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清脆的掌声打得王姨娘头一歪,险些撞到床头上,抬头看着床头雕着的缠枝百合,眼睛一颤。眼泪就这么无声的滚落下来。“贱人,竟敢以孩子之事戏弄本侯。”永昌侯双目猩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瞪着王姨娘,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怀孕将近两个月了,府里所有好东西都顺着她心意拣,外头已经有人传他宠妾灭妻了,他置之不理;她说蔓儿会对胎儿不利,他怀着内疚与不安,让她搬到了最东边的画楼了;她说胎儿是被蔓儿撞掉的,他下令杖毙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到头来,孩子不过是个噱头?王姨娘不敢抬头看她,嘴角的鲜红也没抹去,只侧着头盯着顾蔓。这小贱人,竟真的在侯爷面前揭穿了她假怀孕。好在,她还备有后招。“侯爷。”她索性再赌上一把。猛地从**滚下来,一把抱住永昌侯的双脚。永昌侯早被她气得想杀了她,便毫不留情地一脚朝着她胸口踢过去。王姨娘“噗”的一声,一口血喷出来,可她还是避开了他的靴子,鲜红的血星星点点,看上去十分骇人。“婢妾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太离谱,婢妾也恨不得杀了自己啊,侯爷。请听婢妾说几句话好吗?”“放手。”“侯爷,你真要如此绝情么?”“来人,将她拖下去。”“侯爷……”王姨娘后悔不迭,哭得肝肠寸断,可永昌侯丝毫也没有动摇的意思。还是顾夫人看不过去了,轻轻叹了口气,劝慰道:“侯爷,淑珍此番大胆欺瞒。妾身也觉得心痛,可看她悲壮的样子,确实是有话要说的,侯爷何不给她一个机会呢?”王姨娘拼命地含泪点头,满脸祈求地看着他。永昌侯闭上了眼睛,语气冰冷,不容置喙:“说罢,说完,不然没机会了。”王姨娘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没机会”是什么意思,眼泪唰地掉下来,先是给他磕了几个头。磕地砰砰响,磕得额头青紫。“侯爷,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婢妾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婢妾也觉得对不起侯爷,只是心里又想着,如果这么死了的话,也委实太冤枉了些。”“你冤枉?”永昌侯冷笑。这里任何一人都有资格说冤枉。唯独她没有。“是。”王姨娘狠狠咬着唇,松开时,唇上已经多了一片鲜红,嘴里的血腥味刺激起她心底的恨意,她反手一指,指尖落在那个趴在地上的山羊胡子王大夫身上。“若不是他,婢妾怎么会以为自己怀有侯爷的骨肉了?”侯爷这才注意到趴在地上的人,想起了自己被人玩的团团转的一幕,目光顿时阴狠起来,“拖下去打死。”“啊……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啊。”王大夫大惊,大喊着求饶起来。上官清源已经不耐烦了,再一次催着顾蔓:“可以走了吗?”侯府的家事,他半点都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唯有她在纸条中所说的秘密。“好。”顾蔓嫣然一笑,应该没她什么事了吧。正准备走,却发现怎么都挪不开步子,低头一看,一双脏兮兮的大手死命地盘在她双腿上,而这双手的主人大喊起来:“四小姐,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帮你办成这件事,你会给我一大笔银子,并保证我不死的,你不能走,你救我,救救我啊,侯爷要打死我了。”顿时,所有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的身上,连上官清源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分,眼里的那份厌弃又涌上来:“顾蔓,你可真够恶心的,竟然连我都敢利用。”顾蔓先是一怔,不甘示弱地回道:“上官清源,你可真够笨的,这么简单的诡计都看不出来。”“你……”一怒之下,甩袖而去。顾蔓也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突然攀上自己,看着上官清源远去的背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猛吸了几口气。“蔓儿,到底怎么回事?”侯爷也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侯爷,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小人是被人胁迫的,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子人都要靠小人一个人养活啊,如果不答应四小姐的要求,小人全家也活不成了。”