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面色很是难看,看向冯素烟的眸子里凶光毕露,声音更是狠戾决绝。“……娘,我……您不要,我……”虽然早已经决定要将冯素烟娶回家去,并且心中也早已经找好了借口,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会让孟氏撞见这样的一副场面;洛永煦此刻只觉得心头慌乱异常,说话磕磕巴巴的,句不成句,调不成调。“你什么你,这种不守妇道、自甘下贱的女子,如何能担得起我镇北侯府主母的位置?别忘了,皇上的圣旨可还在家祠里供着呢。”孟氏咬着牙,一字一句。洛青云垂下脑袋,眉头紧锁,在发现洛倾雪三兄妹的身影时,脸上还有着浓浓的难堪,这样不堪的场面被自己的儿女看到,向来爱面子的他,面上很难过去。“跟我走!”孟氏早已经是胸中怒火熊熊,尤其是在看到洛永煦那犹豫的场面时。“……”洛永煦沉默了半晌,看着因为人闯进来之后,瘫软在地上垂着脑袋的冯素烟;以及她撑着地板的手心旁边,那点点滴滴的晶莹时,他的心顿时抽搐了下,抿着唇,“娘,素烟她有了我……”“阿煦!”冯素烟猛然轻喝一声,抬起头,泪雨涟涟地望着他;那脉脉含情的双眼,那分明透着委屈却故作坚强地摇摇头,“阿煦,不要!”嘀嗒,嘀嗒。她闭上眼,眼泪自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落到地上。洛倾雪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她想:祖母到底说得是不错的,在面对这样的场景,被撞见如此难堪的一幕还能如此镇定。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八个大字,想来那王美妍是真真切切地体味到了其中的精髓吧,这冯素烟被她**得,可当真是好呢;只是,她希望,待会儿她还可以如此从容不迫的演戏呢。鼻翼微微扇动,常年与草药打交道的她又怎么会闻不出来;她低下头,掩去眉宇间的清浅笑意;这可是她专门为了冯素烟调制的合欢香呢,里面被浓浓的香气压制的麝香味道,呵呵;若是不动情倒也罢了,若是动情,加上情香催动之后的麝香;眼角挂着冯素烟的一言一行,瞧着她微微蹙眉的模样,看来她现在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吧。终于在愣怔中回过神来的宋芊芊,深吸口气,赶紧上前两步,搀扶着冯素烟,“娘,您先起来吧。”“……”冯素烟抬头看着宋芊芊,看着她眉宇间的担忧,顺势借力而起;地上到底太凉了;坐了这么久,小腹隐隐有些痛意。孟氏瞧着冯素烟那副狐狸精模样,更是气愤到了极点,“永煦,跟我回去。”“阿煦,你还是先跟洛老夫人回去吧。”冯素烟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滴,“我没事的。”“可是……”洛永煦看着那怒目而视的孟氏,又看着那低着头,楚楚可怜的冯素烟,深吸口气,转头对着孟氏道,“娘,这件事情是孩儿的不对;但孩儿与素烟是真心相爱的,您就成全了我们吧。”“成全?”孟氏被这两个字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被噎得面色通红;“你……”“我们是情不自禁,当初您也是同意孩儿与素烟在一起的,难道就因为冯望月死了,您就改变主意了?”洛永煦毫不避忌地将话说出口。孟氏面色陡然变了变。“父亲,你……”洛倾雪猛地抬起头,脸上挂着尚未干涸的泪迹,她转头视线扫过宋芊芊,冯素烟,最后落到洛永煦的身上,“你和她……是真心相爱,那,那……母亲算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母亲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我。”洛永煦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女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可看到洛倾雪那闭上的双眼,不住流出眼眶的泪珠,她深吸口气,“我懂了。”“倾雪,别听你父亲浑说;我镇北侯府,永远不会接纳一个克父克夫的寡妇进门的,冯素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孟氏语气陡然变色,恶狠狠地道。洛倾雪猛地后退两步,看着洛永煦那不为所动的神色,看到冯素烟眼中微微闪动的得意,看到宋芊芊那晶亮的眼眸;她深吸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洛永煦,这是你逼我的。她低着头,缩在袖中的手,轻轻挑开袖袋,指甲沾染着的白色粉末。