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永和殿,安静压抑,萦绕在一股低气压中。隔了一层帘子,太医手中捏着银线,轻轻的抚着花白的呼吸,脸上一片凝重。须臾,他放下银线站起身,朝着坐在一旁的郑贤妃拱手回复,“娘娘,已经有结果了。”他目光闪烁,示意的看了一眼周围,贤妃会过意,挥了挥手,吩咐,“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守着,没本宫的允许,不要放人进来!”青衣丫鬟端正笔直的站在两边,闻言,恭敬的俯身,“是!”待她们都退下去后,贤妃抿了抿嘴,看了**默不作声的女儿一眼,开口,“公主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会突然晕倒?”太医想到看诊得到的结果,额头上划过几滴冷汗,小心开口,“公主这个不是病,是,是……”“是什么?”贤妃眼睛一眯,急声追问,她捏着檀木珠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太医惶恐的看了贤妃一眼,低下头回复:“是有喜了。”话音一落,安平公主立刻尖叫起身,拿起**的枕头朝着太医砸了去,“不可能。”她的脸上不复往日的红晕,此刻脸色惨白,眼底泛着青黑,脸颊凹起,很是憔悴。看着发狂痛苦的女儿,郑贤妃手上倏地一用力,檀木珠手串断裂开,一颗颗珠子噼里啪啦滚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站起身厉眸紧盯着太医,“再说一遍!”“回娘娘,公主这是喜脉,她是有了身孕,不是生病!”这次太医急急吐出了一整句话,心里止不住的颤抖,眼睛紧紧在贤妃和安平公主之间游弋,生怕她们接下来一个不高兴,处置了他。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贤妃浑身僵硬,虚浮的看着**的女儿:“怎么会?怎么会怀孕?”安平公主不可思议的伸手捂住腹部,眼里蔓延着死灰的绝望,喃喃自语,“明明就那一晚,怎么就这么容易有了孩子?我怎么能有那些下贱人的种,怎么可以?”她声音不大,带着痛苦绝望,整个屋子里安静,贤妃和太医都听的很清楚。贤妃心里很难受,这是她唯一的,捧在手中如珠如宝的女儿,自从厉璟琛悔婚后,她先是愤怒,待平复后,她便慢慢意识到整件事情的疑点,皇上虽然对她们母女不见得有多少感情,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夺取他女儿清白的男人悔婚的,这样无异于是打了他的脸,挑战他的威严。细细想了来,她突然对平日里骄纵跋扈的女儿产生了怀疑,便逼着她说实话,没想到她先是死不承认,然后被逼急了,便发了狂又哭又闹,最后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叫疼。她便叫来了太医看诊,可万万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看着女儿绝望的眼神,她便心里有了答案。“这个你拿着!”贤妃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粗润且碧透的玉镯子,递给太医,眼里有了一股打量。太医紧张低下头,拱手推拒,“这是臣分内之事,娘娘不必这么介怀!”“我要你拿着!”贤妃突然抬高声音,语气有浓浓的不悦。在她的逼视下,太医颤巍巍的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接过那通体透凉的镯子,小声谢恩:“谢娘娘赏赐!”“钱太医,本宫一向很是赏识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本宫,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本宫有惩有罚,那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贤妃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冰冷的眼神逡巡在钱太医身上。钱太医垂下眼帘,眼底有着浓浓的不安,他擦了额头上的细汗,急忙点头保证,“娘娘放心,臣是个明白人,知道怎么做,断不会让娘娘有忧心伤神的时候!”“嗯,很好,你退下吧!”贤妃面无表情的吩咐。钱太医恭敬退下后,贤妃脸色一变,眼中盛满了对女儿的怜惜和难过,她走到床前,伸手抚摸安平公主的头,轻声道:“蕊儿~”“母妃,我怎么就怀孕了,我不能怀孕的,这个孩子他是下贱人的种,怎么可以长在我肚子里?”安平公主嘴角噙着仇恨的泪,嘴唇抖动,双手丝丝的揪着肚子。“蕊儿,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孩子是谁的?”贤妃听着女儿口口声声的下贱人的喊,她还是希望能问清楚,只要身家清白,哪怕是家世平常的百姓,只要有她的提拔,还是可以的,她相信皇上能够给她这个面子。