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陪着白秀多说会儿话,好让她不那么难过了,可门口流苏和流莺疾声催促着,说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准备要回园子去了。见状,白秀也收住了话题,站起身送着白璎珞朝外走,“我……看我都说了些什么,倒累得小姐跟着耽误了这么久的功夫,都是我的不是,还望小姐别往心里去。”前番在小山寺见白璎珞,白璎珞便表现的极为和善,还拿出糖块给娟儿吃,此番,又软语哄劝自己,白秀虽还有些紧张,却不似头一次那般惶恐了。“大姐,你言重了。”浅浅的笑着,白璎珞犹豫了一下道:“大姐,老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样的话,你在签文上定然也见过的。所以,有些事情,倒不如顺其自然的好,强求的多了,反而更让人失望,你说呢?”见白秀低垂着头思忖自己的话,白璎珞再未打扰她,转身带着流苏和流莺朝村子中间走去,刚走到村长家门口,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便迎面而来,身后还簇拥着白日里那些作陪的村民。显然极为开心,两位老人的脸上都是满溢的笑容,对白璎珞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似乎也没察觉,让白璎珞暗里松了好大一口气。直到上了车,白老太爷还有些意犹未尽的,一边笑呵呵的冲白老太太说道:“过些日子,若是得空了,咱们再来寻他们下棋聊天,这可比在侯府时有趣多了。”白老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一旁,白璎珞笑的眼睛弯弯的。“珞姐儿,今儿一整日没管你,你都做什么了?跟祖母说说……”这会儿看见白璎珞在跟前,白老太太才想起一整日都没见她,想起她性子淡泊,兴许一整日都闷在屋里没出门,白老太太的心里便有些不好受起来。待听完白璎珞讲了白家小院的那两场闹剧,白老太太顿时哭笑不得的刮了一下白璎珞的鼻子,“祖父和祖母一个不小心没顾上你,你个小丫头,竟然还跑去看热闹了?幸好没什么事,否则若是冲撞到了,可怎么是好?”话语中并无一丝怨怪,白璎珞亲热的搀着祖母的胳膊,靠在她肩上撒娇,“祖母,您放心吧,珞儿知晓的,再说了,身边还跟着丫鬟呢,准保不会有事的。”祖孙三人说笑着,马车便回到了园子门口。虽是下棋聊天,不是什么体力活,可到底也是耗费精力的事,吃用完晚膳又散了会儿步,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的精神便有些困顿了。白璎珞将二老送回正屋,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沉香留在了靖安侯府,内屋里便只剩白璎珞和流苏流莺三人,主仆三人向来亲厚,所以,梳洗沐浴完毕,白璎珞躺在床榻上,便和她俩聊起了白日的事。提起白秀,三人都有些同情和钦佩,对白玲,自然便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敌视,可等到白璎珞说起白家前些年那些曲曲绕绕的纠葛,流苏和流莺原本的不忿话语,顿时都说不出了。这样的白玲,实在是让人又怜惜又痛恨啊。七嘴八舌的说了会儿话,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法子,白璎珞微微叹了口气,收住了话题,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各自下去歇息了。往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闪现,如今,白璎珞才真切的体会到白玲的感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时候的白玲总是一副不合群的模样,而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时至今日,白璎珞才看懂,那分明是掺杂着嫉妒的艳羡啊。“二姐……”喃喃的念着,声音在漆黑的内屋中清晰可闻,白璎珞对白秀的心境,也有些能理解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人做错,可终究需要一个突破口,打破众人心里的心结。若是白家的人如今住在一处,还好些,可如今,白玲嫁入孙家,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身边接触到的,和眼中看到的,都远不是她还是白家玲娘时所能比拟的,如此时机,让她用从前那般简单的心思来看待这个复杂的问题,怕是不可能了。