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面具人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唇上一撇短须,却是昨天密室中一直盘问她问题的灰衣人!他双眼恶狠狠地怒视着苏漓,显然心底气恨难平。()因为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计划如此周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咬牙恨声道:“要杀便杀,不必废话!”苏漓心中惊疑不定,怎么会是他?心思一转,她立时醒悟,那小子果然狡猾的很!她略带惊讶的神情,被东方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却没说话。盛秦喝叱道:“挟制郡主,行刺王爷,简直罪大恶极,说,是何人主使?”黑衣面具人将双眼一闭,好似没听见盛秦说的话,浑然一副将性命全豁出去的神情。“盛秦盛箫,把他押回去,本王有的是法子让他说!”东方泽冷冷命令道。“是!”盛秦盛箫立即应道。铁甲黑骑顷刻间整齐收队,离去之时,除了稳健的步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东方泽深深地看了苏漓一眼,别有深意地笑道:“看样子,何人设计捉你,苏苏心里早就有数。这一计引君入瓮,果然高明。”他昨日接到苏漓送来的信时,心中便生了疑虑,相识这么久,以她的聪明机智,绝不是容易被挟制的人,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那样高手如影随形!东方泽淡淡抬眼,看似无意地扫过密林间一棵挺直粗壮的大树,当下并未点明。“那还得倚赖王爷,心思深密,懂得与苏漓配合行事。”苏漓笑道,这声夸赞倒是真心实意。东方泽眉梢微扬,“苏苏如何被他们捉去?”苏漓沉思道:“昨日分手之后,我回城半路便遇到意外,当时察觉到有异,将计就计被他们捉去,就是想看看幕后主使是何人。可惜,那个人戴着面具,看不到样子,始终一言不发。”东方泽冷笑道:“不说话?想必是怕你听出他的声音!”“不错。”苏漓点头道:“他身边有一个助手,替他审问。拿出图样来,问我要这白玉指环。”东方泽皱眉,疑惑道:“这指环是明玉郡主之物,他们要来何用?”苏漓沉思半晌,犹疑道:“我也奇怪,这指环他们仿佛极为看重,而且图样上有一对。你给我的杀手白绢上的符号,与这指环上纹饰颇有些相似。”东方泽不禁一愣,又取出指环来细看。苏漓微微一惊,刚才他不是把这指环扔到陷井里去了?忽然间又明白过来,心下喟叹,这男人啊,使了个障眼法,竟把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东方泽想了想,皱眉不解,“相似?为何呢?杀手隶属沉门,指环是郡主之物,如果有渊源,杀手何以会杀黎苏?还是黎苏与杀手组织有仇?”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的确,不了解这符号的意义,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缘故。苏漓秀眉轻蹙,黎苏与沉门毫无干系,绑她之人更不可能是沉门中人!只是这其中原委不便与他明说,当下道:“他们对这指环尤为看重,反复盘问它的下落,苏漓于是便将计就计,给王爷写了信。”东方泽扬眉笑道:“你就这么确定,那信我一定看得懂?”苏漓淡淡笑道:“以王爷聪明才智,这样的小事又岂会难得到王爷。”吾前日请教之事,未有解惑,彻夜难眠。望明日申时,澜沧江一会。这封信表面看起来,完全没有问题。东方泽在接到信的时候,也很奇怪,自从相识,苏漓从未主动邀约,她若有事,必定会直接找他,何必又多此一举地送来封信?这其中必有隐情。于是细看之下,果然被他发现其中隐秘的暗语。那封信,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连起来竟然是:吾有难。接下来的事,自然不言而喻。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交汇的目光中有默契,有欣赏,有某种意义上的信任,似乎……更有一种难以察觉的情愫在彼此心底蔓延,滋长。“对了,那白绢,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黑衣人身上,昨天被他们搜去,并以此为交易,让苏漓来引王爷上钩。”