王大夫抢先说道。侯爷眼底的疑虑又深了一分,目光再度冷凝,看着她。顾蔓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没那么想杀人。“你确定是我胁迫你收买你指使你?”她伸手指着自己。“是,四小姐给了小人一百两银子,说是订金,事成之后还另有重谢,让小人找机会来到侯府,给王姨娘诊治时,一定要说她怀孕了,还要在她饭菜里下药,制造出怀孕的症状来,然后一定要配合小姐,直到小姐亲自揭穿她‘假怀孕’这件事。不然,小人怎么敢在侯爷火眼金睛面前做出这等不可饶恕之罪啊。侯爷,侯爷饶命啊。”“侯爷,婢妾死不足惜啊,可侯爷也听到真相如何了吧?是她,是她串通大夫来陷害我的,若不是她制造出我假孕的事情,怎么会有后面的一出?侯爷,婢妾实在冤枉啊。”王姨娘缓缓跪直了身子,抬头仰望着他,目光里充满期待。“蔓儿,你如何说?”再次误解顾蔓之后,即使这一次人证物证都有了,侯爷也不愿再妄下结论,他很清楚,一旦这么做了,他可能就要永远失去这个女儿了。顾蔓心里安慰了下,一脚甩开王大夫,微微弯下腰,身后的长发自然垂到胸前,她笑了。“王大夫是吧,你说我花钱指使你,那我是给了你两百两的银子还是银票呢?”“银……是一百两的银票。”他识破她话中的诡谲,笑了。顾蔓亦笑,丝毫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紧张感。“哦,我记性不好,你才说过是一百两。那凭证呢?收据呢?”他冷哼一声:“这等丧尽天良的事,你自然怕留下证据了,怎么可能会让我写收据?”“唔。”顾蔓抬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确实是丧尽天良,难怪我出手这么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你两百两呢。”“是一百两。”他继续纠正。“哦对。那你还记不记得我收买你那天是晴天还是下雨?”“阴天。”他随口道来。“我那天穿的衣服是粉色的还是绿色的?”“是……”他瞥了一眼她现在身上穿的白衣,不确定地说道:“白色?”见她神色无异,他立刻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他记得王姨娘提过,这个四小姐刚死了姨娘正在为她守孝,而守孝的人不能穿别的颜色的衣服。“我是撑了一把白色的伞还是银色的?”“……灰色的。”顾蔓继续不搭边的问着,每一个问题都会抛给他两个不同的答案,但他回答的都是另一个,可是每次答完之后,他心虚便多了一层,怕说的越多便错的越多。“蔓儿,你到底想问什么?”顾夫人看着有些着急了。“哦,我就想问问,我到底是给了王大夫一百两还是两百两?”“三百两。”他下意识地不去选择顾蔓丢出来的答案,然而,说完之后,似乎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三百两?我一个庶女,月例不过十几两银子,竟然如此阔绰,一出手就给你三百两?哦,对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一百两来着?”王大夫冷汗涔涔,嘴角边的山羊胡也湿哒哒的贴在脸上,“我,我哪记得这么清楚?”“可你先前一直就记得很清楚啊,还能说出我穿的衣服和打扮,怎么连这么大的事也记得了?”“我,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比死更可怕了,紧张一点点地嗜咬着他的神经,让他生不如死。顾蔓冷笑,突然扬声道:“王姨娘多谢你配合,我终于抓到偷我姨娘银子的那个贼了。”“我什么时候……”顾蔓及时打断她的话:“我们说好的,不是吗?我姨娘死后不久便被人偷了三百两银子,我就知道,一定是常出我们府里的人偷的,果然,他已经招了。你放心,银子我会分一半给你的。”“我……”王姨娘简直反应不过来。三百两银子,这是怎么回事?顾蔓转身,揪住王大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我早就注意到你了,自从你来了我们府上之后就发了一笔横财,先是在京郊买了几块良田,在城东买了一间三进的院子,说,银子是不是你偷?”巨帅冬弟。“嗡----”王大夫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条线终于断了,他立刻辩解道:“胡说,我的银子都是王姨娘给的,我没有偷……”顾蔓手疾眼快,突然一把抓住他随身携带的鼓囊囊的药囊,哗啦一声倒出里面的药材,以及藏在最底部的----金银珠宝。当永昌侯认出那一条他赏给王姨娘的珍珠项链时,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王淑珍!王姨娘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可一抬头,却看到了侯爷那双阴冷如蛇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