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天气不好,本来一个多小时的车,阳颜那天却坐了三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着实饿到够呛,也冷到不行。用刘春燕的话来说就是:“都可以当成冰棍推出去卖了。”阳颜窝在沙发的火炉旁边,等刘春燕帮她下面条,疲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家里这几天放假没事,阳宋和王琪连孩子也不带,天天就在外面玩,王琪还好,是喝人家的喜酒去了,阳宋却是天天挂在牌桌上,连阳建军,也逮着空就跟人打牌儿过日子。世情如此,没什么好说的。阳洋看到小姑姑累成这样,十分体贴地给她拿来他爱吃的芝麻糖:“姑姑,你吃。”阳颜笑着接过,搂着他亲了一口,打起精神哄了他一回,刘春燕的面条这时也做好了,给她端出来放到桌上,看她有气没力的样不禁担心:“不会感冒吧?等下我给你熬完姜汤,你喝喝去去寒。”说着又抱怨,“这么冷的天,聚什么会嘛,没得冻坏人。”阳颜笑笑:“也只有这时候有空。”低头吃向来觉得很好吃的面条,却只觉得淡而无味,饿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饿了,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洗了个热水澡,在刘春燕的逼迫下硬是喝了碗热乎乎的姜汤后,才能安然倒在**休息。不想还真的感冒了。晚上没吃饭,刘春燕临睡时到她房里一看,天,额头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阳颜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妈妈推醒,自己摸了一下额头,有气无力地哼了句:“也没发烧啊。”一量体温,又是四十度。==一家人都给吵了醒来,阳家父子两个开了车连夜把她送去医院,吊水吊到半夜过了才回家,包括阳颜自己,都给折腾了个够呛。第二日,她也一直过得昏昏沉沉的,鼻塞、头疼、四肢酸软,感冒的所有症状,一股脑地冒了出来。浑浑噩噩好几日,连本来要去厂里做资料入档的事也耽误了,就更不要说纪明远那边眼巴巴地等了她好几日,他本来还想着,只要阳颜主动给他打一个电话,他就原谅她,什么也不计较,飞去城里再找她。结果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初十过,同学开始打包往学校赶了,阳颜也连个电话都没有。纪明远的心理就由气愤转为期望转为失望转为气愤,心道她竟然一走就连半点音信也不肯给,果然心里是没有他的,心里难过得像是日日有几千把钝刀子在割,明明想她想得要死,害怕失去她得不得了,偏要争那口气,不肯再服软。其实这也是年少轻狂的孩子别扭xing子发作的正常表现,往往要在失去之后,才能明白珍惜和适当妥协的可贵。可此时的纪明远,是怎么也没明白的,他只是想要阳颜一个姿态,一个肯为他妥协的姿态,告诉他,她是真的在乎他的,仅此罢了,难道这也过份吗?而阳颜倒不是真的把他忘记了,感冒好后,她就忙着帮王琪作厂里资料的整理和建档,事情多而繁杂,又只有她一个懂的人,往往等到想起要给纪明远打个电话的时候,不是时间不合适——等闲下来时往往已经是晚上很晚了,那时候打电话过去势必会吵到他一家人;要不就是打过去了纪明远不在家,打的次数多了,纪明远的妈妈就很是怀疑地问:“你是我儿子的谁啊?”阳颜太了解这个老太太了,她儿子以前没读x大的时候她就看不太上她,现在,只怕更是等闲没有能入她眼的姑娘了,儿子在首都读的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以后自然也是要找大城市大地方的最优秀的女孩子的,不说能在事业上帮他一把,至少也是不能拖她儿子的后腿的。阳颜连个名都不敢留。就这么阴差阳错错过了。纪明远等了几日,终于等到绝望,负气之下就想要提前回校——不然的话,他肯定会控制不住又跑到省城去找阳颜的——恰好这时,去年跟他一起回校的陈敏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东西很多,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学校去。也是请他帮忙的意思。纪明远便再没犹豫,答应了她。等到阳颜终于能够联系上纪明远的时候,她都已经在租房里安顿好开始操心店子复工的事情了。她知道纪明远不声不晌提前去了学校后就一直试图找到他,但他的宿舍电话一直没有人接,直到她也开学了,将入校的事情弄好后回到租房,她立即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给纪明远去了个电话——她现在有手机了,打电话倒是很方便,但不管是早上还是中午,纪明远都不在,直到后来,他们宿舍里的一个声音陌生的男孩子接到了她的电话,听到阳颜说她是纪明远的女朋友,那他同学不无惊诧的样子,回头就跟另外一人说:“嘿,纪明远这家伙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他不是才跟个女的出去约会去了?”他说这话时,电话还没有挂断,所以阳颜听得清清楚楚。她坐在那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什么似的,给谭芳芳宿舍挂了个电话,她的舍友用十分高亢的声音喊了句“谭姑娘,你的电话。”阳颜听到谭芳芳远远地问了句“谁啊”,便慌忙挂断了。她觉得心头慌得厉害,就算那会儿纪明远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跟她说他们分手了,她都没有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她忍不住想,如果命运的恶趣味继续发作,这一回不是她跟他提分手,而是纪明远像她一样,选择了别人而要自己主动要离开她她又该怎么办?这不是不可能的,因为前一世,不管他们之间如何,纪明远从来就没有跟她主动说过“分手”这两个字。这一世,他不但说了,还把姿态做得很彻底。仅仅只是因为罗俊生?还是因为,他对她终于倦了厌了,只不过罗俊生给了一个让他可以明正言顺离开她的理由?电话又响,她还以为是纪明远打过来的,急忙接通,却是张小葡,她问她:“你来了吗?”她这才想起,张小葡还在店里等她拿卫生用具过去搞卫生,筹备营业的事。她不允许自己再乱想,收拾好心情就去了店里,从头至尾,她表现得很平淡,张小葡一点异样都没感觉出来,直到晚上她洗澡出来,想要喊阳颜去洗澡时,在她门口听到她给纪明远打电话,她听见阳颜问:“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呀?”纪明远不知道说了什么。阳颜笑了笑,说:“是吧。”然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无语,完全不复以往两人通电话时的甜蜜啰嗦,竟然是无话可讲似的,最后就那么挂了电话。隔着半开的门扉,张小葡看到阳颜坐在床沿上,好半日握着手机没有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