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千晓长夜

苏泽隔日便派人去风夕城接苏信回云水间，十天之后，苏信回到云水间，在此期间，苏泽已经正式宣布，苏小羽是苏家大小姐，但因她的反对，少主仍是苏念羽，苏泽等苏信一回来，便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交接，然后，带着一大家子离开了云水间。原本这几个人坐两辆马车都绰绰有余，但苏小羽以自己伤势未好，需要安静为由，再添了一辆。实际上，她的伤口仅长出一层新肉，还偶尔发炎，司千焕的脸色因此阴晴不定，她怕他伤及池鱼，干脆让他跟自己单独坐一辆，也正如了某人的意。而在司千焕等人终于踏上回陵城的道路时，司千煌带着曲吟一路游山玩水，来到离风夕城不远的青城。青城的山水很美，所以司千煌打算带着曲吟在这里住上几天。夕阳西下，晚霞重重，城外林间，一条小溪缓缓流淌，溪水清澈，能把水底的卵石西沙看得清楚，一只银杯浮在水上，朝下游慢悠悠地漂去，杯中佳酿几次欲泼洒出来，却都恰好止住了力道。一只纤纤细手探入溪水之中，顺势捞起了银杯，将银杯抵在红唇边，仰首，一口饮尽。“你可真有雅兴，还玩这曲水流觞。”曲吟盘膝坐在溪边，把玩着手里的银杯，余光瞥见来人，无奈地说道。“不好玩吗？”司千煌状似苦恼地皱眉，走过来挨着她坐下。“煌，你说，你若无功而返，司千北会不会气死？”曲吟拿胳膊拄着脑袋，歪头对他笑。司千煌挑眉，笑的有些诡异，“当然不能无功而返，等我们什么时候有功了，再回去。”“真不要脸啊。”曲吟轻轻地笑了起来，换坐为蹲，捧起溪水轻敷在面上，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清清冷冷的感觉让她浑身舒畅，忍不住又捧起一抔，清清凉凉的溪水无意中闯入她口中，让她脸上的淡笑凝固。“怎么了？”司千煌一直笑看着她，自然不会错过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立刻蹙眉问道。曲吟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撩起一点水送进嘴里，细细品着，脸色越来越沉，“煌，这水有问题。”“那你还喝！”司千煌脸一沉，擦掉她嘴角的水迹。曲吟愣了愣，失笑，“一点而已，没关系的。”司千煌闷闷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水有什么问题？”“在医谷的时候，我就见过一种植物，人一旦服用过量，就会上瘾，然后慢慢亏空你的身体，如果用量小，两三年就能让一个壮汉变的比八十老妪更弱。”曲吟淡淡地说道。“你说的，是不是御米？”司千煌想了想，突然问道。曲吟点头，眉头微微皱起，“我离开医谷之后，听说御米产于凌国和烟国边境，但很早以前，两国君王对这种植物非常厌恶，所以联手把两国境内所有的御米焚尽，为什么这溪水里有御米的味道？”“走，我们去上游看看。”司千煌当下把她拉了起来，脸色是这几天来第一次严肃。曲吟的医术，根本不可能认错御米的味道，能让这不大不小的溪染上这种味道，种植的规模一定不小，若是有心人为之，其意图就耐人寻味了。小溪上游是一处山谷，过了山谷又是一大片树林，小溪贯穿这片树林。曲吟俯身又抿了一口溪水，眼睛眯了眯，“味道比下游浓了很多。”看来这御米就种在小溪的源头。司千煌不语，突然搂住她的腰，施展轻功朝前飞去，不多时，便飞出树林，在溪边，果然看见一大片白色的花丛，一股异香萦绕在上空。“当初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被销毁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片。”曲吟看着四周长到她小腿之上高的花株，心中的疑惑不断扩大。“有心人留下一些，再慢慢培育，要种这么大一片并不是难事。”司千煌看着美丽的花丛，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情，反而脸色沉，“吟儿，你该好奇的是，我烽国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御米只有烟国和凌国有，他烽国数百年来都没听说过有御米，若今日他们没有无意发现这花丛，也许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这里种着那么多害人的东西。“有人种，不就有咯。”曲吟撇撇嘴，抬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别担心，还有我呢。”司千煌笑着点了点头，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道，“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查这块地是否有主。”曲吟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嫩黄色的药丸，送了一颗进司千煌嘴里，另一颗送进自己嘴里，“这花的气味虽然没什么毒，但还是小心些好。”“好，我的神医皇后。”司千煌宠溺地笑笑，找到一处花株较少又比较干爽的土地，才扶着曲吟坐了下去。“看来我们不会无功而返了。”曲吟躺在司千煌的肚子上，若有所思地笑着说道，眼睛直直地看着月明星稀的天空。