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林筱雨皱着眉头,脸色不好看,显然明晚的这一番话,让她措手不及。明晚欲言又止,她最紧要的就是劝服林筱雨,别掉入唐银哲的陷阱,可是掀开他的过去,势必涉及楚北默的那一段,那是她比较避讳的。“我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觉得我会毫无理由地拆散你喜欢的人吗?”明晚反问,眼神灼热,犹如有火在烧。“不会。所以,你应该给我理由。”林筱雨静静地说,刚才的笑容,一点点地流逝干净。“我认识他,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行了吗?”明晚心中有气,林筱雨的安静,在她眼里,更是顽固。“我说怎么这么怪呢……从一开始,他就不看你那边。”林筱雨的眼神黯然下来,低声呢喃,“我们谁也没问过彼此的情史,莫非,他曾经追过你?”明晚气急败坏地拉住她的手腕:“怎么会呢!你都想哪里去了?”林筱雨突然笑了,那种眼神,是万分的庆幸。“这就好了。”这下子,换成明晚于心不忍了,林筱雨显然已经陷进去了,她现在怎么会听得进去自己的一切模棱两可的劝说?除非,她抖落唐银哲的过去,否则,只会换来林筱雨的反感。就算是感情再好的朋友,一旦干涉对方的感情,往往吃力不讨好。“你是想跟我说,他是花花公子,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一个个比我漂亮性感?”林筱雨脸上的笑容很淡,问的轻描淡写。明晚这才发现,她在这件事上,使不出劲。“不是。”她冷冷淡淡地回应。林筱雨的神色黯然,眼底划过一抹及其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那还能有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反对我们交往?明晚,也许我是想要享受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才没有承认当他的女朋友,但不代表我的心没感觉。你这样说他……我夹在中间,会很难过的。”明晚的心,一瞬间跌入谷底,她觉得口干舌燥,真相就在嘴边,她越来越难以忍耐。“他对我说,他看到我的第一面,就很喜欢我,是一见钟情。”林筱雨的眼神,像是磁铁一般定在明晚的脸上,她缓步走近,淡淡地说。不等明晚开口,她已经露出苦笑。“一见钟情,情有独钟,你从来都不相信,从来都不相信……”此刻林筱雨的神情,是万分陌生的,像是一根刺,轻轻扎在明晚的手指上,不是很疼,却很凉。无声地叹了口气,林筱雨为明晚的沉默,找到了理由。“对于你不了解的东西,你往往最恐惧吧。”“如果换成别人,我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雨,我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你不见得能站在我身边,却也没料到,短短一个月,我们之间的友情竟然变得如此不牢靠。”明晚的唇边,浮现一抹及其浅淡虚弱的笑意,心里只剩下一片苍茫。林筱雨咬了咬唇,清丽的面庞上尽是两难和迟疑,但最终,她鼓起勇气说。“明晚,以前我觉得像你这么理智真好,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你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改变吗?这两年来,你越来越小心,越来越理性,你似乎把世间所有都看开了,可我不是你,我做不到。有人喜欢我,照顾我,宠着我,为什么不呢?”明晚突然生气起来,正想直接抓着林筱雨的胳膊,狠狠摇晃她的身子,说:“因为他是gay,他怎么可能喜欢女人!”可惜,来不及。刺耳的车喇叭,几乎刺破明晚的耳膜,两个女人一道捂住耳朵,刚才谈话太专注,各自都吓了一跳。唐银哲把车停靠在路旁,按喇叭的人,正是他。宋慧也从对面穿了马路过来,把饮料送到她们的手边,明晚想扭头就走,但一想到唐银哲这个阴魂不散的男人,一旦得到跟林筱雨的独处机会,还不知道会使出多么下三滥的招数来。她这么想,闷着脸坐在后车座,只能看到前面两个人的后脑勺。唐银哲没有要求留下来,明晚趁着宋慧点歌的时候,去了洗手间,门外正等着一人,心中一惊,他竟然没走。他直接开骂,脸色阴沉难看:“明晚,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追的可不是你,你给我消停一点,别坏人好事,行不行?”明晚不曾妥协,无声冷笑:“唐银哲,你不是跟我炫耀过,你们这类人的感情,才最干净,最纯粹吗?几年不见,你的性向都改了吗?”唐银哲没料到明晚比以前增长不少胆识,吃了个瘪,微微愣住。明晚眼底的不屑,更加浓厚:“让我猜猜,你到底为什么会跟林筱雨相亲,为什么又会对她热烈追求,为什么鼓动双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林筱雨认定你们这段关系,如果我没猜错,你下一步,甚至想好要跟她结婚吧。”