苏漓叹气。东方泽笑道:“苏苏不必着急,人已经抓到,本王自有办法让他说出来。”东方泽扶着苏漓上了马车,一路往镇宁王府奔去。他如此体贴入微,让苏漓的心,又不自觉地靠近了一分。距离初次见面已经过了数月,苏漓第二次来到镇宁王府,东方泽见她衣衫脏乱,立即吩咐下人领她前去沐浴更衣。奔波几日的身子,一泡入温暖的水中,不一会儿,疲累便消除了大半,苏漓舒服得发出一声轻叹。闭目养神了一阵,精神恢复许多,她睁开眼,缓缓移动视线,打量着这间浴房。比起她在摄政王府的浴室,这里显然还要宽大许多。房内装饰虽然极其简单,却处处透着皇族的尊贵和典雅。而所用之物无一不精致讲究,但又无半点奢华浮夸之气,与东方泽深藏内敛的气质还真是不谋而合。忽地,东方泽温柔带笑的俊脸跃入她脑海,苏漓心头没来由地一动,他人不在此,冷峻霸道的男子气息却仍然强势地占满了这间浴房。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一阵猛跳,只觉得池水滚烫,再也无法多呆片刻,起身飞快出了浴池,似乎在刻意逃避什么。立即有侍女上前,用布巾为她裹住身子。苏漓静了又静,稳住有些慌乱的心神,不禁暗暗皱眉,不过是沐个浴,她刻意撇开那些令人心慌意乱的思绪,由侍女她将身体轻轻拭干。一旁有侍女恭敬而立,手中捧着着一个雕工精致的木盒,盒盖打开,散发出女子淡淡的香气,苏漓不由一怔,这味道……竟然是她以前最喜欢的那种熏香。侍女小心地将衣衫取出,这衣衫质地柔滑,如烟似雾,顿时倾泻开来,令人顿时生出身在仙境的错觉。苏漓眼中掠过一丝惊异,这竟然是……一件烟罗制成的衣服。烟罗,质地轻软,淡若云烟,制成衣衫穿在身上,远远望去,仿如轻烟笼罩,最能衬托女子温婉柔美的气质,这是定国特有的一种名贵丝锦。烟罗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产量稀少,价值堪比黄金,定国皇族中也是极少数人才有资格获得,所以当时只向晟国赠送了一匹,以示交好之意。皇帝除了皇后与梁贵妃,就只赐给了摄政王黎奉先的嫡女,黎苏。黎苏当时极为喜爱烟罗的质地,特地请宫里的御用师傅为她做了一件精美夏衫,却不料在一次游玩的时候,出了点意外,那件衣服被刮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她因此事,还曾闷闷不乐几日。后来那道刮痕,被黎瑶费尽心思,细细缝补,表面上虽看不出什么问题,细看之下却依然能看到痕迹,黎苏却也无可奈何,自此便将这件最喜欢的衣服收了起来。眼前出现的这件烟罗,按理来说,只能是梁贵妃的。她心中不禁疑惑,东方泽府中有这衣服并不奇怪,他与梁贵妃母子情深,想必是贵妃薨逝之后,为解思念之情,才会将她遗物放在身边,可是,这样有特殊意义的衣服,为何他会拿来给她穿?一时之间,她无法去深思这其中的端倪。只是轻叹一声,略略抬高双臂,由侍女小心地为她着装。不一会儿,便为她整理好了全身装扮。镇宁王府书房。东方泽高大的身影坐在桌案后,剑眉微蹙,正垂眸沉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抬了眼,深邃的眸光立时凝在她身上,再无法移动半分。女子青丝如瀑,身姿娉婷,双眼璀亮如星,她每向前缓缓走一步,周身便似有层层霞光簇拥,随之飘动,仿佛仙子下凡。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是如此清晰,恍如昨日。倾国倾城的女子试穿这件新制的烟罗,正对着镜子细细打量,一见他来,梁贵妃唇边立即浮起慈爱的笑容,眼中带着几分欣喜,对着他柔声道:“泽儿,你来啦?看母妃这件衣服好看吗?”他呆了很久,似乎不敢相信,那一刻的梁贵妃,美得如同身披霞光的仙女,置身云端。“闻名不如见面,烟罗的确是稀世珍品!真的很美,这世间除了母妃您,只有也没有那个女子衬得起这件烟罗!”他仔细端看许久,都不舍得将眼光收回,不禁打趣笑道:“母妃以后要天天穿给儿子看,儿子一辈子也看不够。”梁贵妃忍不住笑,伸指点他额头,笑道:“傻孩子,往后陪你一辈子的人,可不是母妃,只有你最心爱之人,才会伴你一生!”东方泽不以为意的笑笑,能让自己看得入眼的女子,只怕还没出生呢吧?梁贵妃心念微微一动,进内室将烟罗换了下来,放在木盒内仔细收好,柔声对他道:“泽儿,赶明个你遇见了意中人,便将这衣服送给她穿。”东方泽心头立即一惊,刚要开口拒绝,梁贵妃温柔地轻轻拍着他手,笑道:“这件衣服,母妃就当送给未来媳妇的见面礼。让她陪我,伴我泽儿一生。”