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几点才睡觉,裴煜泽没有半点印象,睡到半夜,他被吵醒。对于注重睡眠品质的人而言,将对方大卸八块是最好的方法。始作俑者,当然是另一个房客——明晚。她蜷缩着身子窝在床沿,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双肩轻颤,可见是在梦里啕啕大哭。“妈……”她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但口齿不清,太不分明,唯一能让裴煜泽听清楚的,就是这个字眼。她越哭越凶,全身抖得厉害,小脸皱成一团,哭的没什么美感,不像是女人的梨花带雨,更像是孩子的耍泼取闹。裴煜泽扳过她的身子,环抱着她,他见过跟自己恃强斗狠的明晚,就是没见过她认输软弱的样子。上次在夜店吻她的时候非但没得到半点快感,相反,那次经历让他们的距离远的遥不可及。但现在,明晚就在自己怀里,他感觉的到她的真实,她身上的温热轻触了他心底残存的一丁点柔软,压下了他本该一发不可收拾的怒气。“妈!”她突然绷紧了身子,仰着脖子,低声尖叫。裴煜泽的双臂用了力道,把她抱得更紧,她跟石头一样僵直了几分钟,终于耗费了最后一分力气,身体渐渐柔软下来,倒在他的胸口,睡了过去。显然,噩梦已经过去。清晨,明晚一睁开眼,裴煜泽衣装整齐地站在阳台上抽烟,双臂撑在两侧,食指跟中指间的香烟,燃着烟草味。他并不嗜烟如命,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下楼吃早饭,时间不早了。”他只抽了半根烟,回到房间。明晚从洗浴间出来,裴煜泽转动金色门把,轻描淡写地问了句。“对了,你妈怎么过世的?”“车祸。”明晚回答的更简洁。……明晚的妈妈姜璇是在高架上出了车祸。一辆大卡车追尾,轿车当场被撞飞了出去,越过隔离带,连车带人掉进了高架下的人工湖。车窗在水压下打不开,人是活活被闷死的。这才是明晚嘴里“车祸”背后的故事。裴煜泽从公司早退,直接回到半山邸堡,家里没什么人,孙管家一边晒着床单,一边跟少爷问好。“孙管家。”裴煜泽突然想到什么,退了两步。“少爷,有事尽管吩咐。”孙管家挺直了腰杆,毕恭毕敬地说。“去把游泳池的水放干了。”裴煜泽丢下这一句,装作无事人,走入客厅。明晚没有因为昨天的意外而消沉太久,提交了参赛作品之后,她窝在沙发中看电视。音乐台正在播放一首前阵子炒的火热的电影主题曲,明晚没看过那部电影。屏幕里的情节是全然陌生的,几位男女主角的面孔,年轻而美丽,应该是这部电影的主要卖点。《时间煮雨》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这条路上的你我她有谁迷路了吗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风吹亮雪花吹白我们的头发当初说一起闯天下你们还记得吗那一年盛夏心愿许的无限大我们手拉手也成舟划过悲伤河流你曾说过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否只是童言无忌天真岁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大雪求你别抹去我们在一起的痕迹大雪也无法抹去我们给彼此的印记今夕何夕青草离离明月夜送君千里等来年秋风起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明明是她头一回听到,但那种时过境迁的悲凉,却像是早已深深植入了她的内心。爱过和错过,像是方向相反的两条绳索,恨不能将她的身躯撕裂成两半,无可名状的疼痛,早已将曾经拥有和相属的甜美消磨殆尽。最终,电视机里的,变成了她自己的故事。“明晚,我回来了。”手中的遥控器,无声滑落,那么温柔的声音,不是那个人,又能是谁?!她的心跳如鼓,不敢置信地循着声音的源头,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裴煜泽依靠在门边,不过是跟她随便打了个招呼,她竟然一脸受惊?!她的目光从未如此炽热而复杂,更从未用如此迷惘而惆怅的眼神凝视着他,当他的轮廓在她的眼里愈发明朗起来,紧接着从她的眼底深处涌出来的,是惊喜欢欣褪去之后的清澄冷静。她刚才看到的人,不是他。“回来有事?”明晚很快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又恢复成裴煜泽最常见的模样,浅笑,礼貌,疏远。“拿文件。”裴煜泽目不斜视,直直地越过她,在四处翻找。“我帮你找吧,是什么文件?”明晚跟上他,询问。“鬼知道是什么文件!”裴煜泽暗暗咒骂了声,面露不耐,手掌一扬,桌上的东西全部被挥了下去,一对昂贵的水晶杯全部摔得粉碎。所有的貌合神离,也被一瞬间摔碎。明晚定在原地,没有继续靠近他,她不难揣摩出他的生气的理由。因为她站在赵敏芝那一边,暗中对他的女人下了手。但她需要在赵敏芝面前,表露自己的立场。当下,容不得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