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听下去,折回楼上,晚上没睡好,回到屋里又睡了个回笼觉。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开了门,定定地站在她的床边。她听到动静,却又懒得睁开眼:“刘阿姨,等我睡醒了再来打扫……”那人合上门,动静消失了。她睡得更沉。裴煜泽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环顾四周,屋里的摆设跟两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可见明晚真是个念旧的女人。刚才在楼下跟明成均谈话的时候,他看到明晚站在楼梯上的身影,她只是站了两分钟,就回到房间。他不知该用铁石心肠,还是用城府深沉来形容明晚。而眼下的这个女人,双手攥着被子一角,半张脸埋在松软的白色枕头里,唇角上扬,脸上残留着两分孩子气的天真,一点也不像平日里的精明模样。他凝神看着她,心的某一处,似乎就要因此而软化。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掌,贴着她温热的面颊,她翻了个身,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儿。掌下的女人肌肤,光洁细嫩,这样的触感停留在他的手心,迟迟不曾消退。在门外传来一声咳嗽声,裴煜泽适时起身,不再逗留。明成均站在二楼看他,眉头微动,似乎又想说什么。“你要是想让我同意,至少把小晚从裴家出来的原因告诉我。”他最后这么说。“这是明晚的**,我不想说。”裴煜泽眼神坚定,从容不迫地开了口。明成均有些意外,当年他就察觉事情不太简单,但面对自己的女儿,他不曾严厉逼问。而如今,裴煜泽居然同样守口如瓶。他面露恼火:“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裴煜泽转过身,幽幽地望向她的房门,低低地说。“不管明晚受到多少委屈,往后我会陪在她身边。”明成均一言不发,目送着裴煜泽离开。他当然知道,裴煜泽还是会缠着女儿,但若是女儿对他没有一点感情,昨晚根本不会把他带回家来。哎,这对年轻人,他也不知该劝分还是劝合。裴煜泽哪怕铁了心,裴家也不会轻易点头答应。……掏出钥匙,裴煜泽进了门。厨房里有水声传入耳畔,诱人的香气引人食指大动,他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明晨系着白色围裙,切菜熬汤的画面。“我今天刚搬到楼上,工人正在整理家具,一时半会儿我只能在这儿落脚。”明晨抬起脸看了看他,笑着解释。他下颚一点,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洗了澡,就出来吃饭吧,差不多了。”明晨笑盈盈地说,眉眼之间少了往日的冷傲。裴煜泽关了门,脱了衣服,站在莲蓬头下冲澡。两年前的那场车祸,让裴家人意识到裴氏内部的危险,他们把他及时地送去美国,大半年时间,他都在私人医院里养病。当然,裴家动用一切人脉,花了大力气,封锁了所有消息。再亲近的家人朋友,也只当他是出国深造。能到他的车上动手脚,裴家犹如惊弓之鸟,不敢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当时的他情况并不乐观,赵敏芝开始怀疑每一个人,却又迫不及待需要得到一个最可靠的心腹,飞洋过海专程照顾自己。赵敏芝留意到了明晨,兴许是经过了一场交易,明晨成为他的私人看护。她用了两年时间的不离不弃,博得了裴家人的信赖。渐渐的,他身体痊愈,她不但照顾他的生活,同时担负起秘书的责任,跟他一起求学深造,学习经验。唯独,他跟赵敏芝从不喊她的名字,只叫她的英文名vicky,似乎谁也不愿想起,明晨跟明家的关系,跟明晚的关系。人,自然是需要相处的。当年他并不喜欢明晨,或许到现在也是如此,唯一的不同,他至少开始理解她。一个弃婴,被孤儿院收容,过了二十年的快乐生活,当命运把她身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撕裂开来的时候,她乱了阵脚。她开始体验到不同,**,自卑,抗拒,叛逆,她试图找到真正的归属,偏偏生父母是活在最底层的小人物,现实跟理想出入太大。