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傅石带着媳妇、闺女,拎着拜年礼,驾着牛车出了门,去秦大舅家拜年去!对于傅石要初二出嫁女回门的这天上门,何桃是有些小心眼的,难不成是对那个小表妹心心念念么?傅石无奈地解释道:“咱们往年没去过,选别的日子大舅他们也许也出门走亲戚去了,不是白跑一趟嘛!只有初二这天他们是肯定不会出去的,要在家里招待女婿一家。”秦家所在的秦家村位于南山县与虎阳县的交界处,隐在群山环绕中,交通十分不便。虽然是在隔壁县,但是离榕树村也就二十里路不到,不过,这还指的是牛车能通行的距离。秦家世代都是以打猎为生,家也是安在山里的,牛车到了秦家村就不能前进了,必须下车步行一段距离,然后再爬上个半个时辰才能到秦家。牛车寄在了山下一户人家里,然后他们一家四口“嘿咻嘿咻”地爬山上去,也不对,是傅石和何桃往上爬,双胞胎在他们背上“嘿咻嘿咻”地和声加油。这边平地不多,秦家村的田地大部分都是开垦的梯田,为了方便耕种,村里人合理修建了一条通往半山的石板路,路并不算难走。饶是如此,何桃也是爬十分钟就嚷着要休息十分钟。傅石气息平稳,喘也不喘地看着何桃道:“看来大夫说得对,你身子骨还真挺弱的……”何桃狡辩说:“哪弱呀,是因为背着冬枝呢!”一岁多点的小孩子也很沉的好吧!傅石也没办法了,他背上背着背篓,手里也抱不两孩子,只能依着何桃的节奏,边走边歇磨磨蹭蹭地直到正午才到了秦家的大门前。秦家的屋子建造在背靠山壁的平台上,是凹字形的小院,修建的时候也是就地取材,墙面下半部分由凿成方块的石头砌成的,上面则是用木板修建,屋顶则是盖的茅草。没有围墙,只修了三面约一米高的篱笆,中间竖着一个象征意义大过实用的木头门。何桃见傅石站在门口傻愣着,知道他估计是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不知道在感慨着什么,但是她现在是饥渴难耐了,只好打断他的追忆,拉拉他的袖子道:“你倒是叫门啊!”傅石这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哎”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才发出了一声:“大舅……”何桃听到这糙汉子发出来的猫叫声,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怀里的冬枝“啊呜”了一声,扭着身子往傅石那边怀里钻,一边扭一边叫:“爹……”“哎!”,傅石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回过神了,扬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大舅!”屋里原本是有人说话的,听到这声似乎是一下子静了,过了两个呼吸,一个中年汉子跑了出来。“石哥儿!”“大舅!”傅石往前踏了一步,秦大舅已经到了门前,哆嗦着手将两道只到他们胸前的木门拉开了,然后伸手拍了拍傅石的肩膀,秦大舅两眼含泪地说:“你都这么大了……十四年了……”“大舅,我早就想来看您老人家了……”,傅石的声音有些哽咽,把冬叶举起来说:“您看,是我二闺女冬叶”,又转身拉住何桃说:“这是我媳妇,她抱的是我大闺女冬枝,是对双胞胎,一岁多了……”何桃冲秦大舅笑着喊了一声“大舅”,又教怀里的冬枝喊人:“冬枝,这个是舅爷爷,来,叫声舅爷爷……”秦大舅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他扭头用手擦了一把,回过头不住地点头:“好,好,你娘要是看到你现在样子不知道得有多欢喜……”“是呀,娘要是看到我现在肯定很欢喜……”“先进屋再说吧!”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打断了舅侄两人的伤感,何桃这才发现屋檐下还站着一堆人。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眼神十分凌厉,她身后站着两对年轻男女,都是约二十左右的年纪,还有三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不知男女,但是都应该是不超过五岁。傅石抬头冲那妇人叫声:“大舅妈。”妇人脸上挤出一丝笑,点了点头。“来,都进屋去,你们来得正好,饭菜刚摆上桌……”秦大舅拉住傅石的手往里走,何桃也跟上了。何桃原本以为双方见面会很尴尬,毕竟傅石寄养在这里的时候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她最坏的预期是大舅妈说不准不会让他们进门,或者进了门也是全程冷场,或者会提起傅石不愿意听的事情。谁知道她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大舅妈虽然说不上特别亲热,也没有一丝不情愿,还特意加炒了两个菜。