“关你屁事!”唐银哲被识破心中计谋,脸色涨的通红,气急败坏地骂道。明晚的眼神,陡然间犀利起来:“骗婚,就是你最终的目的。你觉得小雨性情内向平和,就算婚后被戳穿,也不会跟你闹大,你可以理所应当地在别人面前当一个正常人,你是这么想的?”这样的男人,太过卑鄙无耻。她并不歧视同性恋,每个人都有爱人的权利,但以一己私欲去祸害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的同性恋,她看不起。更别提栽进去的人成了自己的闺蜜,换做谁,谁也无法无动于衷。她双臂环胸,冷若冰霜:“唐银哲,你怎么总是来招惹我身边的人?”唐银哲的眼神转冷,脸上的赤红缓缓褪下,他眯起那双略微细长的眼睛,压低嗓音,在她耳畔逼和。“你真当我喜欢她?我还不是被家里逼得走投无路?看到你们这些女人,我连饭都吃不下。”明晚的眼神微变,低声地问。“这么说,你就是承认自己想用相亲的方式来骗婚了?”彼此根本不知对方的底细,表面呈现出来的,都是最美的假象,这种方式的风险太大。唐银哲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一顾,似乎觉得她问的,都是一些废话。“我不管你去招惹谁,除了林筱雨,你休想。”明晚的眼底平静无波,嘴角亦没有任何笑意。她的眼光,或许没那么远,现在只能看的这么近。“得了吧,这事儿不归你管,你别吃得这么闲,多管闲事。”唐银哲的脸上,只剩下漠然。明晚的心里想,如果能把他的这张脸拍下来,林筱雨会相信,这才是她看到的那个温柔暖男吗?!她当然没这么做,没必要把一个比她高大强壮的男人逼急了,恼羞成怒的男人,会爆发成一头野兽,她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是一个孕妇。“淮海市这么多未婚女人,你再找一个,能有多难?”她的笑意,藏着几分讽刺。“这个不是挺好吗?不丑,但也不漂亮,不笨,但也不聪明。家境不错,跟我家相当,我怎么看都是跟我最匹配的一个对象了。”唐银哲似乎为了早点摆脱明晚,言语之中,再也不存该有的善意,极尽刻薄讽刺。明晚这才意识到,当初对楚北默的偏见有多深,唐银哲跟他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唐银哲对女性本身就有淡淡的轻视和深深的冷漠,现在能装出来一副友善体贴的模样,一旦到了婚后,指不定有多狰狞扭曲。“以前,我并不仇视你们,但现在,我很负责任地说一句。”明晚面无表情地说:“唐银哲,你真是个败类。”唐银哲扫了明晚一眼,并未再说话,直接扬长而去。明晚等他走远了,才扶着墙面,暗暗平息心中的起伏,她没有多管闲事的毛病,但这件事,她必须要管。她几乎是拖着身子赶到裴煜泽的病房内的,不知道是否这个晚上太难熬,又或许是两天不曾见过面,她一见到裴煜泽,便紧紧抱住了他。裴煜泽的黑眸之中,划过一抹欢喜,他将俊脸贴在她的面颊,低声问。“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嗯?”她只是蹭着他的脸,没说话,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从何说起。就是从这个晚上开始,她跟林筱雨的感情,经历了最大的波折。唱了两小时的歌,她们却没跟彼此说上一句话。把泪水全都忍住,她环着他的背,十指因为用力,更显苍白。裴煜泽察觉到她今日的情绪,太过浓重,心中一沉,怕她跟自己要提他的病……他多想再拖几天,再过几日的快乐日子。“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但他最终,还是不忍看她独自受苦,轻轻拍着她的背,神色一柔。明晚这才发现,他们过去,几乎没有坐下来,认认真真商量过一回。他们都是有主见的人,一旦决定,很难更改,他们的面前都有一条路,按照自己的路走,于是,才会毫无交集,成为陌路。她不再隐瞒,把实情跟裴煜泽坦诚,当然,唐银哲跟楚北默的纠缠,她没有说,不过过去裴煜泽曾经提过一句,他知道楚北默背后那些事儿,想必也知道有唐银哲这么个人。“事情不难解决,只要有证据。到时候,他要有多惨,就有多惨,一切都在你的手里。”这一句看似残忍无情的话,裴煜泽说的轻描淡写。他看来,已有全盘计划,要搞垮一个人,小事一桩。“我只要他远离林筱雨——”明晚摇了摇头,按住裴煜泽的手,跟他四目相对。“这件事,由你出面,你不占先机。女人天生就是**的,你一再去跟林筱雨警告,她能信的几率很小,如果你拿不出证据,她只会更逃避,说不准跟你更疏远了。”裴煜泽回握住她的小手,理性地分析了一通。明晚无言以对,她还未说出实情,林筱雨依旧诸多不快,要是她当着朋友的面,指认唐银哲是个gay,林筱雨的面子往哪里挂?!就算现在分手,她们往后如何自处,如何避免尴尬气氛?!“而一旦这种情况发生,对于唐银哲而言,只会是一个最大的契机。他可以用最快的方式讨好林筱雨,演出深情戏码,林筱雨对他愈发倾心,兴许往后连外人一个字,也听不进了。”裴煜泽说的很谨慎,俊脸上,一派冷然。“那我怎么办?”明晚迟疑了半响,才轻声问,这一次,她相信裴煜泽,能有比她更好的解决办法。