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谢瑞坤、王祺祥、周天海、赵春。”吴总商将单子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念了出来,“大家可以讨论讨论看谁接任比较合适,尤其是之前从汤爷手里拿盐引的那些兄弟,往后你们要从新总商手里拿盐引,得想好咯。”吴总商话音一落,众人都彼此低声讨论起来。吴总商说的五个人,除了周天海以外,其余的都过了不惑之年,有的家里甚至已经三代盐商了。周天海因为这次没打算竞争这个位置,所以心态轻松,嘴上噙着笑意,遥遥地和其他四人拱了拱手。“周爷,怎么样?被我说着了吧?”之前搭话的刘爷又凑了过来,低声笑道:“那四位虽说家姿颇丰,却不如周爷眼光独到。这阵子周爷风头正盛,我看这总商之位非周爷莫属了。”周天海连忙摆手笑道:“刘爷说笑了,我才做生意几年,论经验论家资我都不如人家,这次能有机会参与总商竞选,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哪里敢奢望能当选。”刘爷笑了笑,四下望了一眼,说道:“林爷他们已经开始活动了,周爷不去找大家聊聊?”周天海笑着押了一口茶,抓了一把瓜子一面磕一面四处看热闹。七位总商低声交谈了一番,吴爷见周天海没事人一样嗑着瓜子喝着茶顺便东瞧西望,瞧瞧对身后的小厮示意了一眼,那小厮连忙上前,躬下身子,吴爷轻声道:“请周爷出去说话。”那小厮一言不发地又退了回去,吴爷借口换衣裳从屏风后出去,到后边院子歪着去了。过了有一刻钟,周天海随小厮进了院来,吴爷听到声响,盘腿坐了起来。等周天海一进屋,正好瞧见吴爷正悠闲地吃着茶。“给周爷倒茶!”吴爷请周天海坐下,又吩咐了一声小厮,小厮退了出去,连忙有人送了茶进来。周天海端起茶吃了一口,不禁赞道:“好茶!”吴爷笑道:“前儿刚送来的大红袍,总共就得了七八两,我这是第二回吃。”周天海闻言不禁笑道:“沾吴爷的福了。”吴爷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问道:“适才见周爷甚是逍遥,似乎对总商之位胸有成竹?”“吴爷说笑了。”周天海哈哈大笑,“承蒙吴爷厚爱,给了我争夺总商的这次机会。只是我才做盐商几年,资金毕竟不如林爷四人雄厚,汤爷那么大的盘子,我怕吃不下。”“哦?”吴爷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嘴上笑道:“周老弟不要这么谦虚,旁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以你的家底拿下汤爷手里的份额,问题不大。”周天海笑着摇了摇头,心里更冷了两分:“若是能吃下汤爷的盐引,我何苦把到眼前的总商之位推拒出去?”“那到也是!”吴爷笑容更深了几分,“当上总商可就手握两淮八分之一的盐引,除了自己走的船,其他的分出去,一年赚的钱可就顶的上你现在几年的。更何况,盐商之位都是父传子,像这样重新选总商的情况,几十年也难遇一次。不是我说,周爷错过这次往后就未必能有这机会咯!”周天海闻言长吁短叹:“我何尝不知这个,只是总商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财力雄厚,我吃进安徽的盐引就已经囊中羞涩了,更何况是八分之一的盐引。”周天海摇头叹了半晌,才又说道:“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我也不去买李爷家的园子了,说不定还能凑出一部分银子。”“呵呵!”吴爷笑了两声,倒比之前的笑声真诚了几分,“我光想着拉你一把,谁成想,唉……”“这扬州城大大小小几百个官盐商人,吴爷一直把我放心上,这份恩情我周天海记在心里了。”周天海连忙接口道。“你也是从我底下的盐商,又年轻有为的,我能不多为你操心吗?”吴爷叹道,“行了,那你先回去吧。即便这次不成,往后有机会我再选你。”周天海郑重地道了谢,随着小厮退了出去。待周天海出了院子,从隔壁屋子闪出一人来,正是总商候选人之一王祺祥。“舅舅,你说这周天海的话里能有几分真啊?”王祺祥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周天海刚才坐的椅子上,小厮连忙进来换了新茶,王祺祥端起来喝了一口,才又说道:“我这回当总商能有把握吗?”吴总商沉吟不语,半晌才道:“说不准。他惯会装穷做傻,上次不就是用这一招对付的汤爷和李爷,不仅低价买了人家园子,还将计就计烧了人家的船。这小子手狠着呢,不能不防。”王祺祥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他的话能有个七八分真吧。若不是银两不凑手,哪里会将这送上门的好事往外推的。只是我们的计划被他打乱了。”“是啊!”吴总商缓缓地点了点头,“本想着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再拖延选定总商的日子。其他三人肯定趁机下黑手,到时他即使不倾家荡产也会伤筋动骨。”“舅,那咱先不管他?”王祺祥试探着说,“我觉得目前让我当上总商是重要的,有我帮衬您,那两淮的盐业不就是咱爷俩说的算的。