“倾雪,你别这样。”孟氏生怕她有个什么,到时候别说云静安哪里,就算是皇帝那里也只怕不好交代,所以飞快地拉着她,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拉住洛倾雪的刹那,一道白色粉末化作烟雾直接射入她那开合的红唇之间;“雪丫头,你父亲他是有口无心的。”洛倾雪心中划过一道冷然,抬起头看着孟氏,“祖母,倾雪不懂;母亲在世时,待宋夫人何等的好,待宋芊芊何等的好;她不是应该唤父亲一声姐夫吗?哈哈,伦理纲常,就算倾雪尚未及笄,却也知道什么叫做贞洁,什么叫做烈女;姐夫和妻妹,哈,哈哈……”她转头看向洛永煦,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我当真为母亲感到不值,她对你那般的真心,被你这般践踏;她甘愿的忍受和付出,居然比不过这个行为浪荡,水性杨花的贱人!”“啪——”话音刚落,洛永煦再也忍不住扬起手;洛倾雪只听到耳边一声清脆的声响,可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她只觉得腰间一紧,抬起头却看到洛倾寒紧紧地拦着她,脸上盯着一个巴掌印。“洛永煦,你这是做什么!”孟氏当真是急了。洛永煦恶狠狠地瞪着洛倾雪,“你,你这个逆女,到底是谁教你那些污浊的浑话的。”“怎么,敢做还怕人说吗?”洛倾雪低着头冷笑一声,“父亲,我还唤你一声父亲,看在母亲直到死,都对你念念不忘的份儿上;别逼我,逼我把我们最后一点点的父女之情都磨灭掉。”说话间,她的手却始终把玩着腰间的九龙佩。洛永煦扬起的手顿时顿在空中,九龙佩啊,他的心沉了沉,他怎么就忘了,忘了这洛倾雪的靠山可是那一位,想着心有不甘地收回手,“素烟往后会是你的继母,若再让我听到那样的闲话,家法处置!”“家法?”洛倾雪冷声,“敢问父亲,倾雪犯了什么错?继母,若倾雪没有记错,皇帝舅舅封母亲为一品镇国忠勇夫人的圣旨还在祠堂吧?一个克夫、水性杨花的贱人,也妄想染指母亲的位置,哼。”“你别以为我当真不敢打你。”洛永煦咬牙切齿,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打啊,打啊。”洛倾雪冷冷地,纤细的脖颈上,下巴微微养着;那般的高贵优雅,姿态从容,转身对这锦笙道,“立刻去将外祖父请来,让他看看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做出来的事情,当真是……为他冯家光宗耀祖啊——呵呵。”“是,奴婢立刻就去。”锦笙飞快地躬身应是,天知道她在看到洛永煦抬起手欲打洛倾雪的时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整个人想也不想就扑上去,却被洛倾寒快了一步。她深吸口气,连带着对洛永煦也讨厌到了极点。洛永煦闻言,瞳孔微缩,脸上顿时浮上了惧色,“你敢!”“你看我敢不敢。”洛倾雪冷声。“平喜,暖秋,给我拦住锦笙。”洛永煦沉声。“是。”两人赶紧应声道;孟氏也被洛倾雪的动作吓傻了,走到她身边,“雪丫头,你可不能这么做,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此事非同小可,别忘了洛家也是你的家啊。”洛倾雪任由孟氏拉着她的手腕,探到她越来越快,越来越滑的脉搏,心中更是冷笑;早就知道天下岐黄,玄门为尊;玄门医术果然是不错的,没看站在旁边的白青也没有发现孟氏的异样吗?“我的家?哈哈,祖母……”她抬起手扶着鬓间的簪花,“母亲去世才多久,他就能与母亲曾经的庶妹搅和一起,还对母亲那般的出言不逊,这样的家……不要也罢。”孟氏当真是急了,拉着洛倾雪的手,“倾雪,不要!”猛然,心头只觉得一众前所未有的恐慌,闷闷的带着些许腥甜的味道,一口气提不上来,“咳,咳咳……咳咳咳咳……”“洛老夫人,您没事吧?”早就在旁边瞧着事态发展的冯素烟,自以为适时地站出来,轻声安慰着;眉宇微微颦蹙着,巴掌大的小脸仍旧透着惊恐之后的惨白;转头看着洛倾雪,脸上还带着不赞同的目光,“倾雪,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你祖母呢!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长辈,姐姐当年就是这么教你的?”“别提我母亲。”洛倾雪面色清冷,抬起头看着她,眼神冷厉,弥漫着浓浓的煞气,“你太脏!不配!”“我……”冯素烟被洛倾雪那带着煞气的眸光给怔了回来,不过只是片刻她又眸中含着清泪,转头看向洛永煦,“阿煦,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还是回去吧,往后别来找我了,呜呜……呜呜……”“素烟,别哭了,别哭了。”顿时洛永煦只觉得心都快化了,转头狠狠地瞪着洛倾雪,“给你姨母道歉!”