪瞧着云静安那陡然苍白的容颜,心中叹口气,薄唇嚅了嚅却终究没能说出话来;良久才感慨一句,“那外祖母您好生歇着。我们就先告退了。”云静安点点头,原本清冽的眉宇顿时充斥着些许柔和,“行了,去吧。”……回到房间,冯吉山心里千回百转很不是滋味,可出乎意料的是;何氏并一众儿女竟都等在那里。“爹,祖母她说了什么?”首先迎上来的冯玉一是个藏不住话的。何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吉山,“夫君,公主她……”“没什么。”冯吉山摇摇头,却有些无力,“母亲她,只是将财产分了分,明儿她要搬回隔壁公主府,这冯府就交由我继承。”只是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酸甜苦辣,很不是滋味。冯玉一却是个素来不会看脸色的,顿时脸上有些惊喜,“爹,您说真的?”“……爹,祖母她还说了什么?”冯志一素来沉稳,瞧着冯吉山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不说其他,云静安与冯天翔和离,其中最尴尬的就是他们一家。若放在以前,冯吉山是庶出之子,与云静安没有半分的血缘关系,说起来不过是挂了个嫡母的名头而已;和离之后,他们自然是要随冯天翔一起走的;可现在,冯吉山被记到云静安名下,如此这般,那名分上到底是尴尬了些。冯吉山摇摇头,将一直搁在袖中却好似烈火般烧手的东西取出来,拿给冯志一。“这是什么,爹?”冯志一面带不解,不过瞧着冯吉山那副无力的模样,径自打开却也是怔住了,整个人顿时愣在当场,“这……这个……爹……”“大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冯玉一赶紧凑过去,在冯志一愣怔时,将他手中的宣纸抢过来,然后一看,立刻惊呼道,“爹,这些都是祖母给你的?”那样明显带着惊喜的语气确实让冯吉山顿时身子怔了怔。他被记到云静安名下,他会开心,因为他想替那个福薄的姐姐孝顺她,而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更何况,当年若非有姐姐,又如何会有今日的他,又如何会……当然另一方面他也不是没有私心,他毕竟不是圣人;看着屋内那一干儿女,若是他能被记到嫡母的名下,纵使只是名义上的嫡子,至少往后看在云静安太长公主的份上,他们不必过得如他这般辛苦;走到哪里都顶着庶子的名头。云都不同于其他地方,嫡庶之分看得太重;庶子说得好听是半个主子,说得不好听,也就比奴才地位高一点而已。只是为什么,听到冯玉一那样惊喜的语气,他突然觉得自己狠可恶,狠……心塞。瞧着冯吉山那明显变了的脸色,何氏扯了扯冯玉一的衣袖,看了看冯吉山;冯玉一这才紧紧地抿着唇,表情有些讪讪的;“爹,那……那个……我没,没那个意思。”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夫君,公主……母亲她这……是什么意思?”何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只是看到这么大笔的财产却仍旧有些愣怔。瞧着那一众带着希翼眼神望着他的妻妾子女,他突然心中很是烦躁,“母亲给的就拿着,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何氏皱着眉头,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转儿。“咦,爹为什么这上面说华清楼被独立出去了?”突然,冯玉一猛然开口打破这一室诡异的宁静,“之前祖母就让工部的人来改造华清楼,宅中宅是什么意思?”“华清湖旁的华清楼是姐姐生前住的地方,姐姐极爱湖,倾雪也遗传了姐姐的爱好。”冯吉山说话有些无力,不过却还是坚持,看着他们,“纵使姐姐出嫁,姐姐不在了,那个地方在母亲心中永远是属于姐姐的,交给倾雪,很好;我也同意了。”冯玉一却陡然面色一变,“凭什么?她洛倾雪姓洛,凭什么继承我们冯家的东西,爹,你都不跟祖母说说吗?”那华清楼他可是觊觎好久了,不说其他,光是那诺大的华清湖,旁边的风景就非同凡响;再加上当年冯望月所住的地方,以云静安对她的宠爱自然给她的是最好的。以往云静安不让任何人沾染,甚至连接近都不可以,好不容易云静安要搬走了,他还打算找个机会找冯吉山要了那座华清楼呢,现在居然告诉他,这华清楼居然成了洛倾雪的,他很不能接受。“你说什么?”冯吉山面色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语气也很是不善。“本来就是;就算姑姑还在世也没有出嫁女继承娘家东西的道理。”冯玉一犟着脖子。“啪——”冯吉山扬起手,众人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声响,“你,你,你……你这个畜生!你给我滚,滚——”“我又没说错!”冯玉一仰着脸,那鲜红的巴掌印看得何氏心头阵阵揪疼着,“玉一就是说说,又没有要去跟她洛倾雪抢什么,你这么狠心做什么?”言语间竟是带上了哭腔。冯吉山沉着脸,看向何氏,“你也跟着孽子一样的想法?”“……我……”冯氏深吸口气,“那是母亲的东西,若是往日她想给谁我们自然管不了;可别忘了,如今你可是她名下唯一的孩子。”冯吉山陡然有些心凉,很凉,好似一颗火热的心被人生生从腹腔里挖出来扔到寒冬腊月的冰窖中,“哼,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母亲乃云氏皇族皇后所出的正统,我算什么?区区小妾被驸马**剩下的孽子,若非有姐姐,若非有母亲,你以为能有现在的你们?”“你们要忘恩负义我管不着!”冯吉山吞了口唾沫,接着道,“既然你们是这般想法,趁早,咱们也和离了去,没的到时候听到那些不入耳的嫌话。别说只是一座华清楼,就算母亲将整个冯府都给了倾雪那又如何,倾雪与母亲那才是真正的血脉至亲!”‘轰——’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爹,你胡说什么!”冯玉一被冯吉山的话怔住,也有些慌了。冯志一在心中摇摇头,“爹,娘她也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您别生气了。”其他几位平日里就不怎么受宠的女儿更是被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何氏也是眼泪汪汪的。