她知道女儿眼高,看不起厉璟琛以外的男人,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厉王爷何许人,怎么会允许厉璟琛娶个不洁的女人?如果这孩子是厉璟琛的,她会拼了这条命,也会让女儿如愿,但是这孩子不是,她当机立断的将厉璟琛排除在外。“母妃,你别问,我不想说!”那夜是个恶梦,她一生荣华的污点,她怎么可以说出口,还是在她最敬爱最看重的母妃面前。“必须说!”贤妃态度坚持,坐在床沿上,伸手握住安平公主的手,苦口婆心劝说:“安平,厉璟琛不一定是适合你的,现在你有孕了,告诉母妃那个男人是谁,母妃会替你找到,让他负责,你不用在意他的身份,你本是天子之女,待母妃看他了,觉得可以,一定会让你父皇升他的官,让你风风光光的嫁了,这样的男人以后你可以拿捏着,他不敢纳妾,其实这样的一辈子未尝不可!”她是皇上后宫佳丽之一,自然知道多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苦楚,尤其这个男人权势滔天,你不能有任何怨言,如果可以,她还是觉得将女儿嫁给平民百姓来得幸福,至少有皇女这层身份,他们不敢欺负了她的女儿。“不,母妃,我不要嫁给他们!”安平公主立刻惊慌的反驳,眼里是浓浓的抗拒,同时夹杂着恨和怨:“这个孩子不该有的,不该的,啊……让他死,死……”她眸中溢出疯狂狰狞,伸手狠狠捶打肚子。贤妃看得一惊,急忙伸手去阻止:“你疯了,这样的话,你也会死的!”“可是不能要!”安平公主祈求。“到底是谁的?”贤妃紧紧逼视,锐利的眸子紧锁。安平公主望了一眼扁平的肚子,压抑着耻辱和痛苦,“母妃,那天晚上我被绑了去,被两个山贼强暴了!”极其压抑的声音挤出来,贤妃心里仿佛一把利刃捅入,剧痛一瞬间传来,脑海中一片空白,蠕动着嘴唇,她问道,“你被两个山贼强暴了?”安平公主难受的点点头,那天晚上是她这一辈子的噩梦,那两个男人简直不是人,他们撕扯她的衣服,不理会她的哭喊祈求,残酷的毁了她的清白,她恨透了他们,如果让她再次遇见,她一定会拨了他们的皮,将他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喂狗!“母妃,这个孩子不能要,要了他女儿便毁了,外人怎么看女儿?未婚先孕,还是皇族之女,他们会说我**荡下贱,说我不知廉耻……”安平公主咬牙,喉咙沉沉,心里血肉模糊。“对,不能要!”贤妃眼里泛出一丝冷光,向安平公主保证:“蕊儿,你好好养身子,待身子好了后,就打掉这个孩子。”她轻轻抚上那惨白的脸,“蕊儿,你别担心,万事有母妃,忘掉那些,待这孩子没了后,母妃会好好给你挑个驸马。”贤妃是何人,她是自从殷擎天还是皇子之时,便是他的侍妾,这些年见过的风风雨雨让她能稳定妥当的应付一切事情。没有清白不重要,这个世界上重要的是权势地位,只要她还是贤妃,她就能为女儿找到一个驸马,任何一个男人都行,只要是她拿捏的住的,安平公主嫁过去照样可以享福。“我只要厉璟琛,只要嫁给他,不要其他人!”安平公主丝丝咬着牙,下定决心,若不是厉璟琛,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既然这个男人毁了她,不能爱她,她也要死死霸着他,让他和她一样不幸!安阳侯府,云锦园。慕昭经过多天的修养,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多亏了厉王妃送过来的灵药,伤口处的疤痕已经渐渐有了脱落的迹象。她合上账本,看着下面站着的三个店铺的总掌柜,点点头:“做的不错,这些日子,铺子盈利涨了不少,这个都是大家的功劳,月底结算后,你们给店员一人包个大红包,每人赏银五两!”三个掌柜都是中年,整个人饱含着一股沧桑老练,闻言,淡淡点头,“谢大小姐赏赐!”慕昭点点头,继续吩咐:“至于东叔,南数,北叔,你们功不可没,就一人五十两,雪莺,这个由你从账房支出,发给他们!”雪莺点头:“是,小姐!”几个掌柜脸上一喜,急忙点头感激,“谢小姐!”五十两,这个可是相当于他们五个月的工钱,这些年他们勤勤恳恳的为安阳侯府做事,就是因为这里的待遇好,原本以为小姐年纪小,是个不懂事的,当时他们还有些担心,认为会影响他们的分红。没想到大小姐一上台,原来的待遇不变,她还新增了好些,这不,还给他们五十两的奖励,这五十两可是相当于一个平常家里一年的开支。慕昭点点头,轻轻一笑,“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只要你们继续为我做事,对我忠心耿耿,我不会亏待大家的!”“是,我们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三人急忙出声保证,嘴角都有化不开的喜。慕昭点点头,将账本给了雪莺,然后轻轻咳嗽了两下,接过茶水轻轻抿了口,“东叔,这三样头面首饰你可认识?”雨浓端出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支簪子,一条链子,还有一对耳坠。慕东原本噙着的笑,在触到盘里的物件之时,倏地僵住,随后身子泛冷,一股恐慌感袭来。“回大小姐,这些是玉宝阁的首饰。”他急忙回复,心里想着这些东西怎么就落到大小姐手上了。