司千煌捏住她的鼻子，正要说话，突然听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立刻坐直身子，放缓了呼吸。曲吟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目光一冷，随着他起身，蹲在花丛中，在月色的掩护下，不容易被发现。“我们都栽了这么多树，别说晚上了，就是白天也没人这么无聊跑来逛树林，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巡查的。”两个身穿粗麻短褂的男人举着火把走进花丛，其中一人抱怨道。“废话少说，随便转转就回去，我们还有一袋果子没有磨粉。”另一个人不耐烦地说道，朝前面挥了挥火把，就当是巡查过了，转身就走。“哎，你等等我！”他的同伴连忙大喊，回头看了一眼，追了上去。司千煌和曲吟对视一眼，齐齐闭了闭眼，借着花丛的掩护迅速追了上去，跟在两人的不远处，不多时，便见到前面有一个灯火通明，中等大小的村庄，那两人很快走了进去。“吟儿，你去看左边，我负责右边，一盏茶的时间后，在这里会合。”司千煌缓缓起身，眯着眼看着前面的村庄，伸手指了指。曲吟点点头，纵身一跃，施展轻功朝左边飞去，司千煌不甘示弱，脚踏百花飞向右边，身后带起一阵淡淡的青光，因月色的明亮，并不明显。曲吟发现村庄外一个人也没有，心中疑惑，戳破一户的窗户，眯着眼看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却见两个人每人抱着一个小石磨，小心翼翼地研磨着，再看了眼旁边放着晾干了的御米果实的口袋，心中了然，闪身利卡。曲吟回到两人约好的地方，见身旁也正好落下一个人，眯着眼分析道，“这村子应该是用来加工御米的。”没有牲畜，没有田地，连大米都是从外面运来的。“我见每个人都抱着石磨，原来是在加工御米果实，他们人不少，却还要连夜加工，到底是做什么的，需要这么多御米。”司千煌握紧了拳头，眼里有着凝重，这御米对百姓的危害极大，若是四处扩散，恐怕还会危害社稷。“看这花丛的规模，恐怕也有两年多了。”曲吟回头看了眼茫茫的花海，又看了看前方密密麻麻的树木，心想前面的树林应该就是用来掩盖这花丛的。“这么多御米粉流传出去，我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司千煌微微睁眼，诧异地说道，先不说还有没有别的花丛，就这一处，已经生产了大量御米，不管传到哪里，都会有动静才对，白术的情报网也一点消息也没有。曲吟握了握拳，眼里突然闪过亮光，看向司千煌，“煌，你说有没有可以，他们根本没有流传出去，而是储备起来了，或者是发送到一个我们根本就想不到的地方去了？”“吟儿真聪明。”司千煌也是这么想的，闻言，笑弯了眼，“我们去客栈，问掌柜要只信鸽，传消息给风夕城白楼，白玉他们应该还没走。”曲吟点点头，回头深深地看了花田一眼，便被司千煌抱着飞走。两人回到白家旗下的客栈，竟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晓，你怎么在这？”司千煌刚把信鸽放飞，带着曲吟下楼，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司千晓，不由诧异地问道。多日不见，司千晓依旧温润如玉，但无波的眼底却多了几分柔情，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哥，我找到她了。”司千晓也有些诧异，而后淡笑着说道，朝着曲吟颔首，“大嫂。”司千煌挑眉，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下，好奇地问道，“她是谁？”“刑部尚书最顽劣的大小姐，董长夜。”司千晓苦笑，想到那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眼里划过柔光。“刑部尚书董智有三女二子，其嫡长女顽劣成性，是个常年不着家的主，你们能遇上，倒是缘分。”曲吟悠悠地喝着茶，想到西云给她说的那些八卦，挑眉说道。“哼，背后说人坏话，嘴巴会坏掉。”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然后穿着黄色男装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撅着小嘴，眯着眼看曲吟。“噗！”向来优雅的曲吟忍不住喷了小口茶，还好及时拿手挡住，上上下下将董长夜打量了一番，眼里笑意更甚。司千晓见皇兄微微皱眉，无奈地摇了摇头，拉开身旁的椅子，温柔地说道，“长夜，坐。”董长夜看着眼前那张跟司千晓有点像的脸，挑眉轻笑，“晓哥哥，他就是你大哥？长的可比你有气势。”司千晓苦笑，揉着她的脑袋，被她一巴掌打下来，“长夜，这是我大哥千煌。”说着，朝司千煌淡淡一笑。司千煌了然，颔首，看向古灵精怪的美丽女子，“你好，我是千晓的大哥。”董智那个老古板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倒也算他好本事，三弟看来还没告诉董长夜自己的身份，他作为兄长的自然会帮衬着他。董长夜欣赏地打量他两眼便饶有兴味地看向曲吟，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然后问道，“你刚刚笑什么？我很可笑吗？”