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春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嘴里笑道:“二爷回来了,今日可打到了猎物没有?”周天海笑着进来,拉住姜玉春手道:“好久没打猎,手生了,只打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倒是少青好运气,射了一只大雁下来。”周天海宽了衣裳只着中衣,“晌午的时候看到头野鹿,追了好一阵,可惜跑掉了。”姜玉春拿了周天海的家常衣裳出来,招呼小丫头打水伺候周天海洗脸,周天海道:“天气太热,出了一天的汗,叫送洗澡水上来吧,洗完澡正好吃饭。”姜玉春听了打发人去烧水,周天海洗了把手脸,接过思琴递来的茶吃了一口,忽的想起进门时听见的话,连忙问道:“你们药方是什么药方?谁病了要抓药?”刘武家的听了笑嘻嘻地说道:“是二奶奶写的药方,二奶奶可了不得,菩萨心肠不说还会瞧病。”姜玉春怕刘武家的满嘴胡吣,连忙喝了她一句,周天海疑惑地看了眼姜玉春:“你什么时候学会瞧病了?”“我哪里会瞧病啊?”姜玉春笑着接过周天海手里的茶碗,亲自续了茶给端给他,“今天中午我带着丫头们去河边转转,来了一个小姑娘跪在我面前说她娘没钱看病,想卖身为奴。我怜她年幼又有这样的孝心,叫人给了她几两银子一袋米。后来又听说这村里也没有正经大夫,她娘看了几年游医,钱花了不少,病却越来越重了,我便跟着过去瞅了瞅。那小姑娘她娘的症状和病因跟我在一本医书看见的一样,就是普通的肺病,我回来按照那医书上写了方子,叫刘武家的帮着抓药。几十副药钱在我们家不算什么,在穷人家可是救命的事。二爷你说是不是?”“这药钱倒是小事,只是你哪里会瞧病啊?看着病症一样就照医书上写方子,你哪里知道这看病不是简单的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每个人身子骨不一样,这药量也是不一样的。你别一番好心反而害了人家。”周天海顿了顿,又怕自己说重了话让姜玉春不自在,遂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明日叫刘武去镇上请个好大夫过来,让大夫给把把脉,帮着瞧瞧你开的方子可对?若是对就再抓药也不迟。”姜玉春点头笑道:“二爷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刘武家的,你叫人先给那丫头送两罐子蜂蜜去,和他说二爷说了明日去镇上请个好大夫,看方子是否合适再抓药。”刘武家的答应着去了。两个粗使婆子送了热水到门口,水绿、依红两个将水抬了进来,巧书看着浴桶里兑好了热水,便带着众丫鬟退了出去。周天海在屏风后头解了衣裳,坐在浴桶里,满足地吸了口气。自己往自己身上撩了会水,听屏风外头静静的,也不知姜玉春在做什么。周天海试探的喊了一声:“二奶奶,可否帮忙搓个背啊!今天在山上跑了一天灰太大,怕洗不干净你晚上不让我上床。”姜玉春正歪在榻上看书,听见这声脸上一红,高声道:“自己洗去,多大的人了还要叫人搓背。”周天海听了没言语,过了半晌,一声诺诺地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二奶奶,我够不着后背。”姜玉春哭笑不得的啐了一口,起身到屏风后头,见周天海趴在浴桶边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戳了戳他脑门道:“你以为你是小孩呢。”“没有,”周天海嘿嘿笑道,“小孩有什么好的,又没媳妇。”“啐,没个正型。”姜玉春拿了个湿毛巾拧干以后帮着周天海擦了两下背,忽然想到自己白天看到的整齐的田地,连忙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不如买些田地置办个庄子吧。”