那周天海不过才做了五六年的盐商,比我做盐商的年头还短呢。像他这样的盐商扬州城有的事,还不是因为舅舅抬举他,才显的他比旁人高上一等,其实说起来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都不足为惧。”吴爷摇了摇头:“他实力不容小觑,点子又多。若是现在不打压下去,再过几年,我怕就动不得他了。”王祺祥闻言不禁笑道:“舅舅,你太过谨慎了。他的盐引大半都是从你手里拿的,若是将来他存了什么心思,直接断了他的盐引,我不信他还能玩出花来。再说了,等我当上总商,舅舅就多了个膀臂,他就是再出息,还能抵得过咱两家?”吴总商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先不管他了。你这边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放心吧。”王祺祥道。“那你先去吧!”吴总商摆了摆手,“记得要将咱俩的关系守口如瓶。一家出两个总商,其他总商会忌讳的。”“我知道!”王祺祥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晃晃悠悠地出去了。“老爷。”外头闪进来一灰衣长袍的男子给吴总商换了新茶,吴总商看了他一眼,努了努嘴:“吴名啊,你瞧着祺祥这两年出息些了吗?”吴名道:“他都四十的人了,才看着比以前倒好一些,可和周天海比起来还是还差一截。我觉得老爷若是真选人联手制衡其他总商,不如选周天海,起码看着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吴总商摇了摇头:“我那几个儿子性子都过于绵软,若是和周天海联手,将来一定会被他压制。到时咱家这个总商之首的位置说不定就换姓了。而祺祥本来也是个不成气的人,他身边的亲信都是我的人,即使成了总商也只能听我摆布,以后就是我死了,他也压不过大少爷去。而八大总商咱家占了两人,即使再怎么不成气候,其他人也不敢擅动我们。”吴名点了点头:“只是将来这亲戚关系怎么说出去呢?”吴总商撇了撇嘴:“我一共十来个姐姐,如今大半的人都没消息了。祺祥他娘又是庶出的,十五六岁就嫁去别的省,我们和她家二十来年没联系过。若不是十来年前,我路过那地儿,见她孤儿寡母的可怜,而祺祥虽不机灵,但家底颇丰,这才让我带回扬州来,卖他盐引,教他做生意。等将来祺祥把总商位置做稳当了,让他回老家把寡母接来,到时候再相认好了。”话说周天海回到屋里,又在自己位置桌上,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王祺祥没在屋里。又等了两刻钟,那王祺祥才回来,又是满脸的得意。周天海心里明了:估计这才是吴总商想推选的人。待吴总商回来,讨论声慢慢地小了下来,屋里渐渐地安静起来。吴总商笑道:“诸位也讨论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先请林爷说说想法吧。”林城站起来拱了拱手:“我们林家也是做了两辈子的盐商了……”几人按着顺序逐个说了,到了周天海这,他起身笑道:“承蒙几位总商厚爱,给了天海这个机会。我周天海对几位总商感激不尽,只是毕竟我还是个毛头小子,况且做盐商年头短,没经验没银子,实在担不起总商的大任,我想我这次就不凑热闹了。”话音刚落,众人哗言,有和他关系好的不住地跺脚叹道:“周爷看着平时挺机灵,这会子怎么傻了起来?”有的撇了撇嘴说:“吴爷还不如选我呢!我虽比不上林爷几个,比周天海倒是有钱些!”有的赞许道:“他才做几年盐商,就是家底再厚,比的上我们做几十年的?这小子还算识时务。”……周天海听着耳边各种各样的议论声,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几个总商凑在一起讨论了一番,半晌后,吴爷咳嗽两声,方才说道:“今日再选出一人来,五日之后正式选总商。”因周天海目前不惦记总商这位置,所以晚饭后早早地离了席。莫少青在书房候了一下午,见周天海回来连忙迎了上去:“二爷,如何?”周天海笑道:“你觉得王祺祥这人如何?”莫少青略微沉吟,方道:“不是个做商人的料,但运势极好,身边人不乏精明之人,因此他在扬州城内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盐商了。”“五名总商候选人,”周天海伸出手掌晃了晃,“他占了一个。”莫少青一愣:“不会吧!扬州城内比他有门路有财力的盐商有的是,怎么会轮到他?”周天海噙着笑容:“扬州城内比我有门路有财力的盐商也有的是,为何会有我?”“那不一样!”莫少青摇了摇头,“二奶奶的父亲姜大人可是管盐业的朝廷命官,如今虽不在扬州,但不知什么时候就能调回来。更何况,如今的李大人可是和姜大人有同窗之谊。就看在姜、李二位大人的面子上,这总商候选也该有二爷。”周天海弯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没错。那你说王祺祥为何也在其中?”莫少青一惊,对上周天海的眼睛:“我立马派人到王祺祥的老家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