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么堂而皇之的糊弄她,而她还真的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樊雅突然有种被打脸的错觉。脸被打了怎么办,再回打过去?那人会站着让她回打回去么?而且那人居然有这闲心跟她开玩笑……他不是最讨厌她的么,怎么屈尊降贵与她开始说笑了?哪里不对了。似乎是从今儿醒来后,就有哪些地方不对了……是因为昨儿的疯狂?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她轻笑了声,怎么可能,要是只是因为这种事,他早就应该在新婚之夜就转性了,男人在这方面,从来都是野生动物,怎么会混杂上情感窀。其实,仔细说起来,他的不对劲似乎很早就开始了,什么时候开始了呢,不知不觉间,她以往熟悉的男人渐渐变得陌生……又或者说,她在渐渐熟悉他从来没有展露在她面前的面貌……“饭一会就好,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胡思乱想间,伴着悠悠淡香,刚丢下她直接进了厨房的男人端着一小碟三明治与牛奶走到她跟前,“早上也没吃什么,这么久也应该饿了。”樊雅一怔回过神,蹙眉盯着三明治与牛奶,抿了抿唇,抬头慎重看向身前那个突然转了性的男人,“容浔……”这种被人玩弄在鼓掌间的感觉实在太令人不悦了。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香酥可口的三明治直接堵住她的口,容色俊美的男人微微倾下身,一手三明治一手牛奶,“如果你不想吃,我可以喂你。”樊雅噎了噎,这样亲昵的姿态,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烟草气息,一抬眼,视线就凝在他额头已经凝固的伤口上,心口微微一颤,脸上更是止不住的热了起来,赶紧接过牛奶三明治,装作没看见容浔脸上毫不掩饰的遗憾。容浔眸光微闪,直起身,转身从书房里取出一份文件袋,放在樊雅身前的桌子上,“如果闲着无聊,这里有份很精彩的读物,你或许会有兴趣。”樊雅一怔,扫了眼那密封严实的文件袋,容浔已经转身走进厨房,显然不打算干涉她的决定。樊雅犹豫了下,放下牛奶打开文件袋。数十张写满资料的a4纸出现在她面前,她皱了皱眉低头细看,看着看着,眼底本来存着的几分漫不经心瞬间被不可置信取代,抓着纸的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这个是……她霍然站起,想也不想抓着a4纸直奔进厨房,“容浔,这份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虽然只有薄薄十来张纸,却很详细的记录奉氏企业涉嫌偷税漏税行贿甚至洗黑钱的证据,只要这份证据一公开出去,就算奉氏企业关系再通络,恐怕也免不了大厦倾颓!这样关键性的东西,容浔怎么会有。“吃饱了?”正在厨房里忙碌的男人回头,神色平淡的仿佛根本没被樊雅的急切感染,直接吩咐,“那边有土豆,剥三四个来配菜。”“……”一盆冷水泼下来,泼的樊雅不可置信的僵了僵,“我是问你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难道你想吃白食?”容浔回过头,答非所问,手里还抓着个切片切了一半的芦笋,眼眸微扬,似笑非笑。迎上男人若无其事的眼,樊雅满腔情绪瞬间冷静下来,自己似乎真的过于急躁了。她拢了拢头发,认命走到墙角的蔬菜框里,蹙着眉盯着里面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时蔬,眉头不由打结。“怎么,不会做?”身后传来那男人凉凉的声音,“如果真的不会就放在那边吧,我待会来处理。”“不需要,我能处理。”骄傲的像女王一样的声音。怎么说她也曾经养育过两个孩子,蔬菜沙拉之类的也不是没有做过,怎么可能会被这些难倒。容浔盯着锅里什锦蔬菜汤,唇角微微勾起,温柔的弧度。十分钟后。“嗯,这就是你剥的土豆?”容浔高深莫测的看着砧板上几个造型怪异的白色不明物体,有棱有角的不规则,约莫只有原来大小的一半大小,能将好好的东西剥成这个样子,嗯,很不容易。樊雅难得羞愧,简直恨不得把那几个形状古怪的东西毁尸灭迹,可是那已经是她难得能拿的出手的了,更重要的是,土豆已经被她浪费光了,就算她想再奋发,也没有原材料……眼神闪烁了下,她力持镇定的咳了声,“虽然样子难看了些,但也是可以用的。”“这句话说的也没错。”难得的,容浔居然没有出言打击,“你去洗手吧,待会就可以吃饭了。”