洛倾雪冷冷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胃里不断地翻涌着,恶心!只是她上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孟氏却是翻脸了。“呸;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贱人;也妄图让我们流云尊荣无双的平安和乐郡主,我镇北侯府嫡出的大小姐给她道歉?”孟氏真真是气愤道了极点,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偏生还发作不得,谁让这是她的好儿子干出来的好事;当真是,当真是气死她了;光是这般想着,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捂着胸口,“你这个孽子,孽子!咳,咳咳……咳咳咳……”洛倾雪顿时低着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她洛倾雪手上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既然拿了她的螺子黛,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她嘴角噙着清寒薄笑,再抬起头时,眉宇间带着十足的担忧色,“祖母,祖母,您没事吧,祖母?”那样急切的语气,真诚的眼神,担忧的表情;饶是洛永煦想要发作都找不到发作的借口;只是想到他说的话却有些,“逆女,你……若是你祖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想如何?”孟氏猛地抬头,冷冷地看着洛永煦,“倾雪可有半句话说错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哼,还妄图将罪名推到倾雪的身上,你……咳咳……”“我,娘,我没有,我……”洛永煦顿时,心中隐隐有些愧疚;看到孟氏那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顿时也有些担忧,“娘,您没事吧?娘,娘……”“滚,不要你管!”孟氏也是个有心气的,抬手用力地扶开洛永煦伸过来的手,单手捂着胸口,任由洛倾雪搀扶着,“你就跟着个贱女人使劲的折腾吧,看看我们镇北侯府列祖列宗用性命打下来的荣誉经得起你们几次折腾,咳,咳咳……你这孽子,孽子……咳,咳咳……”洛永煦面色讪讪地收回手,“娘!”听着孟氏的话,他心中有那么片刻的疑虑,不过转念却是很不以为然;他手上握着三军之一的兵符,连皇帝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害怕什么;更何况他又没有做什么谋朝篡位的举动,只是想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难道这也不可以吗?“别叫我娘!”孟氏气得狠了,此刻面色通红,好似随时能滴出血来。“素烟她到底哪儿不来,你就这么反对;当初你不是也同意了的吗?”洛永煦面色也很是难看。“同意?我会同意这种不贞不洁,不忠不孝,连自己姐夫都勾搭上水性杨花的贱女人?”孟氏更是胸口上下起伏着,“……咳,咳咳。”她捂着胸口,怒瞪着洛永煦的眼中已然泛起了血丝,她抬起手,指着洛永煦,“你,你……孽子,孽子!”“呜,呜呜……都是我的错,阿煦,你还是跟洛老夫人一起回去吧。”冯素烟低着头,此刻泪雨涟涟,带着十足的委屈色,更因为小腹那越来越明显的疼痛,让她心里感到没有来的慌乱。不,不行……她现在必须让洛永煦他们离开,不然……她强忍着疼痛,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可如果这些人在,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还不能……想着,她猛地抬起头,推开洛永煦,“阿煦,不;姐夫……”“呸,不要脸;本郡主可不记得我母亲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妹妹。”洛倾雪面色清冷看着她,一字一句,“别忘了,外祖父和外祖母和离了,我母亲可是静安太长公主的女儿,与你这自甘下贱的……有什么关系。”“……我。”冯素烟低着头,眼泪又吧唧吧唧地流了出来,所在袖中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心里早已经是恨得不行;洛倾雪,洛倾雪,她在心底咬牙切齿,总有一日,我会将这些耻辱百倍千倍的还回去。只是,还有机会吗?