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约定

所以，“阳颜。”他喊她的名字。她微微抖了抖，没有看他，也没有应。可他知道她听到了。勾勾唇角，纪明远笑了笑，问：“昨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阳颜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当然记得。”她说，脸上有故作的满不在乎，可转动的眼珠也出卖了她内心深处的困惑跟无助还有羞恼。同样的问题，他问得太多次了，她知道那就肯定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但现在，她除了否认还是只能否认，“不就是大家一起过了个节嘛，然后，嗯，我喝醉了，麻烦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说着，她一本正经地跟他道谢，“谢谢你。”“不客气。”他轻轻咳了一下，她自己或者都没意识到，她故作正经的样子有多可爱，而且她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所以纪明远并没受她影响，也一本正经地回答着。末了，在她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又说，“我带你过来的时候，嗯，发生了一些事……”“我忘记了。”阳颜飞快地打断了他，脸上终于现了一点羞色，连耳朵根子都染了微红。她否定得太快了，脸上的神情也一不小心就出卖了她。这让纪明远相信，对于昨夜，她可能还是有点印象的，这个认知，令得他不由得又轻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越发柔和，柔和而欢快：“我知道你忘记了，但是我不想你从别人那里听到，觉得我占了你便宜，然后讨厌我呀，所以我想还是我亲自告诉你比较好。”必要的时候，再亲身演示一遍也无所谓。但这句话，打死他，他也不敢说。阳颜气恼地转过头：“无所谓，反正别人讲什么我都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纪明远眨巴着眼睛，“你醉得厉害，所以我只能把你抱了过来。”等了半天，没再有后话，阳颜松了一口气，就只这个么？抱抱而已嘛，她又是那样的情况下……所以梦里的他才会那么真实么？她垂下眼睛，掩下所有的情绪，尽可能保持平板板的样子，说：“我知道了，这不算什么。”纪明远貌似认同地点了点头，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却不啻是天雷：“还有就是，进这房来的时候，王一刚他们也在，然后，嗯，你亲了我一下。”阳颜蓦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表情，像是大晴天里遭了雷劈，半晌，都陷于失语中。她不由得想，这位真是好难得，这样说的时候，他居然还能够面不改色——他是十八岁，是十八岁吗？调戏起人来，好像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阳颜觉得，自己对他的脸皮厚度，应该重新刷新一下。她有些僵硬地扭过脸去，否认说：“不可能！”斩钉截铁的，好似这样说的时候，就算真发生过这样的事，也可以一口抹杀了。“嗯，那就是我亲了你一下。”纪明远非常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总之是，那时候，你还是不太清醒的。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还有就是，阳颜，我很喜欢你。”说着，他抓起她放在床铺上的手，“可能是我之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但是，我觉得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这是真的。我知道，你这时候未必就愿意考虑这些事，我不想影响你，我等得起，我只是希望，毕业之后，你能够给我一次机会，好么？”阳颜没说话，垂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只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有力量，虽然还嫌稚嫩了些，可如果给他一次机会，他未必就撑不起他和她的人生。如果没有前车之鉴，她想，她一定会答应他的。她甚至能够听得到在他这样说时，自己内心当中发自灵魂深处的叫嚣，告诉她说要答应他，要答应他，就算不能朝朝暮暮，可也曾经拥有不是么？人生之中，难道那么痛快淋漓地爱过一次。但是，她很快又想到那一场短暂的，充满了血泪与暴力的婚姻——如果应承了他的结果是必然失败的人生，必须要遭遇那个男人甚至是再一场那样的婚姻的话，那么，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有爱过，而是像大多数人那样，平平顺顺地过完这一辈子。可是，她也不能确定，如果现在拒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但很多事情也颠倒了，上一世，是她自己跟他说，想要等毕业后再继续这段感情，他也同意了。只是，两个人都已情意互许的情况下，要忍住暂停去爱对方的脚步，实在是太难太难了。所以，他们忍不住偷偷地约会，忍不住想要一次多过一次甜蜜的相拥和依偎，进而，把那些等待的话，丢到空气中，亦痛亦甜。很长一段时间，屋子里安静得只有他和她细微的呼吸声，他没有催她，安静地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很暖，手心滚烫滚烫的，像一个小小的火炉，令得她冰凉的指尖，一下暖和了不少。她把手抽出来的时候，说话了，语气平淡若水，听不出多少情绪，她说：“好吧。”毕业之后，多么遥远的事情。那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去了更大的地方，见识了更多更美好的女子，没了高中那么铭心一场的记忆，他是不是还记得这时候的她，谁知道呢？就像后来，他不也是终于感到疲倦了，她一提分手，他便同意了？但是纪明远好似一点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也许他想了，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罢了。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关于未来的约定，而不仅仅只是权宜之计的拖延。阳颜那话一落音，纪明远就咧开嘴角笑了起来，眉梢眼角，俱是温润的喜意——意外的，竟有几分傻兮兮的味道。阳颜忍不住心下一柔，垂了头不再去看他。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指上，说：“现在，能放开我了吧？”“那，我能再抱你一下吗？”“纪明远！”阳颜倏地抬头，忍不住感到头痛，果然还是这样，这个人就不能相信他！纪明远痛痛快快地“哎”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凑过来，非要抱她一下。抱一下还不算，抱着她还得把他的心里话都说完：“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知道吗，其实刚刚我就有打定主意，要是你不同意，那我就缠你，就缠你，缠到你同意为止，哪怕你说我无耻，哪怕你说我恶心，我也是肯定再不放手的了。”阳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