“你莫不是忘了,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过的什么日子?”冯吉山却是不理,就那么怔怔地看着何氏,“怎么被人奉承巴结的日子没过两天,就开始忘本了?”何氏面色陡然变了变,咬着牙,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我把话撂这儿了,往后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冯吉山面色狠狠地,“这些东西,既然是母亲给的,我拿着,往后若是胆敢让我听到半分风言风语,这些东西,便是我死了,你们也休想拿到半分。”何氏顿时也冷静了下来,眼泪汪汪的,语气也低了下来,“夫君,我,我错了。”“哼。”冯吉山轻哼一声。“祖母如今身子尚还硬朗,她怎么会将这些东西现在交出来?”冯志一皱着眉头,对于屋内的那些纷争充耳不闻,却径自提出自己的疑惑。冯吉山摇摇头,轻叹口气,“哎……”“或许祖母有她自己的考量吧。”冯志一点点头,“华清楼既是姑姑生前住过的,想来祖母也是想给倾雪表妹留一份念想。”有些东西争,是争不来的;不属于自己的纵使拿在手上,也会溜走;属于自己的,就算不刻意去追寻,也终究会落到自己手里。自幼,他便比谁都要看得清楚这个事实。冯吉山点点头,还是这个大儿子看得通透,“过两日,你们祖父要……要离开了,你们也去送送,无论如何,他都是你们的祖父。”“那小姑姑和芊芊表妹怎么办?”冯玉一猛然开口。眼瞧着冯吉山的面色陡然又沉了下去,何氏赶紧开口道,“她们可是宋家的人,能怎么办,难道还要你一个晚辈操心不成。”“……”冯玉一似乎也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表情讪讪的,抿着唇不再说话。另一边,华清楼中。眼瞧着天色渐暗,可坐在软榻上对弈的两位哥哥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或者离开的意思;洛倾雪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转头让锦笙去传膳了。席间,洛青云几次抬头,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洛倾雪在心中摇摇头轻叹口气,放下手中的玉著,接过锦笙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淡淡道,“大哥,你有话直说就说,这般看着妹妹做什么?”言语间,似乎还带着些许的无奈。“呵呵。”洛青云嘴角微勾,喉头上下滑动间发出低低沉沉的笑声,“你没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囧……洛倾雪顿时眉毛耷拉下来,形成一个大大的囧字,就他那灼热到似要燃烧起来的眼神,让她想不知道都难好吧。“大哥。”陡然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淡淡警告的味道。“咳,咳咳。”洛青云瞧着洛倾寒那仍旧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脸上,就那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双清澈却风雪肆虐的眸子,带着浓浓警告的味道。他耸了耸肩,抬手握拳放到唇间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这才看着洛倾雪接着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等洛倾雪开口反驳,他脸上带着探寻的笑意,淡淡的却引人遐思,“关于外祖母。”原本还看着洛青云,面带警告色的洛倾寒也转头看向洛倾雪,眉宇微微蹙了蹙。“哪,哪有什么事情。”洛倾雪身子微微僵硬,脸上还带着些许的不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云静安刻意的**那几日之后,面对旁人她能够游刃有余,可面对两位兄长时,她却仍旧有些心虚;她不自然地别开脸,不看他们。洛青云嘴角微微勾着,“妹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嗯?”洛倾雪抿着唇,眉宇微微颦蹙着,转头不解地看着她。“每次你撒谎的时候,眼神都会不自觉地有些闪烁和飘忽。”洛青云放下玉著,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母亲已经不在了,外祖母是母亲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如果不算上冯天翔及冯家人的话,云静安的确是算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事实上在这三人的心中,冯家早已经被他们剔除到了亲人的范围之外。洛倾雪抿着唇,深吸口气;她向来知晓两位哥哥对她观察入微,了解颇深,却不知晓他们竟然观察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她瞒着他们的事情何其多。云静安会离开的事情,她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道她绝非自愿的,但那又如何;外祖母既然没有选择告诉他们,那就唯有一种可能:那个威胁远远超出他们的能力之外,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存在;而且,连她自己只怕也都没有反抗的能力了吧。想通这一点,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那个她曾经从心底敬佩、敬爱过的人,竟然会是……“妹妹。”洛倾寒抿了抿唇,看着洛倾雪那样痛苦,那样纠结的表情;他只觉得胸腔某处好似抽疼了下;闭上眼深吸口气,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此刻她心中的彷徨、无奈,还有那种沧桑之感,“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就是了。”