瞧着她脸上的表情,洛倾雪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抬手飞快地在孟氏身上拍了拍实则点了下她背上的几处大穴,孟氏顿觉自己神清气爽,终于喘过气来。她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洛永煦,“我再问一遍,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洛永煦仍旧沉默着,他从未见过这样表情的娘;虽然曾经他也犯过错,但……可真的要抛弃冯素烟吗?他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他低着头。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孟氏又怎会猜不到他的想法,咬着牙,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来,头还一点一点的,“好,好,好;好得很!洛永煦,你就跟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过一辈子吧,你……咳,咳咳……”“老夫人,我……”冯素烟赶紧站出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出现在阿煦面前的;求求您,不要生阿煦的气,我们只是……只是情不自禁,我们……”“啪——”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再想到原本对自己千依百顺的小儿子,以往纵使她无理取闹地刁难冯望月时,他也总是无条件站在自己的身边;可对上这冯素烟,他竟然,竟然敢……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一巴掌甩过去。冯素烟也没想到孟氏会对她出手,整个人因为没有站稳,小腹又隐隐作痛,整个人一个踉跄,直直地朝着旁边倒过去,小腹刚好磕到软榻边上的凭几。“啊——”她立刻惊呼一声,感受到小腹那撕扯般的疼痛,她整个人捂着小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的流出来。看着这一幕,洛倾雪却心中了然。师父曾经说过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突然她非常庆幸自己在配置合欢香的时候,因为心里的那点阴暗,本着就算是流产也不想让冯素烟好过的原则,在合欢香里加了上好的麝香之后,又加了些许上号的保胎药;不然就单凭这一撞,只怕那孩子立刻就保不住了吧。才一巴掌而已,她抬起头看着洛倾寒侧脸上的红印,心中顿时有些愧疚,她是故意引洛永煦发火的,可是却没想到哥哥会……宋芊芊眉宇微微颦蹙着,看到冯素烟的动作,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娘,你没事吧,娘,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她真的是慌了,之前娘与她说过,她们能不能顺利地进入镇北侯府就看这个孩子了;可是现在……不,她不能,这个孩子必须保住。暖秋被宋芊芊的惊呼怔住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面色苍白着,“好好,我立刻就去。”“不许去!”冯素烟咬着牙,强撑着站直身子,“洛老夫人生气,是正常的;阿煦,你还是走吧。”话音落地,她强逼着自己转过身子,不去看他;她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快走吧,快走吧;不然腹中的孩子只怕真的,保不住了。“素烟!我……”洛永煦看着她那苍白的侧脸,上面那大红的手印异常的鲜明,带着浓浓的心疼;转头看着孟氏,“娘,你怎么能这么对素烟。”看着她微微颦蹙的眉宇,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她拢着小腹的手,他顿时瞳孔放大,看向冯素烟,“素烟,你没事吧,素烟,你……”“我没事。”冯素烟强撑着力气,捂住洛永煦的手,对着他摇摇头,这个孩子现在还不到让别人知道的时候;这种时候让面前这些人知道,别说孟氏,就算是宋家也不会留住这孩子的,她不能冒这个险。洛永煦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只是到底很是心疼。孟氏面色确实难看到了几点,“怎么?现在还不是你媳妇儿呢,我就不能打了?若当真是进了我镇北侯府,还不得爬到我的头上去作威作福的,老天爷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咳,咳咳……”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她猛地捂着胸口,一阵血气弥漫口腔,她瞳孔微缩,捏着锦帕的手捂着唇,好不容易回过气来,慢悠悠的移开手,在见到手帕上那零零散散的猩红时,顿时两眼翻白,终于气没提上来,直挺挺地晕了过去。