傅石被秦大舅拉着要他说这些年的经历,大舅妈带着媳妇、闺女跟何桃拉家常……跟一般的亲戚见面没有任何的差别。何桃松了口气,她倒是无所谓的,反正又不是她的亲戚,倒是之前一直担心傅石受挫。想想看,秦舅妈的态度转变也并不奇怪。以前是因为傅石顶着丧门星的名头,她担心祸及家人,秦大舅又一心维护傅石,夫妻之间插入了这种外在因素确实容易起矛盾。在知道傅泉以前也是惧怕丧门星的名头后,何桃已经对大齐人面对这种神佛鬼怪的态度有了清醒而直观的认识,更别提之前冬枝、冬叶出事时,她这个笃信科学的人都动摇了,更何况土生土长的大齐人。大舅妈以前的表现,无可厚非,那句“就是因为你我们这个家都要散了”也不算是无中生有。现在,既然傅石已经洗白了名声,娶妻生子事事顺利,她自然也就不会讲他当成洪水猛兽一般了,只是个寻常亲戚,该咋样就咋样!何桃心里的假想敌——表妹秦妹早在五年前就成了亲,丈夫姓李是隔壁犁头村屠夫家的独子,俩人现在有一儿一女,过得也算是顺风顺水,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什么“大龄表妹待字闺中,重遇表哥暗生情愫”的狗血事情发生。第一次走亲戚,除了路上折腾了点,其他一切顺利。唯一不顺的就是,傅石太高兴了,秦大舅也太高兴了,表弟秦哥和表妹夫李屠又太热情了,酒一碗接一碗地喝,到了最后四个男人都喝多了!原本打算当天就回的两家人都不得不在秦家住一晚上。秦家就三间卧房,男人们挤一间屋,大舅妈和闺女秦妹带着外孙子、外孙女睡一间,何桃和表弟妹周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睡一间屋。没有香香软软的小床、小被子,也没有香香甜甜的睡前奶羹,还要跟娘亲和带着一儿一女的表婶挤在一张不算宽敞的**,被娇养惯了的双胞胎可劲地闹腾,怎么都不肯睡,闹得何桃也一晚上没合眼。与傅、秦两家时隔多年后团聚其乐融融的场景不一同,何家那叫一个精彩纷呈、高.潮迭起。因为何桃和何有梁的强硬态度,何家人算是从“何莲嫁入黄家、提携家人”的美梦里中惊醒,又开始担心黄家人报复,等了几天黄家也就是在何有田上门道歉的时候打了他一顿,并没有再主动出手为难何家。何有栋没了“金山、银山”,又打起了何有梁的那五两聘礼银子的主意,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何有田失踪周家人过来帮忙时,何花没少攀扯过王琼花,那些什么“谋杀亲夫”“出墙怀胎”的猜测都是她提出来的,如今何家二房没一个人面对她还有好脸色。今天她要来,二房的人走得一个都不剩,何有田陪王琼花去了王家,何富家和小周氏也去了周家,何家就只剩下大房的人。何有栋没有如同往年那般陪张大花回娘家,而是在门口翘首以盼即将到来的何家一家三口。一见到何花他就迎了上去:“姑姑,您可算回来了!好久没见到可心表妹了,都十三了吧,定好人家了没?”何花一听他提这个脸就沉了下来。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周可人的事情后,周家这一支的闺女就成了无人问津的红甘蔗,一排排摆在家里,至今一个也没定下人家。这笔账被周家人算到了她的头上,婆婆、嫂子、弟妹联合起来一天三顿地骂她,脏活累活全让她一个人干,她现在就是周家的一头驴!若不是为了小闺女周可心,她都想一头撞死算了。一想到小闺女,她又是茫然又是担心,有那么个杀人犯的姐姐,周家其他姑娘还有可能嫁得出去,周可心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考她养一辈子,可是,她又能养她多久呢?何花外强中干地对何有栋说:“要你管闲事?!你自家的事情都弄不清了,媳妇成天地不着家……”“姑姑,姑姑,您先别说我的事,”,何有栋腆着脸拉住何花的袖子,小声说:“姑姑,您就没想过让表妹嫁回咱们家来吗?”何有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何有梁的名声不好,周可心因为周可人嫁不出去,两个送做一堆,聘礼、嫁妆都不用,正好正好!“嫁给梁哥儿?”,何花皱起眉,冷冷地说:“不成,他那脾气,这不是把可心推进火坑么!”由此可见喜婆子当初的八卦功力如何深厚,连何花都信了何有梁脾气暴躁、祸害家人的传言,就算养闺女一辈子也想过让她嫁给何有梁。何有栋装出后悔的样子说:“姑姑,您听说我,当初那事,真不是小弟的错,是我那婆娘瞎说的,她是自己摔的,跟小弟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我骗你做啥呀?!真的不能再真了!”,何有栋连连点头:“我也是后悔啊,当时没站出来说真话,我,我也要顾着明哥儿的脸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