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与七公主殿只隔了一座殿房,可两里的路程却让两个身子纤弱,脚力奇差的姑娘走了足足三炷香的时间。到刑房门口时,琉璃已累得气喘吁吁,有一丝力不从心。大概是这副身体在**待的时间太长,手脚无力,四肢发软--进了刑房,所有守房的侍卫无不向她行礼请安。她看着一个状似头目的带刀侍卫,冷声问道:“楚寒呢?”“回公主,楚公子正在内刑房受刑。”带刀侍卫恭敬回道。“快带我去。”受刑,这么恐怖的字眼,竟让她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那个长得绝色无双举止沉稳优雅的男人,他们怎么舍得在他身上行刑?她就是光想想都觉得于心不忍。侍卫低首道:“公主,内刑房血腥味太重,会有损公主的万金之躯--”“闭嘴,快带我去!”血腥味太重--那不是说明楚寒所受的罚会流血?他们怎能如此残忍!“快!”“是。”当琉璃出现在内刑房门口时,不仅执行刑罚的侍卫吓了一跳,就连楚寒也暗自吃了一惊。琉璃对上他清寒平静的视线,心口一阵堵。他被绑在木桩上,好看的脸有一丝苍白,玄色衣裳被鞭子划破一道一道口子,透过破碎的衣裳可看到那句宽阔结识的胸膛被无情的鞭子抽出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伤疤上还渗着血滴,一丝一丝往外涌现。凌乱的发丝落在他额间,细汗涌现,让他一张本来就好看得无法无天的俊颜更添几许狂野和性感。他那双看着她的眼眸如同两潭漆黑无底的深渊,瞬间吸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脆弱的小心肝嘎嘣一下,沉沦的声音清晰可闻--瞧她都作了什么孽!就算对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的男人,可此情此景,满眼的血色仍是刺痛了她的心。她两眼一热,匆忙奔过去,一把夺下行刑侍卫手里带血的鞭子,“住手,你们这群疯子!”好好一个俊美非凡的人,竟被伤成这般!“公主--”“放了他!”她冷眼看着行刑侍卫,大声道。“公主,这是规矩,属下等不可不从。”带刀侍卫大步走到她跟前,倾身恭敬道:“请公主不要为难属下们。”“那我问你,他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受到这么严重的刑罚?”琉璃目光精锐,紧紧盯着带刀侍卫。“楚公子所犯何罪,公主不是再清楚不过么?”人是被她赶出去的,如今却又来阻止行刑,对于如此出尔反尔心思不定的七公主,侍卫们心里也有怨念,只是敢怒不敢言。楚公子在月璃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不是皇家规矩如此,谁敢动他?“你--”咬了咬唇,她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没做过?你们怎么能肯定他是被赶出去而不是已经满足了本公主才离去?”怎么能肯定他是被赶出去而不是已经满足了本公主才离去?此话一出,在场各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震惊与不敢置信。迎面那两个侍卫甚至面露几许羞赫,涨红了一张黝黑的脸。这是一个女儿家能说的话么?虽说七公主**形骸,举止轻浮在月璃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当真面对她听着她这些惊世骇俗的话语时,震撼仍是难免。两名侍卫的头垂得更低,不知如何回应。“是我主动领罚的,璃儿。”琉璃一怔,回头看他。他的嗓音清幽低沉,镇静平稳,那一声璃儿,莫名奇妙软了她的心。楚寒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纤细的背上,直到她回头看他,视线才与她绞合在一起。他动了动唇,低语:“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别难为无辜的人。”他们无辜,他便有辜吗?这男人,为什么这样固执。“我只是忘了从前的事--”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她已经忘了他的一切,忘了“琉璃”对他的爱或是他对“琉璃”的痴情。“可是--”“只余下十来鞭,很快便好。”楚寒安抚道,“你先出去,等受完罚,我送你回去。”只余下十来鞭--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许轻松,似乎那十几鞭对他来说就像抓痒一样,随便抓抓就过去了,可是,试问他身上哪里还有完好的皮肉?这带刺的鞭子抽到伤口上,那揪心的痛谁能承受得住?这个楚寒,他对“琉璃”的爱竟是如此深沉,让他面对剧痛时仍能做到面不改色,声音轻柔!