她一次次站在两种现实的关口,一次次体悟截然不同的差距,自然性格有些变化。她陪他度过最难熬的那一年。他被困在病房里,不能下地,身处陌生环境,没有亲戚朋友,每日见的最多的就是医生和护士。他烦躁,苦闷,像变了一个人。他朝明晨撒气,不下几十次,她却耐心极佳,光是收拾他摔碎的碗碟,就足够考验她的忍耐。他从来都知道明晨是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她拥有海外求学的经历,可以跟国外医生交流,另一方面,又能跟他交谈。的确在仓促的当下,是最好最合适的人选。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更全面的明晨。在他面前,她放得下身段,有原则,有头脑,听从命令,尽忠职守。她在他烦躁的时候放音乐,电影,按照食谱做营养的中餐,一日三次叮嘱他按时服药——日复一日,就这样过了两百多个日子。他对明晨,多了一分尊重。不管当时裴氏允诺她多少酬劳,她的一举一动,全都是出色的。按下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他一把抹去镜子上的水汽,盯着里面的那张脸,没有一丝笑容的时候,他更显得冷峻。一条伤痕横在头皮中央,全靠黑发遮挡住,如今看并不明显。而其他的伤痕,最严重的是在脖子上,犹如巨大蜈蚣,惨不忍睹。美国医术发达,他在半年前成功除掉那条疤痕。普通人,根本看不出现在的裴煜泽,跟两年前的有何两样。唯独他自己知道,全身是伤,动弹不得,睁着眼忍着痛,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到底是何等的心情。当一个人连手指头都动不了的时候,世界也把他隔绝在外,唯一活跃的就是脑子里的思想。出现在脑海里最多的人,是明晚。他不是没对女人动过心,但没有人左右过他的情绪。她不在意,不爱他,都比不上把他让给别人的举动,更令他倍感卑贱。他面无表情地擦拭身上的水痕,走到衣柜前,取出一套卫衣穿上,随即走出房间。明晨解开围裙,桌上放满了饭菜,他瞅了一眼,却不觉得有多温馨。“史密斯医生叫我看着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明晨给他放置碗筷。“这句话是中国的俗语,美国佬也会说?”他冷叱一声,一脸的漫不经心。他平生最烦医生,国内国外的一样啰嗦。明晨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坐了下来,两人安安静静地吃了晚饭。“停药后,没有什么后遗症吧。”她问。“没有。”裴煜泽斩钉截铁地说。“我没到老态龙钟的地步,恢复起来快。”明晨适可而止,她眼里的裴煜泽,对一些事有很大的耐心,但对某些事,一触即发,毫无耐性。“既然回了国,不想回去看看?”裴煜泽走到客厅,打开电视,不停地切换节目。“抽了空就去。”明晨敛去眼底的笑意,收拾了桌子,随即离开。她是个聪明女人,恪守规矩。赵敏芝给她的不少,她知道游戏规则是什么,一旦过界,她会一无所有。兴许她明白赵敏芝对她的只有利用,但她甘心被利用,所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沉下心来,裴煜泽振作精神,股东大会延期举行,正是因为赵敏芝生怕他的体力无法支撑。当年他的车被动过手脚,但车子被撞得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证据,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过他从未放弃搜罗钟国华的把柄,这次股东大会,便是铲除异己的最佳机会。手机在这时响起,是裴珍珠打来的。“你打算怎么处置明晚?”她的声音冷冷的,有些干涩,像是刚抽过烟。“兴师问罪?”他低笑一声,并不在意。“你一回国就找上她了,我能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吗?”她质问道。裴煜泽冷哼一声,靠在沙发上,仰着头,眼神沉下,缓缓地说。“裴珍珠,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在想什么,你未必能知道。