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云逝

琉璃这一睡,直睡了三天三夜，期间一直高烧不断，梦里全都是慕容云飞的一颦一笑。他唇边的那一抹笑始终含着一丝宠溺，一丝对她的怜惜，她已经分不清他究竟是爱着从前的琉璃还是爱着自己，只是分明能感觉到他那一份情有多深有多重。她不愿意醒来，就想这么一直睡过去，她知道，醒来后自己再也不会看到梦里那一丝笑意。可是，没有人允许她一直睡着，所有人都逼着她醒来，逼着她再次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似水瞳睫微微抖了抖，终于，她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眸。入眼是宗政初阳一张憔悴的脸，这三日以来他一直守在床边，无时不刻不在照顾着她。梦中她一直喊着慕容云飞的名字，他知道经过这一劫她那颗心又多了几许牵挂，可是一切都是让人如此无能为力。他不气她，只是怜惜她那一份哀伤。看到宗政初阳，在心里埋藏了数日的眼泪一股脑涌出，她用力抱着他的脖子，使劲地哭，拼命地哭，仿佛要把她的伤痛一股脑全哭出来，把该流的泪水全部流掉。哭了好久，直到她累了倦了，那一阵凄凉的哭声才缓缓止住，她也才发现，房间里除了初阳还有她的妈妈温雅和凌云将军。可是，没有云飞，没有霁阳。心里一直被狠狠揪着，只是所有的眼泪都已经流干了，这一刻再也挤不出半点泪水。温雅端来一碗清粥，她只是吃了半碗便再也吃不下去，一张脸苍白得完全没有一丝血色，还有那两片一直在轻抖的薄唇，惨白如纸。她看着宗政初阳，哑声道：“他如今在哪里？”……秋末，就算是在谷底，风吹在身上依然让人感到一身寒意。琉璃不自觉缩了缩单薄的身子，这一阵风吹得她的心很冷，如冬日冰雪一般。终于，她在那一片**林中看到了她的云飞。对着那一座冰冷的墓碑，她没有想象中那般嚎啕大哭，只是在碑前坐下，指尖抚过墓碑上的每一个字，唇边甚至溢出一抹笑意。他就这样离开自己了，从前的音容笑貌在脑中闪过，眼里涩涩的，却没有一丝泪痕，鼻子酸酸的，痛痛的。记忆在心间不断翻涌，他说，若真的觉得欠了我，那便做我三日的娘子，如何？那时她有一丝犹豫，甚至有一丝抗拒，可如今，若他在她的面前问她是否愿意做他的娘子，她一定会告诉他她愿意，她愿意一生一世都做他的娘子，只要他不嫌弃。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他说了，他已经离开了她，这一生再不可能见他一面。云飞，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走最后一程？如果让你死在我的怀里，你的心会不会没那么疼，这一生会不会没那么多遗憾？他的感情如此真，他的心如此诚，他对她的爱比天底下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可是自己却没有在他最后那一点时光里陪在他身边。她知道他有着遗憾，只为了不让她感受那份蚀骨的分离之痛，可他不知道，想象着他临死时的孤单和无助，比起亲眼看着他死去，更让她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她就这样坐在他的坟前，安安静静坐着，没有哭泣，也没有流泪，只是一瞬不瞬盯着墓碑上“慕容云飞”那四个字，脸色越来越苍白，可唇边的笑意却越来越深。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仿佛相识了很久很久，又似乎一切只是发生在眨眼前。属于她的记忆是从在抱云轩第一次见面开始的，那时候心里满满的都是冷清，她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对她来说，那时候的他就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尽管白衣胜雪清逸耀眼，她却完全没有心思认真看他一下。她很后悔，后悔当他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去珍惜过。那时候为了哄她开心，他曾说要抚琴给她听，可是她却一口拒绝，只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太像冷清，她不想想起那个男人，所以一口拒绝了他，她从没想过这样的拒绝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在抱云轩等了又等，盼了有盼，等来的却是一个对他没有半点情义的陌生人。那一份失落和苦闷，她从未在乎。与他一同去妓院，扮演着兄弟的角色，那一份出乎意料的默契，身边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可她依然没有珍惜，只觉得这一切在惊喜中却又显得理所当然，从未想过为何会如此。被初阳带到星辰国，他跟来了，只是因为牵挂着她，想在身边守护她，可是没想到他来了却把生命丢在这里，而这一切，竟都是她亲手造成的。她抚摸着墓碑上的文字，薄唇轻轻颤抖，出口的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不知道是在对他诉说还是只想说给自己听：“云飞，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你怎么办？你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寂寞？”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等着别人教她的七公主，经历了这一趟劫数，心里沉淀了更多事情。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回月璃国，不管她愿不愿意去想，她的人生依然还有许多路要走。一切早已注定。“我想在这里陪他，你先回去吧。”她没有回头，目光一直落在墓碑上，声音轻柔却含了一抹坚定。秋风抚过她的身畔，扬起她柔弱的青丝，还有片片衣袂，孱弱的身影令人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狠狠去疼爱，可宗政初阳却只是沉默了半刻便转身离去。他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他们还有将来，可她和慕容云飞却只能走到这里了。相知不知何时起，相依却早已在心间。他轻轻一跃，修长的身影落在某棵大树上，依着树干陪她在风中静坐。清风扬起他的衣袂，如同她凌乱的衣裳般，飘飘扬扬，凄美绝伦。视线里只有那抹小小的身影，再也装不下其他。若是想哭便哭吧，隐忍着，痛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怜惜着她的人。或许，慕容云飞也可以安息了，至少，这一生，他已经活在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