“祖母,祖母——”洛倾雪赶紧双手拉着孟氏的手,并田嬷嬷一起搀扶着已经晕过去的孟氏,泪雨涟涟,“祖母,您不要有事啊。”“娘,娘!”洛永煦现在也是慌了。洛青云眉宇微微颦蹙着,看向洛倾雪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却是转头看向她们,“赶紧将祖母扶到软榻上,白大夫,快给祖母瞧瞧。”“……”顿时整个屋子里兵荒马乱,原本就面色苍白的冯素烟此刻面色越发的难看了;若是孟氏有个三长两短,她紧紧地抿着唇,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跟孟氏杠上的,所以她刚才都一直在劝洛永煦离开,可……若是孟氏真的有个什么,那她所有的盘算岂不都落空了;想着,小腹绞痛阵阵传来,不,不能再等了。可是看着躺在软榻上的孟氏,旁边面带忧色的洛倾雪兄妹三人,还有洛永煦,此刻眼里心里都只有孟氏,哪里能看到她此刻的难受和慌张。“我……既然洛老夫人不想看到我,那我还是先避开吧。”冯素烟低着头,声音带着鼻音,语气悠悠;她必须尽快离开去找个大夫,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洛倾雪心中顿时划过一道冷意,眉梢浅扬,薄唇微微抿着,眼底的戏谑一闪而逝;很快她垂下眼睑,敛去眼底的波兰,“怎么,这就是宋夫人的待客之道吗?我告诉你,若是我祖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洛倾雪绝不会善罢甘休!”“洛—倾—雪,你给我闭嘴!”洛永煦本就因为孟氏的晕倒,心里慌张到了极点,在听到洛倾雪这般连敲带打,最后还带着威胁的话,顿时就恼了,“你平时的教养都哪儿去了?”洛倾雪抬头看着他,目光冷凝,“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在质问女儿的教养之前,麻烦您先反省一下您自己!”“你……”洛永煦气得又扬起手。“要打出去打。”白青声音清冷抬起头看着洛永煦。“我娘她,她怎么样了?”洛永煦自从继承爵位以来哪里被人这么吼过,除了孟氏;可现在看到白青那清冷的面色,冷厉的眸子,他却顿时没有了火气,反而有些战战兢兢的,视线刮过地上的那张洁白的锦帕上面沾染的点点猩红,他顿时瞳孔缩了缩,“白大夫,我娘她,她怎么样了?”“气急攻心,伤及肺腑。”白青冷冷地吐出两句话。“……”洛永煦深吸口气低着头,咬着牙。洛倾雪心中了然,身为玄门医术的传人,她下的药若是能随便让人看出来,那她当真就枉为玄门这代掌门人了,汝霖会将九璃珠传给她,不仅仅因为他们之间的师徒情分,更重要的是,她心中一直都明白,汝霖看好她在医术上的天分。汝霖甚至坦言,若是能寻到只要能凑齐那传说中的药材,洗尽伐髓,到时候她定能在玄门医术上超越他的境界。她如今已经得到了九天花,修行玄门心法的资质虽然算不得上乘,但也算是中上之资了。“……祖母身子本就又旧疾,这……可会让祖母……”洛倾雪眉宇微微颦蹙着,声音清幽,好似能安抚人心,又好似带着无穷的担忧。白青抬起头望着她,对这位大小姐他向来看不透,但也不想掺和,只低下头,“老夫人旧疾未愈,如今又伤了肺腑,往后只怕是要卧床好好调养了。”“什么?”卧床调养?洛倾雪有些讪讪地收回手,贝齿轻咬,嗫嗫嚅嚅,“难,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下的药谁能比她更清楚,只卧床调养吗?若只是那样的话,就算是到死,孟氏也难好起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让她好好呆在荣禧堂里,没事别出来蹦跶,碍人眼。白青又抬头飞快地瞧了她一眼,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精芒,然后又低下头,语气轻飘飘的似还带着叹息,“老夫人的病本来就不能生气,你们凡事顺着她些也就罢了,今天气急攻心,卧床调养能调养好就不错了。”言外之意,日后只怕是好不了了。只是,他薄唇微微抿着,这老夫人的脉象虽然是伤及肺腑之症,但……他却总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诡异;明明脉象,症状都没错,可他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被自己忽略了。“祖母,祖母……”洛倾雪声音幽幽,含着泪。冯素烟本就小腹疼痛难忍,又被洛倾雪那一通羞辱之后,整个人立在旁边,好似雕塑般。“娘,您没事吧?”