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起火的事并没有传到司马瑜的耳朵里,此刻的他才领了圣旨从皇宫出来,手里捏着号令十万大军的虎符,正春风得意满心欢喜。“去酒肆。”上了马车,他对车夫如此吩咐道。车夫应一声,驾驶着马车往目的地行去。宫门处到酒肆足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到目的地后,车夫将马车停在老地方,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的司马瑜从马车上下来,往里边行去。此时正是酒肆热闹时,吆三喝五的吆喝声,大口喝酒的吞咽声,掷骰子的声音,以及人大声的说笑声声声相和,是一片醉生梦死繁花之境。“这位客官……”小二在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谄媚的笑容更是深了些:“里边儿请。”司马瑜掏出银子给小二打赏了,小二笑嘻嘻的接过,将他领到了老位子。这是一处极隐蔽的角落,加之位置偏高,又有一扇门相隔,甚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但是这里却可将酒肆大致情形看得很清楚。司马瑜要了杜康酒,又加了几碟酒菜,自斟自饮。也,张着耳朵,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最初是扯东家长西家短,其次是扯哪个富贵官家又养了漂亮的娈童或者是纳了多少房小妾,再然后大家聊着聊着就聊起以荒唐在天下闻名的北越帝后来。“有那妖后在,皇帝几乎不早朝。”“哈哈,据说此女妖艳倾城、天赋异禀,堪比狐仙再世。”“我若是那皇帝,也愿在牡丹花下死,管那什么早朝不早朝的!”“可不是吗?那皇帝一开始是半个月早朝一次,后来干脆是半年一次,啧啧,哪有皇帝这么当的?”“你有本事,你去当皇帝啊!”“哈哈,说不定皇帝轮流换,明年就到咱家了呢!”“你就做大头梦吧!”又是一阵哄笑,喝酒声。司马瑜皱了皱眉,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耐着性子继续听。没过多久,那帮子人又胡吹海侃了起来。“说起来啊,那皇帝还是个王爷时就是个残暴的,养娈童、玩人兽斗、滥杀无辜,坏事都干尽了。”“他的皇位就是杀了他的兄长,囚禁其母后,逼其父皇得来的。”“你还别说,听说啊他们朝中有人反对那妖后的意见,都被斩首示众了!”“是啊,据说就是妖后领十万大军出去时候的事儿。”“对了,那妖后,好像是亡国的大西的公主吧,叫什么西门涟来的?”“对,就是她!”“那就不对劲了,从前盛传她文武双全,得她者得天下,怎地会这般荒唐?”“这不就是近墨者黑吗?她成了亡国奴,什么都没了,又落到那样一个残暴的皇帝手里,心性能不扭曲吗?”“所以呀,她也是个可怜人。”“再可怜人也熬成一国之后了,你们能吗?”“哎呀都别说了,我们吃酒,来来来,干杯!”“干杯!”酒杯相碰的哐当声,震出杯中酒,也一并将陷入深思中的司马瑜惊醒。“近墨者黑……”他喃喃低呓出声,唇内一片苦涩。那些被深藏在心底的记忆,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记忆里那个骄傲的小人儿,不苟言笑、不喜人近身,却独独会对他展露羞涩的笑靥,伏在他的膝上听他念那些晦涩难懂的兵法。是的,她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不是被磨灭了心性,她又怎会做出那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他想起那一日的大殿,她毫无形象地任君少扬搂着的事,心口顿时一阵疼痛。是了,若不是她还爱着他,又怎会故意那般作态?而若不是这样,为什么他派人去伏击君少扬的时候,她都没有出手?“涟儿,我已经负了你一次,便不会再负你第二次。相信我,等我灭了北越拿下大乾,我必娶你做我的皇后,倾一生之爱补偿你!”司马瑜紧紧闭上眼睛,后深呼吸一口气,再睁开眸子时,眸中已是一片志在必得之色。他搁下酒杯,起身往外行去,去到柜台结了账,便出了酒肆。他心里有事,便走得极快,没有平日的警惕。故而,他没有看见那先前喝酒胡侃的人里边有个个子不高的青年一直目送他上了马车,尔后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度。☆西门涟并不知道因为有心人的捣乱,所以司马瑜一厢情愿的认为她还爱着他的事,当然了即使她知道了也只会冷笑一声,笑他自作多情。是夜,十万大军在野林安营扎寨。