你要是知道,还打过来问干吗,多此一举。”“我最看不过男人对付女人。”她颇有正义感,毕竟是在国外多年,她已有自立观念。“你想象力未免太丰富。”裴煜泽仰天长笑,语气一下子轻佻起来。“我只不过是想追求明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行吗?裴珍珠,你管的太宽了点。”“你要追明晚?”裴珍珠拉扯着音调,全然不信。他沉声说:“裴珍珠,就算你是我姐,我也警告你,千万别毁了我的全盘计划。”“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撞坏了?”裴珍珠毫不客气地问。“明晚拒绝过你,谁都看得出来她不喜欢你,你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裴煜泽没了耐心,吐出一句话。“跟你无关。”即便是亲姐姐,话不投机半句多,他还是挂了电话。否则,他就要不停地编织谎言。……裴煜泽走到楼下,司机已经为他打开车门,他坐到后车座,听得司机说。“夫人要少爷先去半山邸堡。”“好。”回到裴家,他直接去了一楼裴立业的房间,赵敏芝坐在阳台,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羊绒披肩滑落地面,这一幕真安详。他为她拾起披肩,转过身,看向躺在大**的男人。裴立业自从中风之后,即便控制住了病情,但还是无法下床走动,有时候有意识,但更多的时候,他连家人都认不出来。裴煜泽的眼神一暗再暗,他没想过要怀疑自己的母亲,但赵敏芝坚持是明晚跟裴立业争吵导致老爷子发病,他更想查明这底下的原因。自从进了裴家,老爷子很看重明晚,明晚也对老爷子尊敬有礼,为什么偏偏会发生那么大的矛盾?!“煜泽,你来了啊,也不叫醒我。”赵敏芝悠然转醒,将披肩搭在肩膀上,坐起身来。“我来看看爸。”他笑了笑,正色道。“立业,今天是股东大会,以后把裴氏交给煜泽,我就能一心一意留下来照顾你了。”赵敏芝伏在裴立业的身旁,柔声说道。裴立业连眼睛都不曾睁开。“好了,我收拾收拾,跟你一道去总部。”赵敏芝说。裴煜泽离开房间,走到庭院,发现游泳池又被充满了水,浅蓝色的清水,在日照下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记忆被掀开一角,他却只是顿足半刻,随即跟赵敏芝一道坐入各自的车内,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向裴氏集团的方向。股东大会,一开就是两个小时。裴煜泽派人公布钟国华在这五年内在工程款中做的手脚,证据确凿,巨细无遗,投票表决,罢免他的理事职位。众人看他今时不同往日,铩羽而归,哪怕是钟国华的党羽,也再无人敢为他说话,惹祸上身。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钟国华,就成了自己。“副总裁这两年,在国外深造,如今学成归来,我也是时候代表集团总裁,把事务全权交给他了。”赵敏芝站上主席台,发表最后的讲话。“还请各位股东,像对待前任总裁一样,扶持新总裁,把裴氏集团建设的更好,更辉煌。”裴煜泽趁热打铁,公布了新一任理事会名单,他早就下了大功夫,劝退四成老理事,条件当然是更好的待遇。理事会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这些新任理事,当然是亲裴一派。这样一来,他以后的决策,需要理事表决的时候,就不至于有重重阻碍。他的代价,是牺牲了自己百分之一的股份,作为笼络人心的筹码。但一切自然值得。他会更快地收回利益。明晚一走进宠爱宠物店,看到林筱雨正在跟客人说笑,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猫,嘴角牵动,客人从她手里接过小猫,满意地离开。“明晚,你怎么会突然来看我?”林筱雨一转身,喜出望外。“你这个大忙人,要想见你还真难得。”“我哪里是来看你的?我分明是来看这些猫猫狗狗的。”明晚存心地说。林筱雨撇撇嘴。“少避重就轻,我堂哥说裴煜泽回来了。你们就没有后续?”明晚俯下身去,从铁笼里抱出一只松狮,胖乎乎的,别提多可爱。“他回来,是为了家族的产业。至于我,说实话,我没想过这事。”林筱雨见她语气平静,却又意兴阑珊,便不再多问。