母亲对儿子毫不犹豫的关爱,让东方泽不禁眼眶一热,他随口的一句话,母妃却认了真,她对烟罗如此喜爱,也是毅然割舍,想拒绝却无法开口。梁贵妃看上去柔弱,内心却坚韧无比,一旦决定的事,任是谁也无法更改。往日相依之情涌上心头,东方泽神情怔忡,陷入无尽的回忆之中,眼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伤感。直到苏漓走到他面前,他都没能回过神。见东方泽毫无反应,苏漓心中微讶,轻声唤道:“王爷?”东方泽眼光一顿,神情即刻恢复如常,他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又仔细打量一番,由衷赞赏道:“这件衣服,的确很衬你。”苏漓淡淡垂了眼,轻叹一声,道:“王爷如此厚爱,倒让苏漓心中不安。”东方泽眉梢轻挑,故作不解道:“苏苏为何这样说?”“这件衣料乃是当世珍品,衣衫款式虽简洁,做工却极尽精致,一看便知是宫中御师所制,王爷府中又并无女眷,所以,它最有可能是贵妃娘娘生前之物。”苏漓轻轻回道。东方泽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却点头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这的确是母妃生前所穿之物,还是她……最为喜爱的。”烟罗珍贵之名天下人皆知,但是能亲眼见过实物的人却没有几个,这件衣衫,她又是从哪里见过?苏漓心头微微一跳,想不到梁贵妃竟然与自己的喜好有诸多相似之处,而东方泽最后的一句话中隐藏的深意,更令她心生忐忑。“既然是贵妃娘娘心头之好,苏漓实在受之有愧,还请王爷费心,为苏漓准备别的替换衣物吧。”苏漓静静地道。她话一出口,东方泽眼光却一黯,这件衣服对他而言的意义,又岂止是母妃最喜爱这样简单?苏漓不安,他心中自然一清二楚。只是,自己也无法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似乎是由心而发,再自然不过的举动。难道是因为打定主意要娶她,才会有如此异常的举动?见她低头沉默不语,他不禁伸手轻轻抬起她精巧的下巴。苏漓心头一跳,脸随着他的手势向上微扬,直望进一双深邃漆黑的眼中。只要再近上那么少许,他即可吻上她的唇,可苏漓却分明感觉到,此刻他亲昵的举动,毫无**之念。东方泽黑眸如玉,眼瞳深处似乎带了一点点迷惘,一点点忧伤,神情专注,正仔细地端详着她。她也不由怔住,他是又想起了梁贵妃?可除了几样喜好,自己与贵妃并无相似之处,他到底在看什么?明明是为母妃量身定制而成的衣衫,为何穿在她身上,却分毫不差?难道正如母妃所说,她是我的……心爱之人?两个人谁也不能开口,就这样沉默着,深望着,彼此心底隐隐躁动的不安,窥探,都是如此清晰的映在眼中,就连呼吸也是这样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刻难得的静谧。“王爷!”盛秦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两人同时惊醒,东方泽的手顿时微微一僵,苏漓连忙借机别开了头,不敢再看他一眼,只觉得一颗心砰砰跳得飞快。东方泽定了定神,沉声道:“何事?”“回禀王爷,刚刚逮捕来的疑犯,说要见到明曦郡主才肯招供!”苏漓与东方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昏暗的牢房,散发着阴冷的寒意,随着大门开,几线似有若无的亮光,登时投射进来。黑衣面具人双臂被高高吊起,双眼冷冷盯着门外走进来的两人。苏漓见他一脸愤恨,淡淡一笑道:“你如今已是阶下之囚,不如好好招供,还有一线生机!”“生机?”他冷笑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我入教之后,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入了这个门,就没想过生机。不论我出不出得去,总逃不过一个死字!”“好!”东方泽抚掌笑道:“是条硬汉。只可惜,你死便死矣,你的主子此刻只怕还在高兴自己决策英明,送了你这个棋子来替他送死!”他冷冷的眸光隐藏着一丝厉光,黑衣人纵声一笑,“镇宁王,你不必激我。能为主子死,我毫无怨言。”苏漓笑道:“视死如归为勇士,小女子也很佩服阁下。只要阁下交出白绢,小女子可以不伤阁下性命。”黑衣人冷冷道:“白绢不在我手上,你不必枉费心机了。”苏漓沉了脸,“白绢是本官查案之关键,你们如此胆大,竟敢私吞?”