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进屋子里时,顾蔓还在蒙头大睡,疏清和小离也不吵她。做好了自己的事便搬张小板凳在院子里坐着绣花。还没过一会儿,张箐薇来了,她依旧穿着粉嫩的小褂加外罩,还没进来便已经喊开了:“蔓儿快出来,我有事找你。”小离忙跑过去对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可人家哪里肯听,秀眉皱得高高的,不解地望着她小离,说话的声音一点都没有控制:“你们家小姐呢?”吓得小离差点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了。“小姐在睡觉。”这话可把张箐薇吓了一跳,想到前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二话不说直接推开小离,快步朝着屋子走去,边走还边说:“你们也真是的,上次发生过那种事,还敢让她这么睡?万一又醒不过来可怎么办?”疏清还没说话也被她推开,张箐薇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爬上床。被子一掀,开始挠顾蔓的痒痒,另一手揪着她的耳朵,对准了大喊她的名字。“顾蔓!顾蔓顾蔓顾----”噗通!**坠地的闷响声,顾蔓捂着耳朵,眯着没睡饱的小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前方。“顾蔓,你死定了!”惊如闷雷的声音是最好的清醒方法,顾蔓抖了几下,眼前一片清明,只见张箐薇从地上爬起来。凶神恶煞般地看着她。“啊哈哈哈哈----你饶了我吧,哈哈哈,我再也不敢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张大小姐,快住手----哈哈哈哈,我快要死了----”听着里面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小离忧心地看着疏清:“疏清姐,我们真的不要进去救救小姐?”疏清淡定地拿着绣花针绣着牡丹花上的花蕊。“不用,小姐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可你确定她这是开心吗?“哦。”小离嘟着嘴应下了,站在一旁,看着疏清将针尖插进花瓣的最中间,嫩黄色的花蕊成型,整朵牡丹如镶嵌在缎面上似的,栩栩如生。张箐薇终于累了,坐在床边喘着粗气,还怒瞪着她:“昨晚干嘛去了,睡到现在都不知道起来。”顾蔓忍着揍她一顿的冲动,瞪了她一眼,找了块帕子擦干脸上的泪。却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脸上悄然爬上两朵红晕,好在张箐薇以为是被她挠出来的,并没有多问。赏着花,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人正盯着自己看,顾蔓转过脸,却发现萧隐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看花了,反而一直注“视”着她。被他空洞的眼神盯着。顾蔓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快,竟然不敢正视他,只能将脸别过去,假装心无旁骛地看着昙花。“蔓儿,我能……看看你吗?”声音很低,很轻,像夜间的风,吹过一阵便散了。可顾蔓脸上的温度,却久久降不下来。他一直没动,保持着蹲着的姿势,面朝着她,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被这么“灼热”的眼神盯着,她怎么也不能静下心来专心赏花,最终,还是妥协了,拉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共反讽弟。温凉的手指缓缓挑起额前厚重的刘海,顾蔓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要摸这儿。”“我不会介意。”手停留在她的脸上,他在等着她的回答。犹豫了半晌,她最终还是答应:“那好吧,额头上的疤痕虽然消失了,可印记还在。”还是忍不住撒了一个谎。他郑重地点头,温热的指腹缓缓从额头上滑过,他的动作极其轻缓,似乎要将她的容貌刻在心里。指尖在她鬓角打转,想探寻她曾经受伤的地方,还轻轻地问:“是这儿吗?还疼不疼?”“有点痒。”“呵呵。”他的手继续向下,从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上一一划过,未漏掉任何一寸地方。顾蔓现在还能记得他指腹划过她睫毛时心底的悸动以及脸上的滚烫的温度,整个身子都麻了,软了,大脑浑浑噩噩,半天找不回自己。清醒时,两人的脸靠得极近,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而他依旧蹲着,抱着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能使人窒息的温度让顾蔓也喘不过气来,他的味道很好闻,带着清新的香味,如同昙花的幽香,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靠近,顾蔓睁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被什么蛊惑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只是,在两人只有半寸的距离时,顾蔓突然大叫出声,重重一推,她终究忘了,她是被他抱在怀里的。