毕竟再好的朋友,也要给对方一点私人空间。“你呢,家里又安排你相亲了?”明晚转移话题。“老样子,就是没看对眼的。反正我不急。”林筱雨逗弄着怀中的松狮,轻描淡写地说。“我的要求不高,找一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就行。就像我堂哥林龙,你看他吊儿郎当混不吝,活像只狮子,可对他老婆,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你的要求还真不高。”明晚调侃着。在这个社会,即便无能的男人,也不见得对妻子百依百顺。百依百顺,便是爱极了,宠极了,于是,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迁就。“对了,你上次说我表哥跟裴家人有关系?”明晚瞪了她一眼,“周刚毅是裴氏的法律顾问,也是裴家的律师。亏你是他表妹,一问三不知,还敢撮合我跟他。”“裴家还真是把我们家族的能人都筹集到一块儿去了。”林筱雨不以为然地说。两人聊了会儿,吃了个午饭,才分了手。拥有难得的闲暇,明晚到附近的广场逛了一圈,采买了自己和父亲的衣物,满载而归。刚走出广场,裴煜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在哪儿?”直截了当,连一个字也不浪费。“恒泰广场。”她同样干脆。时间久了,她连敷衍都懒得做。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站在原地别动。”他很快挂了电话。明晚哑然失笑,这种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也就他用起来浑然天成。几分钟后,保时捷已经停在她的面前,司机跑下车,拎起她的大包小包,她看到后车座裴煜泽的脸,却一咬牙,打开前车门,往副驾驶座上坐。他俊眉紧蹙,面色铁青。她这是跟他保持距离吗?!一到莱茵豪墅,裴煜泽进了屋子,取来一瓶红酒,他刚往明晚身边坐下,就见她起身,坐到对面的位子上。他终于爆发:“明晚,你几个意思?坐那么远干吗?”“今天我到筱雨的店里去坐了坐。”她挤出一丝笑。“这种小事跟我说干吗?”他有些不快,用开瓶器开了红酒的木塞,倒出两杯。“那是一家宠物店。”明晚脸上的笑容更加僵硬,“我抱了一只松狮,才一个月大。”裴煜泽重重放下红酒杯,俊脸说不出的难看,一把拉起她,把她往洗澡间一推:“滚进去洗澡!不到二十分钟不许出来!”明晚使劲拍门:“让李医生来一趟吧。”他咬牙切齿:“等我全身都起了红疹,你就知道问题有多严重了。”她在洗澡间笑,不知好歹:“那我更不能错过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机会了,裴煜泽,我可不可以拍照留念?”“你最好敢!”黑眸一沉,他恨不能将她锁在洗澡间。明晚终于不再幸灾乐祸,扬声问道:“我真忘了你过敏的事,家里没有配备过敏药吗?”他低叱一声,取来消毒药水擦拭双手:“药也会过期的,笨蛋。我好几年没过敏过了,就算家里还有,也不见得有用。”“我去药店买点回来?”她贴着门,试探地问。她也是到了车上才想到裴煜泽对狗过敏的事情,毕竟是两年前他无意间说过的,时间久远,她不太记得。“你给我呆着吧。”门外的声音很没有耐心。“会痒吗?”“有点。”两人隔着门,一问一答,别提有多诡异。她放软声音:“要不你好些了就放我出去吧。”情况再紧急,她也不能在男人的家中洗澡。还嫌情况不够乱吗?“要我给你全身消毒吗?”他这么问,伴随冷哼一声。真狠。明晚痛苦地闭上眼,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一团糟。她瞥视一眼,玻璃柜里放着的都是男士洗漱用品,让人惊叹的一大瓶的消毒水和洗手液,可见他的洁癖不但没有减轻,相反,更加严重。门外传来敲门声。“洗了澡,穿这身衣服。”她开了门,从门缝里接过一套素色卫衣,衣服是全新的,标签还在上面挂着。她狐疑地望向他,他只是望向客厅的方向,没解释。他一个人的家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物?!但看他眉头紧锁,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明晚轻轻锁了门,才冲了个澡,特别是抱过狗双手,反复用消毒药水擦洗,才出了洗澡间。