看着两名低垂头颅却背脊挺直的侍卫,无力感油然而生。“出去等我,好么?”他仍是低语安抚,好听而性感的声音让她有半刻失神。“我在门外等你。”她像只斗败的公鸡,手中的鞭子抵还给行刑侍卫,一步步向门外走去,每走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艰难。他因她而受罚,她却无能为力。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所有的事情完全不受她控制。听着房内他的身子被鞭子抽打的沉闷声,她忍不住回头,透过门缝偷偷看他。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从头到尾未曾哼一声,甚至连表情也没有变过,清幽,冷然。他一动不动,那鞭子抽在他身子,就仿佛打在死尸上面,死一样的寂静,沉默。琉璃用力摁着自己心脏所在之处,就算不爱他,心也照样会疼痛。好不容易等到他挨完鞭子被解开绳索放出来,她的眼底已经蒙上了几许雾气。“我送你回去。”他声音平和,仿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一般。两人走在夜色中,相对无言。青青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他们不说话,她也不敢吭声。楚寒住在公主殿里的楚苑,离琉璃的寝房仅一院之隔,琉璃执意送他回去,又命青青向太医取来膏药,要亲自为他上药。想帮他褪去染满血腥的上衣,那破碎的布料却纷纷与血肉模糊的伤口粘在一起,要撕下来,就像撕去他一片片皮肉一般,惨不忍睹。琉璃闭了闭眼,有点惧怕也有丝不忍心。“我自己来就好。”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楚寒正了正身子,低声道。“不,你坐好,我来。”她迅速张开眼,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回头吩咐青青道:“去取点酒来和干净的纱布来。”青青很快取来酒。琉璃把纱布浸在酒水里,看了楚寒一眼,“消毒会痛,你忍着。”楚寒点了点头,不说话。琉璃取出纱布,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撕下与伤口黏糊在一起的布料,额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疼吗?”“疼。”琉璃的手一怔,抬眼看他:“你--也会疼么?”这话说完,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会。”他仍是面无表情,声音静幽。“对不起,我再轻一点。”他一张俊颜一直无风无浪,眼底也没有多余的情绪,竟让她忘了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血肉之躯。“已经够轻了。”他不置可否。琉璃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用最轻柔的力度为他洗净伤口,再抹上膏药。“你睡会吧。”“我送你回寝房。”楚寒不肯就睡,刚上完药就要起来送她。“你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琉璃白了他一眼,心底划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我已经不记得你,也不记得你与我从前那些情意了,我的事你少操心,养好伤再说。”楚寒看着她,脸色有点怪异,半晌,他才道:“我们过去未曾有过交集,今夜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所以,没有所谓的从前那些情意。”琉璃睁大了双眼,震惊。“从前没有情意,你却--”“从前是没有,但,以后可以慢慢培养。”他们如今已是夫妻,情义将来总会有的。没给她太多时间去发呆,楚寒站起来,随意披上外袍,道:“我送你回去,璃儿?”“哦,好。”过去没有情意,却对她百般呵护,心甘情愿为她领罚,还要忍痛送她回去,让她安心--怪不得与她做那事的时候,他一双清寒的星眸无情无欲,静如止水。这一切,只因为她是公主,而他是陛下为她选定的夫婿么?在这个时代,名份竟是如此重要么?琉璃的思想极度凌乱了起来。不知自己何时回的寝房,也不知青青和楚寒何时离开,等她回过神来,偌大的房内只余下她一人。墙壁上所有夜明珠已经被人用华丽的锦毛掩去了光华,入眼只剩一片黑暗。琉璃的心动了动,有几许不安。她什么都不怕,但怕黑。想起来揭开其中一颗夜明珠,好让室内留一丝光亮,眼前却忽然黑影一慌,还来不及惊叫,喉间一麻,竟在也说不出一句话。传说中的点穴,点的不仅是身上大穴,还有哑穴,让她动荡不得也呼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