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色,眉宇微微蹙起;看着坐在对面的洛倾雪,他很是不解,母亲在世时,虽然对她要求很是严苛,可对她却也是捧在手心里的,那般的疼爱和宠溺;就算母亲不在了的这两个月里,他们也都时刻关注着,没有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她……到底还是他们疏忽了吗?在他们没有看到的时候,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双生子之间的感应,他能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沧桑,悲凉和……绝望。洛青云抿着唇,略微迟疑了下,握着洛倾雪的手,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地替她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而后,淡淡地,轻轻揉了揉,“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了。”“嗯。”洛倾雪低着头,拒绝他们的话,却是何其难出口。剩下的时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各有所思,却是共同的,气氛诡异得要命。终于,好不容易等到两人主动提出离开,洛倾雪这才像是大松了口气般。“小姐,您这又是何苦?”锦笙立在床边,一边整理着床单被褥,一边摇摇头,略微带着无奈的心疼,“大少爷和少爷其实……有些事情,您老是搁在心里,别人又怎么会知道。”“你不懂。”洛倾雪坐在梳妆台前,抬手拆去鬓间的白花,小心翼翼地搁在台面上,这才伸手打散发髻,语气淡淡的,仍就带着些许哀伤和无奈,“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了,也没法帮。”“可我却知道,您这般,今日夜里两位少爷定是又睡不安稳的。”锦笙将床单、被褥都换上新的铺好之后,这才服侍她沐浴、洗漱着。洛倾雪瘪瘪嘴,抬手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怎么,咱们锦笙也少女怀春了?看上哪个哥哥,我把你给了他们去。”“小姐,您又拿奴婢寻开心。”锦笙撅着嘴,“奴婢这辈子谁也不跟就留在小姐身边服侍您。”“傻丫头,到了年纪总是要嫁人的。”前世她才跟在自己身边受尽了苦难折磨,直到最后都没有嫁人更别说生子;那样的忠心,让她今生还怎么舍得让她孤独终老;她早就已经想好,待她到了年纪,平了她的奴籍,再寻个好人家;不需要大富大贵,但也不能太过贫困;再有了她的帮扶,总能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锦笙却是不以为然,她这条命都是夫人给的;小姐又待她这般好;若非有她们,她锦笙早已经不知道流落到哪里,现在过着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很满足了,真的很满足。努力地将眼中氤氲着的眼泪又逼了回去,这才勉强扯出点点笑容,“小姐羞不羞,您才多大,老是嫁人嫁人的挂在嘴边,若让旁人听见了,那可真是要羞死人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有什么好羞的。”重活一世的洛倾雪对那些闺阁女子的教养虽然在乎却不是盲从;更何况这闺阁中的话,又怎么会传到外面去;她们敢吗?……隔天,天亮的很早。春末的骄阳退却了三分温暖,带上了点点灼热;天边白云悠悠,倚着二楼的美人靠,慵懒地瞧着下面那青青绿水,悠悠白云,满眼的翠绿墨兰,带着些许还未凋谢的残红。“小姐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趁这几日鲜花尚未开败,再过几天,可就没有这么好看的花了。”锦笙手臂上搭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淡笑着走来。洛倾雪深吸口气,感受着带着绿水和青草气息的空气,睁开眼,清澈透明的眼底泛着点点涟漪,“也好,唤上锦书、银珂和银叶,大家都一起吧。”“为什么要带上那个家伙。”原本还心情很好的锦笙听到银叶的名字,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呵呵,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去。”洛倾雪只是淡淡的笑着却并不解释。锦笙瘪瘪嘴,可自家小姐的吩咐她却不得不从,只是在心里嘀咕着,小姐这般对她,银叶那个叛徒……只是那么短短的时间,已经将某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小姐,你快看,这花开得好漂亮。”花园中,锦笙很是兴奋拉着银珂两人,提着花篮;因着春日里的话不多了,银珂想采摘一些可食用的花瓣晒干酿好,可以做百花酿。瞧着两人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宛若蝴蝶儿般的丫头,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神色却很是温和。“小姐,她们这般也太……”银叶蹙了蹙眉,“若让旁人瞧见了,可是不大好。”“有什么好不好的,如今这华清院是你家小姐的私宅;在自己的院子里,哪有那么多规矩。”洛倾雪对银叶的话不置可否,只瞧着那两个丫头,“没想到,都春末了,还有开得这般好的花。”“咯,咯咯。”陡然从旁边传来一阵清脆,宛若银铃儿般的轻笑声传入众人的耳廓来,“我道是谁家的小姐,丫鬟这般没规没距的,连公主府上的花坛都敢踩,原来是平安和乐郡主呀,久仰久仰,当真是久仰……大名啊!”言语间,带着些许的嘲讽,又好似淡淡的玩笑;洛倾雪转过头,入目,神色微微诧异。------题外话------心儿:双11,有人陪俺过光棍节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