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姨娘见姜玉春不接口,只讪笑道:“不过这吃药毕竟不是小事,也不能拿回来就照着配药,还是找相熟的大夫瞅瞅,看能用不?”姜玉春颔首笑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两人正说着话,柳儿撩起帘子笑道:“二奶奶,王嬷嬷给您请安来了。”姜玉春听了忙笑道:“快请进来。”王嬷嬷进来笑道:“给二奶奶请安!”姜玉春连忙招呼道:“王嬷嬷快别多礼,坐下说话。”说着叫王嬷嬷上塌来坐。王秋华也起身给王嬷嬷见了礼,王嬷嬷笑道:“我坐椅子上就行了。”姜玉春道:“我刚叫她们去端点心果子,嬷嬷和我在塌上坐,一会好陪我吃果子说话。”王嬷嬷听了这才斜身坐在塌上了。姜玉春看了眼王姨娘,打发她下去:“你回去办你的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王姨娘听了连忙行礼告退。思琴倒了碗茶上来,王嬷嬷接了过来,端着润了两口嗓子。姜玉春笑道:“嬷嬷从哪里过来?”王嬷嬷道:“从张姨娘那来,自从张姨娘同李姨娘被禁足后,我便每日到她们院子去教规矩。”姜玉春听了忙说:“劳嬷嬷受累了,这大热天,每天还跟着她几个折腾。这几日我没在家,张姨娘可还老实?没给你耍脾气吧?”王嬷嬷摇头笑道:“张姨娘除了借口头疼倒着或者说二奶奶让做的活计没做完偷懒以外,其他还好。”姜玉春一愣,遂想起来自己倒是吩咐过这样一句,点头笑道:“上次去她院子,见她没做完的荷包倒是不错,所以叫她多做几个,以后出去打赏倒是用的着。”王嬷嬷撇嘴道:“哪里是她做的,我估摸着都是诗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张姨娘针线上不行,又爱耍懒,哪里会做那玩意。”姜玉春吃了口茶,冷笑道:“诗这孩子倒是个忠心的,一心为张姨娘打算,有时候张姨娘发脾气,她也知道在背后劝,就是在我屋里,趁人不备还时常使下眼色,做个小动作提点张姨娘,就怕她说粗话。不像优歌,优歌性子和张姨娘一样,都不是省事的。”王嬷嬷附和道:“可不是,张姨娘屋里大事小情都是诗帮着把关,本来优歌存了个冒尖的心,结果出了那么个馊主意,叫张姨娘半夜去唱戏,害的张姨娘被禁了足,张姨娘现在一想起来还生气呢,时不时的对优歌就摆下脸色,倒唬的优歌老实许多。”姜玉春便又问李姨娘,王嬷嬷笑道:“二奶奶还不晓得李姨娘,本来就是玲珑心,自从汤家倒了她就越发谨慎起来,待人也更和气了。”姜玉春闻言叹了口气:“汤家倒了,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只要她不生事,周府就会养她一辈子。总比之前疑心疑鬼,时时想打发她出去强。”王嬷嬷点头道:“若是被撵出府去,将来就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地方了。哪有在府里清闲自在,李姨娘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这些道理。就不知道张姨娘和王姨娘明不明白了。”“说起王姨娘来,刚才她和我说了件事。”姜玉春嘴角露出些许嘲笑,“说有个什么王大人告老归家,府里的少奶奶气血两亏,得幸遇一神医,送一方子,吃了以后不仅病好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因此想去求那方子也跟着调养调养。”王嬷嬷闻言先皱了眉头,寻思了一会脸上多了几分郑重:“药可不是乱吃的,每个人的身子不一样,病症也不一样,虽然都是血虚,但也没有说有固定房子就能吃好的。我虽然没见识,却也经历了不少事,也活了不少岁数,在京城的时候,连太医御医也见了几个,从来没听说过拿别人方子抓药的,这不乱来吗?”姜玉春颔首道:“我也是这么说,家里又不是没给她请大夫,偏偏要巴巴的求人家的方子。只是她说等拿回药方来给大夫瞧瞧就是了,反正是保养的,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的。既然她这么说了,我也不好驳她这个回,要不然倒像我这个故意不让姨娘们治病似的。”王嬷嬷点了点头,末了叹了口气:“吃了那么久的避子药,估计也不止是血虚的问题。她若是想折腾就让她折腾,只是二奶奶,您可也别跟着吃那药。”姜玉春笑道:“我早不吃药了,这几个月只靠着汤汤水水补气血,不比吃药强。因此我遂了王姨娘,想瞧瞧她打的什么主意。”王嬷嬷在官家后宅呆了几十年,什么阴私的事没见过,听姜玉春这么说,脑子里已经转了几个弯了,脸色也郑重了起来。姜玉春笑着拍了拍王嬷嬷的手,安慰她说:“嬷嬷别担心,只要我不吃那方子的药,甭管她什么主意都打不到我头上。”王嬷嬷听了这才转忧为喜,只是心里仍然觉得不放心,小声嘱咐道:“那家是什么来路也叫人去打听打听。若是正经官员家里,二奶奶也应该上门拜见下才是。”姜玉春缓缓地点了点头,暗忖片刻才笑道:“我心里有谱。”王嬷嬷笑着附和了几句话,杜妈妈带着小丫头进来,口里报说:“二奶奶,周华来回新园子的事。”