樊雅松了口气,真心感觉剥个土豆比谈完一个合同还要让人心力交瘁,想来自己这辈子是与厨房绝对无缘了,忍不住偷偷瞥了眼料理台前围着围裙动作熟稔到惊人的男人,想不到他居然会做饭……就在这时,容浔恰好转过身,俊挺长眉微微上挑,挑出三分令人心悸的好看疑惑,更要命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个奇形怪状死状惨不忍睹的土豆。“忘了问你一件事。”容浔态度极其认真。樊雅心里起了戒意,“嗯?”“虽然土豆是首选,但你介意用芋头炖鸡么?”“啊?”没想到容浔会丢出这么个问题出来,樊雅眉头皱的死紧,如临大敌的瞥了眼蔬菜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慎重的道,“我觉得土豆就很好了。”她不想再剥皮了。“这样啊……”容浔拖长音,掂了掂手里的‘土豆’,俊美脸上做出为难之色,“可你辛辛苦苦的剥出来的芋头,不利用了,不浪费吗?”樊雅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不可置信的瞪着容浔手里白乎乎的被称为芋头的疙瘩,张了张嘴,丢人的情绪瞬间蔓延全身,脸如火烧。他观望了这么久,居然都不提醒她剥错了东西……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她深吸了口气,强自压抑住自己转身逃开的冲动,微微昂首,小巧的下巴抬出骄傲的弧度,“那需要再剥几个土豆吗?”声音清脆柔美,居然一点尴尬也听不出来。容浔扭过头咳了声,眉眼间与生俱来的冷峻早就消散的干干净净,很是体贴,“这里油烟大,你去帮忙摆餐盘吧,餐具都在餐厅消毒柜里。”勾唇微笑,补充一句,“多谢。”刚才让她剥土豆……不是,剥芋头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油烟大?樊雅咬牙看着在高强力油烟机帮助下一点油烟不见的干净厨房,再看向噙着隐隐坏笑的男人,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恶狠狠的字眼,“不客气!”砰的一声,磨砂玻璃移门重重合上,隐约可见外面美人窈窕纤细的身影,看不出是不是气急败坏,却是漂亮的让人转不开眼。容浔盯着看了会,自嘲一笑,悠悠收回眼,顺手将雕好的芋头玫瑰放进早就准备的好的蒸锅。容浔消毒柜里的餐具走的也不是她看惯的雕花镂金的精致路线,质地精良,没有那么多的装饰,质朴简单,像极了这个复式公寓的装潢风格,完全不符合他身份的实用简洁。樊雅红着脸摆放好餐盘,直起身,错眼瞥见擦的光亮消毒柜上自己的身影,隐约可见自己唇角掩不住的懊恼笑意,又急又恼的像极了气急败坏的小媳妇,再看向磨砂玻璃后忙碌的身影,她突然一怔。一人做菜,一人摆放餐盘,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正午暖暖的阳光从窗口流泻进来,落在洁白的餐具与纯木质的小餐厅里,温暖闲适完全像是寻常夫妻的午后,突然有种这里其实是个家的错觉。他跟她的家……了悟到这个念头,樊雅心口微微一惊,无意识的握紧手上洁白的骨瓷盘子。她被容浔弄糊涂了。现在的容浔简直要推翻了她上辈子的认知,上辈子,他强大,坚冷,骄傲,温柔,却也自持身份,完美的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只可远观不可靠近,就算是五年婚姻,那月亮也从来没有施舍一点可怜的光亮给她。现在,这月亮不再高高在上,甚至主动靠近她,只是,靠近的方式趋于古怪。他摆明着逗弄她,偏偏又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亲昵而自然,哪里像是即将形同陌路的契约夫妻,倒像是暧昧期间的小年轻……只是这样让人心动的小暧昧,这种类似家的温暖,实在是太容易掀起她好不容易竭力克制成一潭死水的心湖了,再这样下去,哪一日再汹涌翻滚成巨浪,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样的温暖,注定不属于她,那月亮的光芒也只会笼罩到别人身上,于她,不过是浮光掠影,偶尔的施舍罢了。默默的,将自己历经沧桑的老心往怀里揣了揣,看了看厨房间还在忙碌的身影,抿了抿唇。“准备吃饭了。”容浔拉开磨砂移门,公寓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充满阳光的小餐厅里,木质餐桌上,只摆着一副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