“等叫刘武打听打听吧,看有地买吗?我倒是想把这一块的地连那个山头一起买下来,以后打猎也有个好去处。”周天海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完的,我心里有数就是了。”姜玉春知道周天海是有主意的,便不再提土地的事,只问了问白天打猎的情形。周天海捡有趣的事说了一两件,姜玉春一边听着一边拿干净的水帮他冲洗身子。待冲净以后,姜玉春转身去拿干净的手巾。周天海从浴桶里站起来迈了出来,姜玉春冷不防回头看了个正着,脸上忍不住又微微红了红,拿起干净的手巾丢在他怀里,自己转身出去了。周天海洗完澡出来,见屋里已没了姜玉春的身影,便叫来个小丫头来问,得知村里有好些户人家带着姑娘来了,姜玉春到二进的那个小厅选丫头去了。姜玉春虽说让村里的人傍晚送闺女过来瞧,却不曾想到来着几十户人家,将本就不大的小院挤得满满登登。刘武家的带着几个媳妇在院子里一边叫人排好队,让出过路的地儿,一边又挨个嘱咐见人要行礼,一边又叫人不许大声说话。等姜玉春带着巧书、云画两个从内院出来时,此处已基本安静下来。姜玉春进了小厅,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巧书倒了茶上来,云画吩咐道:“刘嫂子,一会儿您只叫那些姑娘进来就行,一次先进五个,等二奶奶相看完了,再叫五个进来。”刘武家的答应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先领进来五个女孩子。五个女孩儿许是之前得了吩咐,一进来都趴在地上磕了个头,参差不齐地说道:“给二奶奶请安。”“快起来吧。”姜玉春道,“都抬头给我看看。”五个女孩儿从地上爬起来,都仰起小脸好让姜玉春打量。姜玉春看这几个孩子,大约都**岁的年纪,身量却都不大。头脸似乎都刚洗过,发梢还有些湿润,身上的衣裳虽然都是半新不旧的,但都挺干净。姜玉春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几口人啊?”有几个兄弟姐妹啊?“平日里在家都做什么啊?”“都会做什么活啊?”待五个孩子一一回答完了,姜玉春点了点头,刘武家的领了她们出去,又带了几个进来。一共来了三十六个女孩,姜玉春看了一遍将她们都留了下来。待刘武家的领那些孩子的父母去写卖身契的时候,云画悄悄问道:“二奶奶,这些丫头没几个太伶俐的,怎么都买回去了。”“要那么伶俐的做什么,反而生事。她们虽不伶俐,但胜在老实。我看买了这些丫头,差不多家里的丫头就够用了。”姜玉春顿了顿,又招呼刘武家的过来:“你同这些女孩的父母说,先教她们在家团圆几日,五日后来人把她们接走。以后若想看闺女,到扬州城瘦西湖畔的周家找就是了。”刘武家的答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姜玉春想了想又把她叫了回来。“我看着里头有两个丫头病恹恹的,你留心一下,明日请了大夫来,给那两个丫头也瞅瞅。等把病养好了再送来,别过了病气儿给别人。”刘武家的笑道:“二奶奶慈悲心肠,可给了这些人家活路了。也是这些女孩的造化,能跟着二奶奶,若是卖到别处去,还不知怎么样呢。”姜玉春摇头道:“我们家再好也没有在亲爹亲妈跟前好。”云画笑道:“这回丫头买了好些个,再过几天,我们就能搬家了吧。”姜玉春点了点她额头道:“你们看看这丫头,比我还心急。”刘武家的道:“也怪不得二奶奶跟前的姑娘心急,我也听说过那宅子,说后面园子可大了,把山都装起来了。”刘武家的话音一落,众人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刘武家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惹人笑,见众人笑的前仰后合,自己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毕竟刘武家的是这里的管事娘子,姜玉春不想让她落了面子,只笑了笑就将众人喝住了,把刘武家的叫道跟前吩咐:“二爷想在这里建个大庄子,往后买了地少不得要收很多佃户,我想着不如先借着这件事收拢人心。