王嬷嬷闻言起身要告辞,姜玉春只笑着说道:“天气越发热了,嬷嬷也不用见天到那三个姨娘屋里去看着,中了暑可不是好玩的。”王嬷嬷笑道:“我也只早晚过去,不在太阳地底下走,二奶奶放心就是。”说这话就退了下去。姜玉春起身坐直了,冲着柳儿吩咐了一声:“叫他进来罢。”周华进来请了安,便垂手将这一个来月的做的事都说了一遍:“所有屋子都修葺检查过了,内墙全部重新粉刷一新,园子里需要补充的树都栽上了,二奶奶要的药圃也都翻整出来了,外头围了圈篱笆挡着,只是不知道二奶奶要种哪些药材,没敢叫他们胡乱撒种。”姜玉春点了点头,手指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桌子:“药圃我要一点点自己打理,你叫他们不要去弄了。回头把人都撤回来,我派媳妇婆子们去收拾屋子。我另外有事情交代你。”周华闻言脸上一喜,连忙跪下磕了个头,心里明白自己的办事能力入了二奶奶的眼了,以后少不了有活派给他了。姜玉春道:“之前和二爷说过,在府里弄个小戏班子,你去挑聪明伶俐省事的女孩子买十几个进来,嗓子要好,年岁不要太大,七八岁正好调/教,在府里唱几年戏,到了岁数就给放出去。”周华答应下来,见二奶奶脸上和善,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头回来的时候,二奶奶说要买些丫头使唤,这回买唱戏的姑娘要不就顺路把伺候的丫头一并买了?”姜玉春摇了摇头:“我刚买回来三十六个小丫头,到时如果不够再买,现在不用买那么多了,带回来家里也没地方搁。不过你倒提醒了我一句,丫头够了,可是婆子媳妇人手却是不足,咱家在扬州没几年,没那么多老人儿,你留点儿心,挑那种老实本分嘴巴严实的买回来一些。不求人多么机灵,只要能踏实干活就行。人买回来先放新园子里,先教她们看屋子,等以后当粗使婆子使。”周华忙道:“小的估算着起码也要二三十个才能够用。”姜玉春沉吟片刻,遂道:“差不离,先二十个回来看屋子,不要太多,省的吃饱了撑的天天没事干嚼舌根。另外我和二爷大概要赶回安徽老家过中秋节,因此今年的中秋节礼要比往日费心些,除去历年送的东西外,我思忖着难得回去一趟,多带些本地的特产回去,你出去办事的时候留着点心,有哪些稀奇新鲜的东西记得回来告诉我。”周华应了一声,心里暗暗算了日子,脸上陪笑道:“还不到两个月就中秋节了,不知二爷、二奶奶大约什么时候动身。”姜玉春也算了算,方才笑道:“可不是,我只觉得中秋节在秋天,如今还热着不用着急,谁知转眼就要到了。也不知二爷要走水路还是旱路,不过我估摸着起码七月末就要启程了。”周华点了记下了,姜玉春拿了对牌给他去账房支银子,待周华退下,姜玉春侧头同杜妈妈叹气:“本来算计着要到园子避暑,可你瞧这一件事两年事的都赶一起了,我看要搬也得等从老家回来了。要不然刚搬过去就急乎乎的走了,库房箱笼都来不及看着整理,我在那头也呆不安稳。”杜妈妈安慰道:“那房子刚粉刷过,也要放一两个月味道,急着搬进去对身子也有影响。既然二爷、二奶奶还要回老家,索性就回来再搬就是了。”姜玉春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事,怔怔地望着窗外出神。杜妈妈顺着她的眼神看到在廊下叽叽喳喳学说话的鹦鹉,又挪回视线,却又觉得二奶奶没看鹦鹉,也不知道在瞧什么。“二奶奶,二奶奶。”杜妈妈唤了两声,待姜玉春回过神来才缓缓地问道:“二奶奶刚才怎么了?瞅着神情不太自在。”姜玉春闻言满脸都是忧色,手里不自觉的揪着帕子,嘴里叹道:“还不是回老家的事。妈妈,你说我嫁进来整四年了,二爷膝下却没有一个子嗣,我怕回老家,老爷太太会拿这事说事。”杜妈妈忙劝道:“这也不是二奶奶身子问题,又不是没怀上过,再将养两个月说不定就能怀上了。”姜玉春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老爷太太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二爷为了嫡庶之别,不叫姨娘们怀孕,说不定连这事太太都会拿来说我。”杜妈妈听了也跟着叹了口气:“太太难免会说两句,但也不会太过的,毕竟二爷、二奶奶隔那么久才回去一次,太太也不会找那个不痛快。只是就怕老太太……”姜玉春越想心理越烦,索性不再去琢磨这事,把王姨娘要瞧方子的事说了一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她真的只存了个调养身子的心,那其实也没什么事。但我就怕她出什么幺蛾子。”杜妈妈忙说:“我叫人悄悄去打听打听,看看王婆子那邻居同王姨娘有什么牵扯没有?是个怎么样的人。”姜玉春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句:“悄悄地,别叫察觉出来,叫眼生的小子去。”杜妈妈应道:“二奶奶放心。”两人正私下商议着,忽然柳儿进来回道:“后门打发婆子来说:王姨奶奶的兄弟来了!”姜玉春、杜妈妈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王姨娘的兄弟可从来没上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