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云柔殿,六公主穿了鹿皮软靴还好,白璎珞和林之湄已经鞋袜尽湿,坐在火炉边才觉得一股冷气顺着脚往上弥漫,浑身都冰冷起来。六公主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忙唤了梨花和桃花找了自己从前穿过一两次的鞋子和簇新的棉袜来,林之湄穿着倒好合脚,白璎珞穿起来就稍稍显大,走路时也只能慢吞吞的拖沓着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掉了鞋。想到鞋掉了被人看见的羞窘模样,白璎珞愈发不肯和林之予兄妹二人同车出宫,六公主心内了然,便吩咐了梨花去内务府通传,让他们安排宫车送白璎珞回靖安侯府。打了招呼,林之予和林之湄便率先离去了,白璎珞坐在火炉边烤火,等马车来接。见白璎珞盯着火红的炭火默不作声,想起方才在梅苑亭子里开玩笑时白璎珞一脸娇羞不肯抬头的模样,六公主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璎珞,你生气了吗?”白璎珞摇了摇头,“知道你们是开玩笑的,都是相熟的,不碍事的。”白璎珞答的自然,六公主心内却有些不信,可再抬眼去看,从白璎珞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异常,六公主便再未多想。回到靖安侯府,门房里,流莺正静静的候着,眼见白璎珞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脚上却不是早起出门时穿的那双厚底软靴,流莺心内一惊。“小姐,您怎么换了鞋?”搀着白璎珞朝承欢居走,流莺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一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公主要打雪仗,便一起去玩了会儿,进了雪水打湿了鞋袜,所以便换了公主的鞋袜。不大合脚,快些回屋吧。”简单说了始末,白璎珞疾步回了兰心阁。直到更衣梳洗完再躺回暖炕,白璎珞才惬意的放松下来,原本一直绷着的一根弦,也顿时松懈下来。凉亭里六公主和林之湄说过的话,来来回回的在白璎珞耳边回旋,白璎珞却没有一点点的得意和自豪,反而尽是惴惴不安。白璎芸的心思,白璎珞明白的很,所以,再回想起来,白璎珞便愈发有些糊涂,白璎芸所说的那个北宁伯世子,和自己所知道的林之予,为何相差那么大。乱七八糟的想了些杂事,白璎珞便懒洋洋的眯住了眼睛,半睡半醒间,耳边响起了沉香轻柔的话语声,却是庆安堂传晚膳了。自打白士忠袭了靖安侯的爵位,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便发了话,以后各房都在自己院里用午膳和晚膳,逢初一十五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晚膳便是。如是,白璎珞是独自一人,便跟着祖父祖母一道用晚膳,愈发少了和二房见面的机会。饶是如此,白璎珞却也丝毫没有懈怠,每日从宫里回来梳洗完更了衣,必定去茗雅轩给白士忠和薛氏请安,为此,白璎珞有很是得了些夸赞。虽并没有什么实惠,可白士忠和薛氏到底是靖安侯府的家长,白璎珞相信,细水长流,如今的小心谨慎,即便换不回将来的好处,也绝对没有坏处。吩咐了小丫鬟将那双鞋袜洗刷干净又烤干了来,第二日再进宫,白璎珞便带去还给了六公主。一连几日,不知是有意的,还真是那般凑巧,白璎珞便总能遇见林之予。有时,白璎珞跟着六公主从芯澜阁回云柔殿,在路上恰逢林之予和太子,六公主性子最是活泼,一来二去的,结果便成了四人一处说笑。有时,是白璎珞出宫时,在宫门口遇见林之予打马而去的背影。那日礼仪课结束的早,宁华宫的宫婢前来通传,说皇后娘娘召六公主过去,六公主跟白璎珞打了招呼急急的走了,白璎珞便独自一人回云柔殿。甫一出了芯澜阁走了没几步,迎面遇上了林之予,白璎珞顿时心内明白,这些日子的相遇,怕不是那么简单的。“见过林世子……”俯身行了福礼,白璎珞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波澜。“璎珞,起来吧。”自那日一起打了雪仗,这几次再遇见,林之予便自来熟的与六公主和林之湄一般,唤白璎珞时便省去了姓氏,白璎珞的心里有些别扭,却也未坚持,便随着他去了。看着低垂着头看不到面上表情的白璎珞,林之予原本想要和她说的话,顿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别扭着打了招呼,只说自己是来接妹妹出宫的,林之予便急急的走了,留下了一脸莫名的白璎珞。