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清楚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在云水阁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听白璎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许久,直到回到兰心阁,白璎珞还是一头的雾水,不得不唤了流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流莺去二进的茶水房转了一圈,再回来,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晰了。原来,二夫人一心为了白璎芸的终身幸福,才不愿意将她嫁到中山伯府去,因为中山伯府那位世子爷平日里花天酒地的,花名在外,好人家里提起他,都连连摇头。所以,即便对方有爵位,二夫人也没有丝毫心动,再加上白璎芸态度坚决,虽说二老爷有些想结成这门亲事,奈何二夫人和白璎芸抵死不从,二老爷不得不放弃。本想着,这事就这么算了,可二夫人无意中来了云水阁,才发现白璎芸竟还恋恋不舍的摩挲着那枚紫纹佩。要知道,前些日子,薛氏在北宁伯夫人跟前探了口风,北宁伯夫人的言辞间对白璎芸虽也多有盛赞,可提及儿媳人选,却是委婉的回绝了。为着这事,二老爷和二夫人私下里没少怄气。这儿女亲事,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如今摆明了北宁伯和夫人没相中白璎芸,自己这边也不能上赶着再往跟前凑不是?如是想着,二老爷和二夫人这回倒是统一了口径,白璎芸与北宁伯世子的事自此罢休,从此以后再不得提起。是故,眼见白璎芸还惦记着北宁伯世子,二夫人心里又是恼又是气,不但觉得白璎芸不如从前贴心了,反而觉得她有些不顾羞耻。一来二去的,母女二人就在云水阁吵闹起来。厉声呵斥着白璎芸好好闭门反省,二夫人起身回到了自己屋里,却越想越觉得后怕不已。本来以为,离白璎芸及笄还有两年,这两年可以好好的为她盘算一门亲事,可如今北宁伯夫人还慢悠悠的仔细斟酌着儿媳的人选,倘若一直拖下去,以二夫人对自己女儿性子的了解,白璎芸只会越陷越深。都是从女儿家时过来的,初开的情窦,最是难以把控,到时候一旦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白璎芸的名声,可算是彻底毁了。便是中山伯世子花名在外,可一旦他安稳下来,想要成亲过日子,那想要嫁进中山伯府的女孩儿可是能让中山伯夫人挑花了眼去,可女孩儿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名声坏了,不但好亲事没了,想要风光出嫁都绝无可能。越想越急,二夫人当机立断的寻了二老爷,两人将各自的交情都梳理了一遍,最后,单方面的将白璎芸的亲事敲定了。男方人选,便是二夫人娘家哥哥的儿子,去岁刚中了进士的苏文远。苏家早前就透露出了想和二夫人结亲的意思,想着亲上加亲,只不过,那时候苏暮山只是个从六品的青城通判,二老爷和二夫人心内有些迟疑,便以白璎芸年龄还小为由回绝了。不成想,如今才几年的功夫,苏暮山已是正五品的素平知州,还比二老爷高了半阶,若是这几年在素平政绩斐然,待到百官考核的时候再好好打点一番,过几年,未必不是这皇城脚下的京官一员。所以,如今看来,苏文远便着实是白璎芸的良配了。未等二夫人开始动作,苏府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说年节时会带孩子来给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请安,顺便拜见一下京城里的老交情。顿时,二老爷和二夫人喜出望外。听流莺说着,白璎珞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旁,沉香也一脸不赞同的说道:“五小姐这不是自毁声名吗?到底,这门亲事如今也只是二老爷和二夫人一厢情愿的,暗里随她们怎么说,可被五小姐这么一声张,反倒闹得人尽皆知,待到将来亲事成了还好,若是不成,可不是又添了一桩丑闻?”几人说了会儿,便都住了口,白璎珞还仔细的叮嘱了流苏几人,无论府里的其他人说什么,都不要跟着搀和,以免将来有什么万一,二房撒泼的时候波及兰心阁。晚膳前到了庆安堂,白老太太面色间便有些欢喜,想来是老姐妹们在一起,聊了些开心的事。见祖母心情好,白璎珞愈发讨好,一顿晚膳,倒让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都多添了半碗饭。眼见外头刮起了风,窗户纸被吹的呜呜作响,白老太太疾声催促着白璎珞回屋去歇息,白璎珞乖巧的点头应下,刚出了正屋门,便听得一进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回过头来,白老太爷已经沉了脸。