“我当然知道这些是玉宝阁的首饰,”慕昭脸色冷了冷,轻哼了一声,将茶杯仍在桌上。啪的一声,几滴茶水溅出,她抿了抿嘴,脸色有些阴沉,“这些是我设计的,我怎么会不认识,我只是好奇这些怎么跑到三小姐那里了?”轰的一声,慕东身子一颤,心里涌起了一阵凉意,他仍旧硬着头皮回复:“回大小姐,这些是三小姐来玉宝阁看上的,随后拿了去。”安阳侯是他们的主子,不,是前主子,这些年他们也知道侯爷在府外养了个三姨娘,也见过,当年三姨娘和三小姐的用的首饰,都是他们派人专门上门,将最好的给她们挑选,可见侯爷对她们喜爱的程度。虽然这铺子目前过度到了大小姐的名下,但是慕东认为,这里实际的主人还是安阳侯,大小姐现在年纪小,虽然能胜任,但是他们依旧不忘记这个是慕府的产业,大小姐最多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而且三姨娘听说都被侯爷接近府,有意迎娶过门为当家主母,他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得罪?三小姐还是大小姐的亲妹妹,即使是庶女,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他想大小姐为了这几件首饰也不见得会责怪他,所以他直接就给了。“可付了银子?”慕昭轻轻询问了一句,没有任何的感情。银子?慕东身子一怔,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这三件首饰是最近的新款,还是摆在店里的样品,独一无二的,她也算是安阳侯府的三小姐,你八五折给个折扣也行,如果要多了,就再补她一件我们店里的赠品好了。”慕昭浅浅一笑,嘴角柔和的再次询问,“三小姐拿了多少银子?”即使那笑在他人眼里看着极其的温柔美好,可是此刻在慕东眼里看着很渗人,他再傻也感觉到了大小姐的不高兴。“三小姐来铺里也……也要银子?”慕东压抑着心中的惊慌,强自镇定,说出的话却断断续续。“她来铺子看东西当然不用花银子!”慕东还来不及松了口气,慕昭接下来一句话道,“所有顾客都一样,看是不需要花钱的,但是买东西肯定得花钱,我们开铺子是为了赚钱的,这些金啊银啊什么的,可都是从荣世轩进的货源,没有银子,哪里的货源提供给我们,哪来的工钱给你们?”慕昭一脸看白痴的模样,让慕东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他倏地一把跪倒在地,“老奴没,没有要三小姐的银子!”“没有?为什么?”慕昭心里清楚这些所谓的老人怎么想,但是仍旧装作不明白的问道。“因为她是安阳侯府的小姐,是您的妹妹,所以老奴不敢要?”慕东开口。“哦?东叔,我想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铺子的主人是谁,是谁给你工钱,供你一家老小生活的。”慕昭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可是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让人有些悚然。“这个铺子现在的主人是我,慕昭,我虽然是安阳侯府大小姐,但是这三家铺子是我的,和任何人没有关系,她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凭什么能白拿店里的东西,当真以为不用银子,那些金银就能变出来?”慕昭嘲讽的勾了勾嘴,不留任何情面,“我今天话说到这里放着,哪怕安阳侯过来,这银子也得照要,这帐可是有记载的,进出之处,每月我都会清,只要账面上面少了一两银子,谁负责的就让谁赔上!”她眼神锐利的盯着面前三个人,看着几人眼里的震惊,她笑了笑,“你们是铺子里的老人,这些年功劳不少,只要你们记住我说的话,好好为我做事,这铺子里面的掌柜可以一直是你们,我也可以给大家承若,只要着生意越来越好,每年底我会按铺子的盈利给大家提层。”原本几个掌柜对大小姐的无情多少有些不满,可是此刻听到她的保证,顿时觉得拨开了乌云,根据盈利提层?这是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那三家铺子生意有多好,他们作为掌柜的可是一清二楚,一年的提层再少也够他们奋斗十年了。慕昭自然看得出他们心动,其实她并不在意花掉多少银子,只要这些银子赚的会就行,她要的是有价值的人,给了个大饼,才有动力做事不是吗?“至于东叔,这些首饰我已经找了安阳侯拿了银子,看你是铺子里的老人了,暂时也不追究你的责任,只是从今以后,切不可再犯,如果还有下次,这荷包可得你自己掏,而且这铺子里的掌柜可就得易人了。”慕昭将话说的很明白,慕东也听得懂,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大小姐比侯爷更加的大方,他心里还是分辨孰轻孰重,所以他立刻磕头领命,“大小姐放心,小的以后一定唯大小姐马首是瞻,断不敢再犯此事!”------题外话------谢谢wangqwangz的月票,评价票╭(╯3╰)╮狠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