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我已经想不出更多更好听的溢美之词了,总之你最好了。就让我出去那么一小会儿嘛。半个时辰!我保证这次只逛半个时辰!”每当长孙兰芷使出这招时,锦心的抵抗力就全无了。她是个小小的侍女,自家小姐这么恳求,哪怕是要她的命,那也得豁出去。锦心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吧。不过,就半个时辰。娘娘您说话可要算数!”长孙兰芷见锦心终于松了口,当即便跑回寝殿换行头。前街的舞狮班子和左巷的戏曲班子不知有没有上新节目,东市那家衣庄的酬宾活动不知到期了没……长孙兰芷细细地想着时,脸上的神采格外飞扬。离开前,长孙兰芷想着嘱咐两句,回头一看,锦心刚好换上了她的衣裳,正从屏风后走出。云鬓凤钗拢在她的发髻上,一身正红色金丝雀锦宫装,怎么看,都不像她,难怪锦心不愿意自己乔装外出。锦心的身子本就弱小,衣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肥大。摇摇地走上几步,裹在衣袍里的人,看上去愈发地楚楚可怜。长孙兰芷一怔,平时她只顾着早点出门,每次换完装后都是直接离去,回来的时候也急着更衣梳洗,还从没关注过锦心假扮自己的感受。今日一见,她到是委屈了锦心。不过,仔细一瞧,锦心竟也是个美人胚子。锦心被长孙兰芷的目光看得有些害羞,垂垂地低下头,两只手篡在袖子里,嘴上嘟嚷道:“娘娘,您可只有半个时辰!一定要早去早回!”长兴城的治安向来都很好,且长孙兰芷每次都是以男装示人,只要不去惹事,生命安全总是有保障的。故而,锦心并不担心长孙兰芷出了行宫后会遇到什么意外。长孙兰芷两手叉腰,脸上嘻嘻地笑着,想要戏弄锦心一回:“哪来的小娘子,竟这般花容月貌。谁是你家娘娘?唤我公子!”锦心连连称是,脸上神情苦笑不得:“是是是,公子。”长孙兰芷这才心满意足地抬脚离开,还顺手为锦心掩了门,可一不小心却刮到了门上的木屑。细小的血珠渗出时,长孙兰芷心中绕起不祥的预感,皱着眉将拇指上的血吮吸干净,看了看门外,终是拂袖离开。……走在街上,长孙兰芷有些魂不守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路过一家酒肆,说书的人正义愤填膺地说着边关的战事,满屋的听众一个个都是屏息细听,得知骠骑大将军只身一人马踏联营,杀了个七进七出,挑落了流匪数十位头目时,止不住地拍手叫好。更有若干豪情万丈的听众挥手捧过大碗,汩汩地灌起酒来,随后拍桌而起,喊道:“好样的!”还有些拘谨的便掩面藏袖而笑,嘴里嘟囔着:“干得好!”那说书的老先生越讲越兴奋,嘴里唾沫横飞,时而高声时而掩了嗓子故作玄虚,惹得满屋听众更是心痒痒。长孙兰芷觉着新鲜,转身踏进了酒楼。刚一进去,便有小二迎了上来,哈腰弓背地将长孙兰芷往里面引:“客官,打尖还是住店?”长孙兰芷指了指说书的老先生,说道:“我是来听书的,只管上两碟点心和一壶茶,那便足够了。”说罢,她又从袖子里掏了几钱递到小二手上,寻了个空桌坐下。说书的老先生手舞足蹈,手中还挥着一把扇子,说到动情处便以扇敲桌:“那边关流匪何其凶狠?只见将军单枪匹马,以一挑万,凭得一身好本事,在那匪群里进进出出,杀得众匪头闻风而逃,竟没有一个敢与将军交上一个回合!”说书的老先生突然一顿,故作玄虚地扫了人群一眼,煞有其事地说道:“其实,那些边关流匪不过是刘宋用来迷惑我们大唐的乔装士兵。刘宋皇帝野心勃勃,一心只想除去我们将军,故用了阴招,妄想在半路中拦杀我们将军!”屋内所有的听书人听说书老先生这样一解释,不由义愤填膺起来,一个个大叫大嚷着:“该死的刘宋皇帝!”说书的老先生敛起先前的严肃神情,眉毛横瞪,换上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那刘宋皇帝不曾料想,我们将军能以一抵万!那些潜伏的探子见到这那侏罗屠场般的情形,当即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敌方军营!”屋内一众听书人哈哈大笑,拍着手称好。“那刘宋皇帝却还是不信邪,自负地想要与我们将军一决高下。待到开战那日,将军坐镇前方,一身盔甲丰仪俊朗,眼珠子只消那么一转,便吓得那些刘宋士兵战战兢兢。刘宋皇帝远远地瞧望着将军,两眉皱起,生生地将战时延误了许久。将军在马上,高高眺望,耳边是战鼓飞扬,身后的战士们都跃跃欲试。哪想,这时传来一声:‘休战!’竟是那刘宋皇帝怕了!想要退兵!故而,将军不战而胜!”一众听书人笑得更为大声,人群里不时有人喊道:“将军好样的!将军威武!”更有一些读过点书的人夹杂在中间,摇头晃脑地卖弄着自己的学问:“孙子曰:‘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呸,你孙子才七个月,何时开口说过话了?”……长孙兰芷托着下巴,凝望了那位说书人片刻,嘴角有了笑意。说书的老先生竟在胡扯!明明是因为后院着火、宫中生变,刘宋皇帝才急着赶回去平定叛贼,到了她的口中,怎么就变成是刘宋皇帝畏惧北唐将军,落荒而逃了呢?她巡视周围,见听书的人一个个兴奋不已。也是,自古以来有哪个子民不爱自己国家、不希望自己国家打胜仗的呢?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也就是寻常理,何况那刘宋皇帝主动提出休战并割让数座城市也是不争的事实。说书的老先生挥舞手臂,“吧嗒”一声将扇子打开,晃晃地摇了起来,神色间皆是淡然:“赵国公府一门栋梁,先有国公爷在朝为国为民,后有国公世子在前线保家卫国,且赵国公府的千金已是当朝皇后的不二人选,此番将军班师回朝,皇上定会与城门口相迎!”一众听书人闻声不由一阵哗然,赵国公一家好大的荣宠!这番锦绣荣华,正如旭日熠熠!长孙兰芷听得一愣一愣的,“一门栋梁”?难不成那将军和赵国公府有什么牵连?她随意找人一问:“兄台,请问这位将军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