“咳，长夜，这是我大嫂，曲吟，你客气点。”司千晓不太了解曲吟，怕她不喜欢董长夜，连忙淡声说道，致以曲吟歉意一笑。“晓哥哥，我都打算对你以身相许了，那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客气什么？”董长夜轻哼，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曲吟。司千煌见三弟无奈，失笑，心里倒是有些赞赏这个未来弟媳，“你说的不错，一家人不需要客气。”司千晓见兄长也接受了长夜，稍微松了口气，心里对曲吟刚刚的失态也生了好奇。“你叫长夜是吧。”曲吟似笑非笑地看着董长夜，眼里闪过兴味，“很好奇我在笑什么？”司千煌偏头看了自己女人一眼，见她一直在看董长夜，有些郁闷，这女人一来，吟儿可就没看过他了。“很好奇，嫂嫂告诉我吧。”董长夜一点也没有生疏的感觉，亲昵地笑着，用她爹的话来说，就是没脸没皮。“因为……我乍一看你，想到了我的好朋友。”曲吟摸着下巴说道，又打量她一番，“穿男装很好看，人也有点嚣张，不过，你比她单纯很多。”小羽的心是个深潭，不过只是对外人，而这董长夜虽然有些顽劣，却还是单纯的很。“她在哪？我要带她回去给老头儿看，看她还说不说世上没我这种人。”董长夜开心地说道，她也以为很少有姑娘喜欢穿男装。曲吟挑眉，“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看到了吧。”“你的眼里只有苏小羽。”司千煌在一旁小声地说道，满眼的不满，要见到她了，有必要那么开心吗？“咳，煌。”曲吟嘴角一抽，暗中掐住他的手臂，乱吃什么飞醋。司千晓听着兄长的话，明白了曲吟说的是苏小羽，不由挑了挑眉，长夜可一点也不像苏小羽，苏小羽那种女人，只有小焕会喜欢，才敢喜欢。“嫂嫂，你说的那个姑娘，是不是就是苏小羽呀，可她是个女的，嫂嫂为什么眼里只有她？莫非你跟最新的话本上说的一样，喜欢女……”董长夜小嘴快速地开开合合，越说越兴奋。曲吟突然出手，点住她的哑穴，对上她错愕的表情，歉意一笑，“长夜，你想多了。”董长夜挫败地垂下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曲吟，希望她能给自己解穴，她的武功好棒，出手好快，她在武林中也算小有名气，没想到根本连人家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司千晓叹了口气，伸手给她解开穴道，无奈地说道，“玩笑不能乱开。”虽然知道曲吟不会生气，但若日后长夜碰到的是苏小羽，万一那句话说的不中听了，可就不是点哑穴这么简单了。“知道啦，嫂嫂，我带你去青城转转吧，我刚刚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月了，熟得不得了！”董长夜瞪司千晓一眼，然后站起来，上前拉曲吟。好了伤疤忘了疼，说的应该就是董长夜这类人。曲吟目光迅速扫过司千煌和司千晓，勾唇一笑，“好啊。”“晓哥哥，大哥，我带着嫂嫂走啦，不用担心，嫂嫂会保护我的！”董长夜笑眯眯地说完，拉着曲吟就跑了出去。“晓，我一直嫌你性子太不温不火，所以你找了个董长夜，是要互补吗？”司千煌笑着打趣，性子这么跳脱，也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晓情绪的波动吧。司千晓淡淡地笑了笑，道，“或许是的，皇兄，你怎么带着皇嫂来青城了？”“哦，我微服私访，来查长孙郁风背后到底在搞什么鬼。”司千煌淡淡地说道。“小焕愿意主持朝政？”司千晓压抑地睁大眼，小焕一向不喜欢这些东西，皇兄是怎么劝他的？司千煌挑眉，摇了摇头，“小焕也不在陵城。”“二皇兄？”司千晓难得的失态，毕竟司千北游手好闲惯了，要他来主持朝政，不是说他没有那个本事，关键是他怎么可能答应。“我以前管不了北北，是因为他没什么弱点，不过最近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情况就不一样了。”司千煌深感扶柳的出现及时。司千晓好奇地笑着，道，“皇兄，我离开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最嫌弃成亲的二哥也有了心上人，他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司千煌转着茶杯，想了想，慢慢地开了口，把这些日子发生的时候都告诉了司千晓。“二皇兄想好给扶柳姑娘安排一个身份了吗？”司千晓为兄长开心的同时，还有些担忧，毕竟舆论有时候是压不住的，万一那扶柳撑不住负了二皇兄……“北北自有分寸，我有另一件事情要跟你说。”司千煌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想到那御米，微微蹙眉，淡笑着的脸严肃了起来。吟儿故意跟着董长夜出去，也是为了给他时间把事情告诉晓。“你说。”司千晓也微微正色，道。司千煌屈指扣了扣桌面，良久，沉沉地开口，“青城，有大片御米。”－－－－－－题外话－－－－－－准备弄一个跳脱又聪明的姑娘，关键是，董长夜不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她有很多缺点，固执，顽劣，任性，因为司千晓是一个包容性很强的人，所以必须有一个极端的女人来磨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