一会你给每个丫头的卖身银子多加一两银子。”“是,二奶奶。”刘武家的虽然觉得给每人多加一两银子有些肉疼,但又听说要买地建大庄子,眉眼中掩不住喜色,嘴里连连称是。姜玉春将她神情收在眼底,微微笑了笑,朝巧书使了个眼色,巧书从袖口里掏出一打银票共贰佰两递给刘武家的:“二奶奶说账上的银子先不动,额外给你买丫头的银子,二丫娘还有那两个丫头看病吃药的银子也从这出,剩下的钱就归到账上。”刘武家的一听心里更欢喜,连忙答应着接了银票,低着头退了出去。等姜玉春办完这些事回到内院,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了,周天海坐在主位笑道:“我叫她们打听着,你一回来就摆饭,正好饭菜刚摆上你就进屋了。”姜玉春笑道:“本只想出来散散心,谁知却办成一件大事。等我们从这回去就该预备搬家的事了。”“差不离!”周天海点头道:“周华派人来送信说屋里墙面都刷好了,每天开窗通风,园子里的花树只加几样,也都弄好了。你上次不是说在园子里弄个小戏班吗?我让他打听去了,买些年幼的女孩子自己回家教导,叫他不许弄那些乌烟瘴气的回来。”两人说着话吃了饭,因周天海打猎觉得有些累了,早早的就歇下了。翌日一早刘武套车去镇上请了个有名的大夫回来,给二丫娘把脉。二丫一早上就起来收拾了屋子,等镇上的大夫过来把脉,二丫娘看她忙的团团转,躺在炕上说道:“人家周二奶奶是个好心眼的人,又送银子又送米的,又请大夫给我看病,咱要记得人家一辈子的好。赶明儿你可得好好报答人家……”一句话未了,就见门帘子掀开,刘武家的笑呵呵进来道:“报答谁啊?”“二丫,快扶你刘婶子进来坐。”二丫娘撑着坐了起来,招呼二丫把人迎进来。刘武家的笑着进来,道:“昨晚二爷回来,听说二奶奶开方子心里不放心,怕耽误了你的病。这不一早叫我家刘武去镇上请了个大夫给你瞧瞧。”说着侧身把大夫请了进来。二丫娘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因咳喘浮上了一抹红色,二丫连忙端了碗水给她娘喝了两口,把咳嗽压了下去,二丫娘缓过劲来这才说道:“二爷、二奶奶真是好人啊!刚才我还说二爷、二奶奶同我们家不沾亲不带故的,不过是我家二丫头昨日跑过去一求,二爷、二奶奶居然这么上心。给了银子和米不说,还帮我请大夫,我哪里敢当啊。”“既然你知道是我家二爷、二奶奶的一片好心,你也别辜负了,快给大夫瞧瞧吧。”“哎哎!好!”二丫娘连忙躺好,好大夫诊了脉,捋须说道:“此病乃肺虚受邪,肺失宣肃,伤及肝肾所致。治此病不仅要祛风宣肺,更要健脾补肾。”刘武家的听了咂咂嘴道:“我听着好像和昨日二奶奶说的差不离。”二丫娘笑道:“是呢,想必二奶奶开的方子也不差。”那老大夫听了,起了一分好奇之心:“不知是何方子,可否给老夫一看?”刘武家的从袖口将姜玉春写的两张方子递了过去。大夫看后点头笑合道:“很是对症,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吃就是了。”刘武家的听了喜不自禁,拍手笑道:“我就说我们二奶奶厉害,连药方开的都对。”那老大夫道:“不知这位大嫂准备去哪里抓药?”刘武家的道:“就从你们铺子抓吧,你拿了药方回去,抓了药叫人送来这里就是了。对了,还有两个丫头你也得给我瞅瞅,看是得了什么病,可不敢叫她们带着病去伺候二奶奶。”说着带着那老大夫从二丫家就走了。二丫伸着脖子看了看外头,又低头看了看躺在炕上的娘,咬了咬牙闭着眼睛说道:“娘,我也想去给二奶奶当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