萧隐玄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她,毫发无损地被他抱在怀里……从他身上爬起来,她再次落荒而逃,背影应该比上次更为狼狈。“呵呵呵。”记得那谁好像蹲得腿都麻了,最后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回王府去了。想到他那身洁白无瑕的锦袍上面全沾满了泥土,顾蔓不禁轻笑出声,终于觉得,他也凡尘俗世了一回,不再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神。张箐薇则好奇地望着她:“怎么,还没笑够?”顾蔓瞬间收敛脸色,故意板着脸问她:“你来找我干什么?”糟了,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张箐薇讪笑,眼珠子却在飞快转动,想着该如何骗她来达到目的。“嘿嘿。”她干笑两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蔓儿,你还记得陈国公的那个女儿陈若婷吗?就是那个老和我们作对的那个。”顾蔓纠正:“是和你作对吧。”张箐薇毫不留情地揭短:“是啊,因为人家压根看不上你庶出的身份,都懒得理你。我最讨厌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狗眼看人低,不就是我爹的职位不如陈国公吗?有什么好嘚瑟的,信不信我让我爹参陈国公一本让她瞬间落魄。哎,如今她可真是风光得意,嫁了个如意郎君,还是皇上最倚重的年轻将军,现在她可得意了,特意给朝中所有四品大员的嫡出女儿或是年纪稍微年轻些的夫人们发了帖子,邀请大家去将军府邸赏花游园。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收到,哎,我就好心带你去将军府见见世面吧。”“哦,谢谢你的好心了,我不去。怎么了,你也有求我的时候,哼,让你刚才这么对付我!”见动机被她戳破,张箐薇的故作慷慨突然就变成了哀求:“好蔓儿,你就去吧,你知道的,我真的好讨厌看到她,如今她夫君在朝中颇受倚重,她这次肯定又要在我面前炫耀了。”“你不去不就是了吗?”张箐薇的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行?”顾蔓好奇地看着她,她这才讪笑着揉了揉鼻子:“她一向嚣张惯了,不给她一点教训怎么能行?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有与她对抗的资本,你都快成世子妃了,我们干嘛还要怕她。”顾蔓打断她的话:“不是我们,是你,我没打算去呀。”她继续拉着她的袖子求情:“好蔓儿,你就去吧,大不了我以后不挠你痒了。我给你、给你当牛做马行不行?”见她衣服穿戴完毕,正准备梳洗,立刻狗腿地跑过去拧干帕子,讨好地看着她。“你现在就差个尾巴在后面摇了。”顾蔓无可奈何地叹气。她也不怒,嘿嘿地笑着:“摇就摇呗,你不知道,自从你被贤王世子拿下……哦不不不,是世子被你拿下之后,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还有上回我牵扯进荣王府的那桩破事中,也是你不卑不亢地在荣王妃面前为我说话……”“停停停,别说了,我去就是。”顾蔓举手投降。“我就知道你最大方了,你肯定看不得我过去受她欺负对不对,好蔓儿,我真是三生有幸才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啊。”“越来越贫嘴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也是跟你学的嘛。你瞧你说话的时候多厉害啊,连荣王妃也不怕。”张箐薇见她眼下挂着两只大大的眼袋,还有严重的黑眼圈,也不烦她了,拍着她的肩嘱咐她好好休息,明天一定要光彩照人,将陈若婷的风头给压下去。张箐薇走了之后,顾蔓又爬上床准备睡个回笼觉,可不知怎的,这一次就是睡不着了,那人的隽秀的脸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越贴越近……“哎!”重重地叹息一声,抓起被子盖过头顶,在一片漆黑中什么也不顾了。可是,不管怎么折腾,睡意全无,一睁眼,眼前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来,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萧隐玄。他便是一直生活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吗?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朝前探,锦被上喜鹊梅花的针织纹理渐渐清晰,可她却在想,若是看不见,她也不会知道这是喜鹊梅花的图案,更不会知道这床被子是大红色的。而他,便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突然的,心底滑过一丝心疼,同时,她也发现,萧隐玄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可她对他的事却一知半解。除了知道他是贤王府世子,知道他眼盲之外,她似乎一点都不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