也怨不得白秀会那么落寞的说:“怕是不能了……”胡乱的想着,心思不由的又飞到了杜轩身上,想及这又是一个头疼的问题,白璎珞便愈发没有了睡意。如今,白璎珞的心里,记着杜轩的好,也满心期许着能和杜轩再续前缘。可对于杜轩而言,他的生命中并没有白璎珞留下的任何痕迹,更何况,如今白璎珞是靖安侯府的嫡出小姐,即便是孤女,可靖安侯府的巨大光环还是笼罩在白璎珞头顶,与杜轩相比,就更是两个世界的人了。这样的两个人,要怎么才能羁绊起来呢?看着头顶的床鳗,白璎珞陷入了苦苦的沉思。一夜没睡好,第二日早起,白璎珞的精神便不那么好,到正屋陪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吃了早膳,白老太太便心疼的让她回屋去补个回笼觉。一觉睡醒,已到了午膳的时辰,白璎珞再到正屋,便有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正屋里,白老太太和几个丫鬟说话,白老太爷却不在,白璎珞问及,白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昨儿在白家庄,你祖父见了那儿小学堂里的夫子,一来二去的,竟生出了几分惜才的心,这不,邀了那年轻人来做客。这会儿,兴许是在书房下棋呢……”学堂,夫子,年轻人。白璎珞的心似是少跳了一下。“祖父怕是昨儿的几盘棋下的不过瘾吧?”白璎珞打趣的说着。午膳时分,白老太爷传话,让人把膳食送去书房,一边让白老太太和白璎珞不用等他。白老太爷自赋闲在家后下棋成痴,平日在家,若是没有对手,还会拉上白璎珞对弈几局,更莫说如今棋逢对手。没有朝堂上那些政务的牵绊,如今的白老太爷,随性使然,乐得悠闲。陪着白老太太用了午膳,又说了会儿话,白璎珞才回到自己屋里,没一会儿,流莺一脸惊喜的进来了,“小姐,没想到,咱们那日在桃林遇到的那个男子,竟然是白家庄学堂的夫子呢,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奴婢还以为,夫子都是白发苍苍捋着胡子的老先生呢。”“你见到了?”白璎珞挑眉看向流莺。流莺点头应道:“只远远的瞧见了,问了管家才知道的。”本还担心是旁人,如今消息被流莺证实,白璎珞的一颗心,便愈发激动起来。见了杜轩之后,白璎珞便一直在想办法,想着如何能让他和自己的生活有相交的可能性,想的头都疼了,才想出一个不那么靠谱的主意,便是通过白老太爷。白老太爷是个爱才的人,这么多年,只他引荐的学子,如今已经遍布各地,那些人有江浙大员,还有边疆战将,无一不是有名之辈。知恩图报,那些人也极为尊敬白老太爷,口中都称呼白老太爷一句“恩师”,每年但凡重要的年节,抑或是白老太爷的寿辰,都会送上一份贺礼,若是来了京城,见过嘉元帝后,则会第一时间赶来拜见白老太爷。正因为如此,白璎珞才觉得,若是想让杜轩慢慢的出现在靖安侯府众人的视线中,白老太爷,兴许是唯一的途径。而如今,还未等她想出法子,两人已经通过一盘棋见了面,白璎珞怎能不兴奋?心中有了期待,时间过的便不那么漫长了。歇了午觉起身,白璎珞到正屋时,便见祖父祖母坐在一起聊天,祖父更是不住口的夸赞着杜轩,言语间颇有些唏嘘的惜才之意。“你若觉得好,不若推举他到谁门下去历练历练,也算是你致仕后为朝廷做事了。”白老太太附和着白老太爷的话道。捋着胡子,白老太爷点了点头,“只这两日的观察,我觉得他着实是个可造之材,不过,日久见人心,且让我再看看吧……”“再看看?怕再有十来日,我们就要回京城去了,到时候想见一次也难了,你还打算怎么相看?”白老太太接过秋纹递来的热帕子擦着手,一边看向白老太爷问道。白老太爷一脸志在必得的开怀,“我约了那后生每日午后来下棋,他已经应下了,所以,以后日日都能得见,若得空,也带来让你瞧瞧,谦和有礼,进退得当,是个好后生,你见了准保也喜欢。”两位老人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高兴,白璎珞在一旁听着也心中窃喜,似是已经看到了杜轩的光明前程一般。一连几日,白老太爷用罢午膳就朝书房去了,白璎珞心知祖父是和杜轩下棋,顺便考校他的学问和为人,心中对杜轩满是信心。这一日晚膳时,进了正屋,却见白老太爷有些惋惜的咂着舌。“祖父可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白璎珞行了礼,偎在白老太太身边悄声问道。“白家庄的那个后生,颇有些才学,你祖父起了爱才之心,想推举他去京城读书考取功名,可他婉言谢绝了,所以,你祖父有些惋惜。”白老太太悄声说道。心内一沉,白璎珞有些着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