“你今晚叫我来,好像有很开心的事。”她止步在不远处,轻声说。裴煜泽转过脸来,唇角勾着笑,愈发魅惑人心。“从今天开始,我正式成为裴氏集团的总裁。”明晚没有大吃一惊,坐在他的对面,沉默了良久,却只是说出三个字。“恭喜你。”“你看起来并不太高兴。”裴煜泽的眼神一沉。“在我意料之中。裴氏内部沉沉浮浮,总需要一个人来平定大局。”她弯唇一笑,举起红酒杯。“他们也总算是了了心愿。”裴煜泽静观其变,但笑不语,他知道明晚言语中的“他们”,是指的谁。“应该有很多人想跟你一同庆祝吧。”她抿了一口红酒,眼眸带笑,神态从容。“但我只想跟你分享。”裴煜泽优雅地摇晃着杯中红酒,眼神幽深不见底,犹如一潭深泉。她若有所思,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开门见山:“裴煜泽,我们好歹算是相识一场,我们现在各自开始了新的生活。就当朋友吧,大家都轻松一些。”裴煜泽的笑意不减,但黑眸却愈发幽暗起来,他似真似假地说。“你明知道我要的不只是朋友的关系。”“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更多,也不能给予你更多了。”她浅浅一笑,拒绝地万分理智。“一个人说谎,要么是有目的,要么是有原因。”裴煜泽并没有恼羞成怒,他淡淡地睇着她,黑眸中像是有一股引力,牢牢地抓住她。“你为什么说谎?”“我没有说谎,在家想过很多回,我始终迈不过去那道坎,所以,我选择安于现状。”明晚站起身来,想要告别:“请你理解我。”“你真的有自己所说的那么诚实吗?”裴煜泽却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俊脸冷峻:“让我测试一下。”测试?!不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然把她拉向自己的面前,两人唇瓣相贴,久久都不曾抽离出来。他们上一回亲吻的时候,竟然远的像是一个世纪前。他在她的眼底,见到一丝软化的神情,这才觉得满意,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我说过,我会给你时间,但希望你能忠于自我。”他的嗓音充满自信,字字决绝,只因断定她并非对他毫无动心。明晚抓起外套就走。她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慌乱,直到把自己关进电梯间,才彻底平息下加快的心跳。如果她对他没有半分好感,哪怕他吻着她,她也不该有任何反应。她心中满是烦忧,裴煜泽一旦抓住她的弱点,绝不会轻易放弃。她即便再想躲他,淮海市就这么大,他总是知道到哪里能够找到她,没办法永远不见面。他没有起身送她下楼,她离开他的时候,甚至连“再见”两个字都没说。抽了两口烟,他猝然一拍沙发扶手,站起身来,唰一声扯开落地窗前的纯黑窗帘。他的面色冷淡,冷峻的目光停留在明晚的身影上,手里的烟烫到自己的指尖也浑然不觉。明晚站在绿化带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知在说什么,但电话是谁打来的,裴煜泽却清楚是楚北默。他们之间,相隔的不只是二十层楼的距离。黑暗之中的一点细微火光,来自他指尖的那半根烟,火光炽燃,烟草烧成粉末灰烬,落在他脚边。他不由得怀疑,这个计划的初衷,到底是报复明晚,还是惩罚自己。指腹划过唇角,她的唇宛若花瓣般新鲜柔美,亲吻她的确是一种享受,她对他的意义胜过美酒。只因他可以拒绝美酒,却无法拒绝她。那个吻不过是蜻蜓点水,他说是为了测试她,可是他却又有信心通过这种考验吗?!如果他放任自己吻下去,迷失的人会是明晚,还是他自己?!兴许,只需要再多一分钟,他就会沉溺在她的美眸之中,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将理性抛之脑后——那种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空虚和绝望,比黑夜还要暗,比寒冬还要冷,把裴煜泽一个人禁锢其中,即便房间里开了地暖,他也没觉得添了一丝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