黑衣人冷冷一笑,不再说话。苏漓无奈,转念一想,问道:“你执意要见本郡主,是何缘故?”“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与他联络,暗中布下陷阱?”黑衣人恨声道,他纵横江湖多年,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这女人,看似弱不禁风,心思却细密远胜常人。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苏漓笑道:“那间密室密不透风,我能有什么机会,自然是那封你们要我写的信。”黑衣人大吃一惊,从被捉那一刻起,他便百思不得其解,可以断定整个计划,没有人泄露秘密,那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封信有问题,可那信送出去之前,主人曾仔细查看,并没有看出任何异样。短短一句话,将秘密带出,对方还能迅速定下对策,将己方一网成擒,这样的默契,世所罕见!黑衣面具人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讶,面前并肩而立的这一对男女,气势凌然,看上竟如天造地设一般相衬,那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超强的自信,无法不令人心折。栽在这样的人手中,似乎……也并不遗憾。他当下忽地自嘲一笑。“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二,”苏漓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淡淡笑道:“你的主子,与汴国的圣女教,必有关系。”他脸色果然有变,却仍然咬紧了牙没有开口。苏漓笑着又道:“那指环,也是圣女教之物吧?你们不远千里来到晟国,就是为了查找这信物的下落,我说得可对?”他索性闭上了眼,仍然一言不发,可是微微跳动的眼皮,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哼,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本王就查不到?”东方泽走到他面前,冷冷道,“本王想要的,还从未有过得不到!”苏漓心中微微一沉,这话与当日在沉门大战之时,他也曾与沉门门主说过,这男人永远都掩藏不住他锐利的锋芒与超人的自负。“昨日你主子将我抓去,我看得出,他无意伤我,只是怀疑我知道这东西的下落,但又不便以真实身份相问,故而使了这一着险棋。”苏漓眼角的笑意渐深,“只是奇怪的是,圣女教如何知道,小女子见过这指环呢?”黑衣人听到此话忽然脸色一变,猛地睁开眼,警惕地瞪着她。显然被苏漓这话说到了痛处。想起昨日设计带这女子回去,主人没说一句赞赏的话,那兄弟却因为那样的小事被责罚!苏漓又道:“知道小女子可能与圣女教有关的人,还真是很少。不巧你们汴国的人,就正好有一位。”黑衣人脸色青了。苏漓的笑容愈显灿烂,“四皇子在选夫宴上的那首诗,真的甚得我心……不过他虽然未必看得懂那幅图,却能轻易改动诗句试探于我。”“你……”他失声叫了起来,却又警觉地闭了嘴,只是瞪着她喘气。“在密室中他一句话也不肯说,是怕我听出声音吧?他对苏漓的关爱之心,苏漓深为感激。其实就算他真的失手被擒,苏漓也一定以礼相待。”苏漓笑得很是纯真,丝毫没有狡狯之色。黑衣沉了脸,仍然未发一言。东方泽踱步到他面前,盯着他眼沉声道:“事实已呼之欲出。你招还是不招,都摆脱不了四皇子阳骁的嫌疑。你不如配合本王,将圣女教的位置老老实实地交代,或许本王会继往不究,也不会找阳骁的麻烦。”黑衣面具人喘了一声,望着东方泽的脸上显然有些松动。他挣扎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好……我,只告诉郡主一人。”苏漓与东方泽对视一眼,他也是皱紧了眉,暗暗冲她示意,自动后退了几步,全神贯注。苏漓当下定了心神,站定到他面前几步,轻声道,“你说。”“本教的位置就在……”他声音压得很低。“卟”地一声,那黑衣面具人猛然张口,口中疾速地飞出一个小圆球,随即刷刷地爆射出数十支银针,细如牛毛,泛着幽幽蓝光,显然淬了剧毒!银针密如急雨,呈扇形直朝苏漓身上打来。一时间竟然让人无处可避!请牢记本站域名:g.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