照例的,被君少扬任命为副帅的人开始安排闲杂琐事,比如打猎呀、猎物的清洗、生火和换班防守等等。西门涟这个元帅目前来说就是个甩手掌柜,将士们眼里的她除了会给他们添麻烦、制造乱子之外什么都不会。有很多次他们在摆平她惹下的麻烦后恨不得丢下她,可一想到她的身份,又不得不恨恨地作罢。这夜,副元帅将事情都安排好后去见西门涟。西门涟正巧从里边走出来,二人碰了面,她掩唇小小打了个呵欠:“有事就说,没事便边儿去。”带些不耐烦的语气,声音却还是软糯好听。副元帅刘亚听到心里却是一个闷呀,却又不得不忍着气道:“皇后娘娘,末将以为将大军分散此举不行。”十万大军行到半途临时转换方向而行本就是错,若真如她所说的将大军一分为五,又不选出新的统帅的人。到时候谁也不服谁,大军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想不出乱子都可能。“就这么点事你来打扰我呼吸新鲜空气?”西门涟杏眼一瞪,没好气的的道。刘亚立即告罪:“皇后娘娘息怒,末将……”“别末将不末将的,听着烦人。”西门涟打断他的话。刘亚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希冀之色:“那皇后娘娘是不是就收回成命?”“收回成命……”西门涟面露深思之色。刘亚眨眨眼睛,眼中希冀之色越发浓厚,只恨不得跳起来高喊:收回成命,收回成命吧!那小眼神灼热的,跟点了火似的。“本宫的命令既已下达,断没有收回的理由。”西门涟看他一瞬间面如死灰的面孔,故意作为难状:“朝令夕改的,他们日后定要当本宫的命令是儿戏,本宫会很为难的。这样啊……”刘亚绝望的心好容易燃起一米米的希望来:“怎么样?”西门涟道:“只要不将这命令作废,别的你怎么安排本宫都不介意。”标准的她一路上的甩手掌柜作风。刘亚差点喜极而泣,从出发到现在他终于发现这甩手掌柜甩了一次好的了。“好好,末将这就安排去。”统帅的人要安排,分配人的时候要注意,物资要分均匀,他好忙。西门涟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刘亚一脸感激之色的行了礼,便大步离开了。却不知,在他转身后,西门涟的眸色深沉,慵懒的姿态里隐隐透出危险的意味。……三更时分,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快,救火!”“烧的是粮食,快,快去弄水!”“你,快去,放冷箭的人一定要抓到!”“走,这边!”“快,你们过来,救火,这火必须得扑灭!”……黎明时分,满面熏黑的刘亚苦哈哈的求见西门涟。“天还没亮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被打扰到的西门涟一脸不悦,将披着的大氅的带子拉紧了些,又打了个呵欠。若不是事关重大,他也不想来啊!刘亚腹诽一句,咬了咬牙:“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大事不好了?”西门涟责备的道,不悦的看向他。刘亚不可思议的望着她,昨儿晚上那么大火,救火、抓刺客时那么大声音都没能把她给吵醒?这睡神来的这?可他真没勇气质问,毕竟这大岔子是在他手上出的。他小心翼翼的道:“皇后娘娘,昨儿有刺客前来,不但刺伤了将士二十五人,还烧了我们的大半粮草。”他说完低下头,等着被责备。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他心里一阵阵的忐忑不安,猜想着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经在想着怎么惩罚他、怎么处置失职的将士、出去如何骂人等等……他等啊等,就是没等到回话。“皇后娘娘……”他不禁迟疑的抬起头来,这一看,差点没气晕死过去——她吃牛肉吃得正开心!谈论这么严肃的大事时,吃东西真的合适吗皇后娘娘?刚才还心有愧疚的刘亚,此刻真恨不得化身喷火暴龙,狠狠喷眼前的人。西门涟面不改色地将牛肉干吃完,咽下去后道:“粮草啊,烧了就烧了,没粮草了,正好吃肉嘛。”“……”刘亚突然觉得,他宁愿看她吃东西不说话,也不想听到她说完这话后想掐死她,却又无比清醒的知道自己不仅不能掐死她,还得好好的供着她!娘的,他快生生快将自己憋死了好伐!“皇后娘娘,末将告退!”再不走,他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好哒,去吧!”西门涟欢快地摆手示意他离开,都不等他走出去便趴在软榻上睡了。娘的,好想掐死她啊!刘亚在暴走之前猛地转身,快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