眼看已经临近过年了,大事也好,小事也罢,也都该各自心里有数,闹将出来,谁都落不了好,却不知这次又是什么事。收回脚步,白璎珞走回白老太太身边坐下,轻声的说起了话,不一会儿,薛氏便一脸忐忑的进来了。眼角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的神色,薛氏掩饰着说道:“老太爷,老太太,没多大点儿事,您二老早些歇下吧,二弟妹白日数落了芸姐儿,小孩子闹性子罢了。”见二老都没有开口追问的意思,薛氏暗自松了一口气,“二弟妹已经去哄了,芸姐儿明儿准保就好了,您二老快些歇下吧。”人老了,便多了一份难得糊涂的心境,见薛氏这般,白老太太点了点头,一边回头拍了拍白老太爷的手背,四目相对,眼中都有些无奈。“既如此,那你们也都回去歇下吧,除夕将近,这府里的事便愈发多了,便辛苦你了。”白老太太抬眼看着薛氏说道。“老太太,这是媳妇儿应当做的,您言重了……”能得白老太太这一句话,也算是认可了自己这一年的劳心劳力,薛氏俯身行了礼,看了白璎珞一眼,退出了庆安堂。身后,白璎珞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也退了出来。回到兰心阁,屋子里的小丫鬟们都凑在一起说着话,见白璎珞回来了,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不一会儿,送水的送水,递帕子的递帕子,便都忙碌起来。再安静下来,内屋便只余沉香三人围在白璎珞跟前。“秋然轩那边,又发生什么事了?”白璎珞叹了口气问道。眼中有些绷不住的笑意,三人你看我我看她,却都没人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流莺沉不住气的开口说了起来,“晚膳的时候,五小姐没去秋然轩正屋,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以为她还在赌气,也没搭理她。后来,还是二夫人心疼,所以才去了云水阁,却发现,发现五小姐在绞发,说要去做姑子……”强忍着说完,流莺别过头笑了起来。白璎珞面上一惊,“已经绞了?”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更莫说于女孩儿而言,头发更是不得轻视的,如今,白璎芸若真是绞了头发,传扬出去,必定成为靖安侯府在外头的一桩笑柄。流苏耸了耸肩,“奴婢几人也是听来的,到底绞成了什么样子,大抵,明儿就知道了。”说罢,流苏也抿嘴笑了起来。“五姐姐这回可真是有些冒失了……”感叹的说着,白璎珞散了发,起身钻进了被窝,一边叹息着白璎芸接下来将要遭受到的惩罚。沉香在一旁听到,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如今,连下人们都在说,是五小姐无理取闹,更莫说是主子们了。五小姐这回可真是把事情闹大了,看二房还怎么收场。”第二日早起到庆安堂给祖父祖母请安,白璎珞便见到了一脸颓败的二夫人,和据说绞了发的白璎芸。鬓角处似是有几缕碎发,大约有拇指粗细的一撮,如今,被小小的珠花别在耳后,倒也瞧不大出来,白璎珞暗自替她松了口气,若是再绞的多些,到时可就真的遮掩不过去了。收回目光,上首处,白老太太面沉如水。冷冽的目光从二夫人和白璎芸面上一扫而过,白老太太沉声说道:“眼看便是除夕了,旁人家闹乎着的,都是喜事,你们倒好,唯恐这府里不够热闹,还要来添点乱是吧?”“老太太,媳妇儿知错了……”急忙起身行了礼,二夫人惶恐的说着,一边还连连给白璎芸使眼色,白璎芸却只作视而不见,坐在扶手椅中看着自己的脚面发呆。二夫人心中叫苦连连,面上却未显出太多,直到白老太太转而问起了薛氏年礼准备的事,她才默默起身坐回原位。说了会儿话,薛氏便起身告退,要回屋去吩咐婆子媳妇们各自的差事了,二夫人也跟着起身打算告退,却见白老太太眼神阻止道:“老二家的,你留下。”顿时,二夫人心内一沉。薛氏不动声色的出去了,白璎珞生怕听了不该听的,回头白璎芸下不来台阶再来寻自己的麻烦,便起身退到了耳房,出门的一瞬,却听见白老太太问道:“我听说,你想把芸姐儿许给你娘家的大外甥?”不知白老太太提起此事是何缘故,二夫人有些惴惴的点了点头,一旁,白璎芸也抬起头满目期冀的看向白老太太。“文远那孩子,我虽只见过一次,却觉得是个踏实的好孩子,如今,既然你们已经起了这心思,这亲事,我和你公爹都是同意的,过几日你娘家嫂子带着孩子来拜年,这亲事就尽快定下来吧。”白老太太语气肯定的说道。二夫人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身旁的白璎芸却瞬间一脸死灰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