再回头去看,周围也并没有什么人,白璎珞的心里才长出了一口气,方才的那股压迫感,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回到云柔殿,直到用午膳的时辰,六公主都还没回来,白璎珞便径直回屋歇了午觉。午后出了殿门,两人并肩朝芯澜阁而去,六公主一脸狡黠笑容的看着白璎珞问道:“予哥哥中午去找你了?”白璎珞果断的摇了摇头,“恰巧遇上的,他是进宫接林小姐出宫的。”说罢,白璎珞一脸狐疑的看向,等着她的后话。果然,六公主有些泄气的答了一声,有些不解的嘀咕道:“湄姐姐明明说,予哥哥是特意从芯澜阁绕去的。”心一沉,白璎珞却只做未听到,默然不语的跟着六公主进了芯澜阁的殿门。琴艺课结束,白璎珞和六公主打了招呼,急急的跟在窦绣巧和孙妍彤身后朝内宫门处去了,身后,六公主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却似是明白了什么。再度飘起雪花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天气已经愈发寒冷,早起出门时,外头一片漆黑,从脸颊边扫过的寒风如同刀子一般的凛冽,待到进了宫,女孩们便都俏脸红扑扑的。未等六公主跑去宁华宫撒娇,皇后已经下了旨意,晌午的礼仪课顺延一个时辰开始。这样一来,原本要卯时起身出门的白璎珞,便能在暖洋洋的被窝里再赖近一个时辰了,叩拜谢恩的时候,白璎珞满心的喜悦,其余五个女孩儿,唇角也都微微弯起,眼中尽是星辰般的闪耀欢喜。十一月二十六,是林之湄的及笄礼,礼仪课结束,六公主便跟着掌事姑姑出宫去北宁伯府观礼了,下午的才艺课自然便取消了。尽管六公主软语央求了好些遍,白璎珞仍然果断的拒绝了,自行回了靖安侯府,陪在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身边服侍了一下午。第二日再进宫,六公主的眉眼间,便有些期待的兴奋,白璎珞虽好奇,却也没多问,可是回到云柔殿,看着六公主手里的那个条状的细长锦盒,白璎珞却有些淡淡的不虞。“璎珞,怎么了,你不喜欢吗?”打开盒盖,将里面的那支羊脂玉簪露了出来,六公主一边摇晃着自己的头,一边问着白璎珞道。及笄礼上,有一道程序叫做簪发,赞者为笄者梳理发髻,那日过后,女孩儿的发饰,便会由从前的鬟髻,改为以示成年的发髻。林之湄的及笄簪,却并不是由北宁伯夫人准备的,而是林之予花重金购置回来的一套十二支花色各异的玛瑙玉簪,色彩鲜艳夺目,成为及笄礼上又一道风景。可及笄礼过后,六公主要回宫时,林之予却另外取出了两个锦盒给了六公主,只说看着素雅别致,送给六公主和白璎珞赏玩佩戴。两只簪子玉质相同形状相同,唯有上面的花色不同,给六公主的簪子上雕了比翼双飞的鸳鸯,寓意她将来和夫婿举案齐眉,而给白璎珞那只,却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梅枝。醉翁之意不在酒,六公主自然知晓,林之予真正想要送的,是白璎珞,自己只是个陪衬罢了,不过她也不生气,反而极为高兴的揽下了这个差事。可此刻,见白璎珞似是有些不高兴,六公主顿时觉得,自己此举怕是有些冒失了。回头传扬出去,即便有自己在中间,白璎珞仍旧逃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到底,男未婚,女未嫁,男女大防还是要守的。“公主,无功不受禄,这只羊脂玉簪,璎珞无福消受,还请公主改日见了林世子后还给他。璎珞不胜感激。”说着话,白璎珞俯身冲六公主行了大礼。“璎珞,你这是做什么?”急急的将白璎珞拉了起来,又一边挥手示意梨花等人退出了内殿,六公主拉着白璎珞走到软榻边坐下,有些惋惜的说道:“璎珞,予哥哥的心意,便是傻子也看得出,如今,只是一根簪子罢了,便是收下又如何?回头予哥哥若是知道你拒绝了,便是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怕是也会难过的。”紧咬着嘴唇,白璎珞抬眼看着六公主道:“那,林世子送簪子给璎珞,是什么缘故呢?昨儿并不是璎珞的好日子,璎珞和林世子非亲非故,也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送礼物的地步,不是吗?”“还不是因为……因为……”嗫喏着,六公主的一双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白璎珞,似是不相信以白璎珞的聪慧和林之予这些日子的表现,她看不出林之予对她的情意。“因为林世子有些许喜欢璎珞,可对?”白璎珞不加掩饰的问出了口。六公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