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如泪。淡淡烛光下,映出一抹单薄的背影。她绞着一双小手,低垂的头颅时不时微微抬起,偷偷往外堂房门望去。喜婆出去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本以为龙寂很快会进来,笑笑一直在紧张和期待中等着,但,直到现在,房门依然没有半点动静。门外,似乎也没有任何脚步声。今夜是她和龙寂的洞房花烛夜。离开九龙城已经七天了,三天之后,他们才到达龙寂的驻地,东陵。在龙寂离开九龙城之后,便一直驻守在这里,一待就是六年。东陵位于香港最西边的边疆之处,西南面毗邻巫炎国,西北面是沧族一脉的旁系分支赤牙国,当年就是因为赤牙和巫炎在边疆处蠢蠢欲动,楚寒才会让龙寂驻守在东陵。这六年来两国偶有挑衅,但都被击退回去,赤牙一度沉寂了两年多,而巫炎却还是对香港虎视眈眈。所以龙寂还得要继续留在东陵,一边打理楚氏在东陵的生意,一边带领大军抗敌。笑笑知道,龙寂一直是忙碌的,这么多年来,从未清闲过。她也想过,成亲之后,她要主动替他分担,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为他分忧。她对他们的将来,一直充满着希望和期待,不过,这洞房花烛夜,心里还是会有几分忐忑不安的。一方面心急地等待着龙寂进门,另一方面,对今夜里要发生的事,除了害羞还有几许心慌。但心慌之余,也还是会有那么点好奇……房门依然安安静静的,在外头陪宾客的龙寂还是没有回来。幸而夜里龙寂吩咐过,让喜婆先给伺候她用过晚膳,要不然等到现在,一定会饿疯她。时间,还是一点一滴过去。夜深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累极的笑笑身子软了软,斜斜往一旁倒了下去。坐在轿子上赶了七天七夜的路,她其实已经累得苦不堪言,只是因为今夜是洞房夜,为了等龙寂,她一直在苦苦撑着。撑到这一刻,再也撑不下去了。身子从小就不怎么好,这么多年来,各种灵丹妙药不断进补,也还是不见有什么好转,因为身体不好,爹爹们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放弃教她习武,直到现在,她的武功连一个普通下人都不如。不知道寂哥哥会不会嫌弃她身子弱,嫌她是包袱……她就这么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似有人把她的身子扶了起来,头上沉甸甸的冠被摘下,脑袋顿时轻松了不少……笑笑睁了睁疲惫的眼皮,抬眼,正对上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她一怔,薄唇微动,下意识唤了声:“寂哥哥……”龙寂低低应了一声:“嗯。”便不再说话,动手为她解开喜服的扣子,把沉重的喜服从她身上褪了下去。这一刻他的眼神不见那日的冰冷,竟有几分让人心安的暖意,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揉,被他伺候着,笑笑总算捡回了六年前那种亲密熟悉的感觉。“寂哥哥。”她又唤了声,这次,声音是清晰的,她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怎么?”给她褪去喜服后,他转身走到房中央的桌子旁,把桌上两杯酒端了过来,一杯交给她。合卺酒,虽然笑笑自小被勒令不许喝酒,但,这酒还是要喝的。她接过杯子,抬起藏着羞涩的眸子看着他:“你喝酒了?”刚才她就已经闻到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但他看她时目光却还是明亮的。龙寂点了点头,温言道:“外头宾客一直缠着,不喝不成。”他在床边坐下,与她坐在一起,举杯与她小手交缠,“喝完这杯酒,以后便是寂哥哥的娘子,笑笑,真不后悔么?”“我怎么会后悔?”笑笑睁着清亮的双眼,直直盯着他。小脸是酡红的,一丝娇羞,但,语气却是坚定的。虽然两人已经有六年未见,也虽然那日在落日宫外重遇,第一眼看到他时,被他身上那股寒气吓得有几分退缩。但,现在的他,又变回了她所熟悉的寂哥哥,他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温柔,他的声音,比起过去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以及迷人的低沉,但,她已经慢慢寻回曾经和他一起的感觉了。龙寂只是淡淡笑了笑,薄唇凑了过去,与她一起把合卺酒一口喝光。笑笑却是喝了好一会才把杯中酒水喝净,喝完之后,脸色比起刚才显得更加红润。龙寂接过她手里的空杯,随手一扬,两只杯子安稳地落回到桌上,他站了起来,动手给自己宽衣。笑笑本想亲自伺候他,但一来还有点害羞,二来,不知道是酒水的原因还是多日来赶路累倒的关系,只觉得四肢有点发软,身上没有多少力气,只好坐在床边,看着他。六年不见,龙寂不仅是外形还是气质上都变了许多。现在的他身形高大,脸部线条更加分明,就像用刀子雕刻出来那般。剑眉斜飞入鬓,不说话的时候,一双星眸如寒潭般,藏着几分让人不敢亲近的冰冷,但笑笑知道,这些冷只是他的习惯,如同她的鬼医爹爹一般,在对着她时,冰眸里头还是有着暖意的。深邃如画的五官恰到好处,比柔和多几分粗矿,却又在粗矿中渗透了几分精美。他不如爸爸那般长相完美倾国倾城,也不像爹爹那般狂傲不驯高高在上,冷不及爹,柔不及云爹爹,似比霄爹爹少几分铁血阳刚,却又不似初阳爹爹的温润如玉。但,所有的所有综合在他身上,竟组合成了一个绝世无双的出色男儿。现在的寂哥哥真的很出色,不完美,却比完美更迷人。重遇的那一刻,笑笑不安过后,顿时为他惊为天人。如果说过去对龙寂的喜欢还不够鲜明,还掺杂了太多对兄长的儒慕之情,那么,重见的那一刻,笑笑便更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喜欢他,比喜欢兄长还要喜欢。喜欢到只想一辈子待在他身边,一辈子做他的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