宋芊芊皱着眉头,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道。“死不了。”冯素烟没好气地冷声,以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宋芊芊低着头,看着脚尖,听到那冷凝的嗓音,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朝后退了两步;若是以往,若是没有这些人在场;她几乎能想到自己的下场。每次只要她用这样的语气,自己的脸;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每次她都会扇自己的耳光,那种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怎么都忘不掉。良久。洛倾雪凑到软榻旁,拉着孟氏的手,不做痕迹地从九璃珠中取出一枚冰魄神针,扎入她的虎口穴,做足了担忧的孙女模样,“祖母,祖母,您千万不要有事啊,祖母。”“咳,咳咳。”不一会儿,孟氏这才悠悠醒转。洛永煦立刻惊喜地凑上去,“娘,您终于醒了,您没事吧?”“死不了!”孟氏厉声,只是到底身子虚弱,有气无力的;她看着洛永煦,嘴角满是冷凝,眼底更是心如死灰,“罢了罢了,儿大不由娘,你就自己折腾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几年好活的,生下你这个不孝子,我就是死了,也不入宗祠,我没脸去见我洛氏一族的列祖列宗!”“娘,您别,别这么说。”洛永煦有些小意,他抿着唇,“我和素烟会好好孝顺你的。”“滚,给我滚!”原本还有些心平气和的孟氏听到这话,顺手抄起旁边的一个盘子,扔过去,砸在洛永煦的额头上,“你给我滚。”洛永煦表情有些讪讪的,他飞快地侧身闪过去,“我……”“哐当——哗啦——”盘子砸上木门而后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嗓音。“怎么,到底是分家了;这没个人出来迎接也就罢了,一来就扔个盘子出来,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句带着三分不悦,气氛威严的嗓音自门边响起。众人瞳孔微缩,转过头,七八双眼睛齐齐看向那门边的人。冯素烟身子微微颤了颤,“娘,您,您怎么来了?”“哼,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还是我们宋家的媳妇了呢!”宋老太太面色很是难看,纵使冯素烟、宋芊芊母女被从宋家分了出去,可官家依旧不善罢甘休;就算她去找他哥哥,官家的老家主也都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原本不想来的,可从官家回府的路上刚好路过宋家别院,想到她们母女,纵使心头生气,可到底是廉青的媳妇,鬼使神差的让车夫将马车停下,可却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冯素烟面色苍白着,“娘,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纵使已经从宋家分了出来,可到底还是宋家的媳妇,在没有拿到休书之前,她……单手拢着小腹,然后像是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般,飞快的缩回手,吞了口唾沫。“哼。”宋老夫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头看向洛倾雪等人,“老身参见洛候,洛世子,平安郡主。”“宋老夫人免礼。”洛永煦深吸口气,点点头。“这,不知你们今儿到这里来是为了?”宋老夫人面色微微沉着,转头看向冯素烟的面色却有些不大好,毕竟当出洛永煦与冯素烟之间的感情纠葛闹得那般沸沸扬扬,整个云都谁人不知;现在冯望月死了,她可得防着些,到底是宋廉青的媳妇儿。洛永煦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好久不见,你又瘦了。”宋芊雪搀扶着宋老夫人,对着洛倾雪盈盈浅笑。“呵呵,怎么你们每个人见我都要来这么一句。”洛倾雪低着头,柔柔的一笑,抬手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不过瞧着你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托你的福。”宋芊雪眼角刮过宋芊芊,没有碍眼的人,心情自然就好了。洛倾雪立刻会意,“呵呵,还真是恭喜你了。”“……”宋芊雪立在那处,并不言语,只是实现落到躺在软榻上的孟氏时,蹙了蹙眉,“洛老夫人这是?”“旧疾复发,见笑了。”洛永煦扯了扯嘴角,有些僵硬的道。“哦,原来是这样。”宋老夫人点点头;看到全都站在软榻前的洛倾雪等人,转头看向冯素烟,“你就是这么待客的?你娘难道没有教你什么叫做待客之道?暖秋,还不快让人给洛候等人看座。”“啊?哦,是,奴婢立刻就去。”暖秋猛然回过神来,拔开腿就跑。“当真是没教养。”宋老夫人冷冷地吐出一句。冯素烟整个人身子颤了颤,闻着鼻翼间那熟悉的熏香,小腹绞痛阵阵袭来,越来越痛,越来越难受。“啊——”她死死的咬着牙却猛然被那一波袭来的绞痛怔住,再也忍不住,痛苦地轻呼出声。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算算时间也应该快了;不过,她低着头,眼角挂着宋老夫人等人,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呢;当真是重生一次,连老天都眷顾着她吗?只要这个孩子滑胎,那冯素烟、宋芊芊便在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想着,洛倾雪嘴角微微勾着,抬手飞快地在茶水里沾了一下,手紧握成拳头;运起体内不多的玄阳真气,凝水为针,掐着兰花指,那冰针顿时穿透空气,直直地朝着冯素烟的神阙穴刺过去。冰针划破空气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洛倾寒的瞳孔顿时缩了缩,本能地抓住洛倾雪的手。洛倾雪顿时惊了下,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后这才抬起头来,微微笑着。冯素烟深吸口气,看到宋老夫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淡淡地笑着,“素烟身子有些不适,让娘见笑了。”话音未落,猛然小腹原本尚可以忍受的绞痛顿时猛烈的袭来,好似狂放暴雨般,她一个不查,顿时捧着小腹,整个人蜷缩着,“痛,好痛!”“素烟,你……”洛永煦刚想上前,却在宋老夫人那灼灼的眼光下停住脚步。“娘,你没事吧,娘,娘?”宋芊芊有些慌了。“这怎么回事?不欢迎老身就直说了,还装病,哼!”宋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看着宋芊雪,“行了,芊雪,我们走!”洛永煦刚松了口气,有些事情当着宋家人他当真没办法出口,毕竟以冯素烟的身份,有孕在身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命的。“是。”宋芊雪低着头,温柔的笑笑,转头看向洛倾雪,“倾雪若是得闲,宋府随时欢迎。”“那到时候就叨扰了。”洛倾雪也盈盈浅笑着,对于两人之间的有情,不管是新过来的孟氏还是洛青云、洛倾寒两人都乐见其成;可唯一担忧的就是洛永煦,毕竟他和冯素烟的关系,牵扯到洛家和宋家,甚至还有可能牵扯到冯家、静安太长公主,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地离开,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冯素烟却是捧着小腹,整个人险些快要栽倒在地;洛永煦实在看不下去,转头对着田嬷嬷道,“田嬷嬷,你去搭把手,将素……宋夫人扶到内间的**休息吧。”“……是。”田嬷嬷转头,见孟氏没有反对,这才福了福身。“多谢了。”宋芊芊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般,与田嬷嬷两人一左一右;可冯素烟刚直起身子,就觉察到下身一阵热流涌出。“不——”冯素烟捧着小腹,整个人直接蹲到地上,屋内,一阵血腥的气息猛然传出。“大夫,大夫,求求你,快救救我娘,救救我娘。”宋芊芊是真的慌了,尤其是看到冯素烟那被血液弥漫浸湿的衫裙,她整个人面色微微苍白着;“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娘,救救我娘。”“痛,好痛,好痛啊……”冯素烟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双腿不断的挣扎着,下体的血液一阵阵的涌出来。洛永煦再也忍不下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冯素烟打横抱起,快步走进内室。“……”看到冯素烟刚才呆过的地方,那鲜红四下弥漫的血液;宋老夫人面色霎时变得苍白,而后是极致的难看;刚从晕迷中醒过来,此刻更半躺在软榻上的孟氏面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整个屋内,顿时只剩下一片默然,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