“如果是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快刀斩乱麻,只有让她意识到这个男人多么可恶,她才能更快地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只需把一份倒查资料寄到林筱雨的手里,包括他这三十年来的所有好炮友,再天真的女人,也不会赌能让一个gay回心转意的奇迹。”裴煜泽顿了顿,唇畔一抹诡谲深远的笑意。她红唇微启,眸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说。裴煜泽却双目如炬,早已洞察她的心思,他垂睫一笑。“这是我的办法,但你肯定不想因为唐银哲,拉楚北默下水吧……”“北默是我的朋友,我陪伴他走过最难过的几年,我心中有数,我们都不想再提那段过去。”明晚心中微微发酸,楚北默是个善良的男人,他身上的悲剧,只是命运的戏弄,她毫不后悔,当年拉了楚北默一把,不让他继续动摇。此刻,她更不想看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裴煜泽的眼神微变,仿佛有一丝苦涩掠过,但他很快恢复了笑容,气定神闲地说。“别担心了,这件事我来做。”“你?”明晚睁大了眸子。“我。”裴煜泽坚定地点了点头:“最多三天时间,帮你搞定。”见明晚依旧有些茫然无措,他低笑出声,拉近她的身子,两人之间只有一拳的距离。“信不过我?”她缓缓摇摇头,苦苦一笑。“信得过,不过别整的太惨,我怕他狗急跳墙。”“我自有分寸。”裴煜泽扯唇一笑,凑到她的脸上,“别总是为别人着想,空下来也该想想我。”明晚弯着唇角,静静地望向他,他这副模样,跟那个张狂骄傲的裴少相差甚远,更像是一只讨要赏赐的宠物。“我们不是每天都通短信吗?”她笑着反问。自从几天前他开始发短信之后,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倒退到热恋之前,每一日通几十条短信,唯有等到那个“晚安”,才舍得放下手机。“还不够。”裴煜泽的双臂圈住她的腰际,眼底微微划过一抹笑,他笑而不语,只是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我的腰粗了?”明晚错愕地问,女人一怀孕,这腰身像是气球,吹得一天比一天大。裴煜泽无声地笑叹。她也不再追究,任由自己躺在他的怀抱之中,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份平静和愉悦。仰着头,她望着他下巴上的淡淡胡渣,伸出手去触碰。“好多天没刮胡子了。”裴煜泽捉住她的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挑了眉毛,“太邋遢了吧。”“说实话,挺有男人味的。”明晚窃笑,不过还是坐起身来,从洗漱间取来刮胡刀。“再长下去,就成大黑熊了。”“躺下。”“遵命。”裴煜泽扬声大笑,躺在沙发上,头靠在软垫上。打湿了他的脸,她给他抹了白色泡沫,原本只抹了下巴,后来到唇上,最后……。索性给他抹了一整张脸。“这是做面膜的意思么?”裴煜泽闭着眼,虽然看不到,还是能察觉这种被泡沫包裹的异样感觉。“少废话,我马上要动刀了。”明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经验,她着实没有。裴煜泽哑然失笑,看她这个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宰猪呢。“丑话说在前头,你别动啊,刮伤了我可不负责。”明晚手握着剃须刀,给自己壮胆,话音未落,刀片已经刮开了一小团泡沫。她的动作异常轻柔,裴煜泽突然想起那一天,她也是这样给自己擦拭身上每一道伤口和淤青,每一次他陷入天人交战的时刻,便是这一幕,令他心痛的舍不得结束一切。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丝的担心,仿佛哪怕被刮出血来,他也认了。五分钟过后,她拿来毛巾给他擦脸,突然低呼一声:“呀,裴煜泽,我把你眉毛都剃了——”他愣了愣,果真伸手去碰眉头,这个动作已然中了明晚的圈套,她笑的前仰后合。明晚推着他到镜子前看,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整个人的清瘦憔悴已经缓解不少,唯独看起来慵懒闲散。“这双手可真巧。”他称赞一声,对着镜子里的女人,抛出最迷人的眼神。明晚回以一笑,但望着那双幽深的黑眸,心里却还是梗着一根刺。“明晚——”他突然开了口。她的心微微一跳,这几日一直在等裴煜泽先说,但原来,她好怕他会提起他的病,更害怕他做出了决定。她急忙转过脸,径自走出洗漱间去。“我去喝点水,好渴。”裴煜泽凝视着那一具身影,他在医院,已经住了两周出头的时间,再不回公司去,只怕瞒不住了。“我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在三天后办出院手续。”明晚的身子一僵,她缓慢至极地转过脸来,脸上血色尽失。“现在一个月还不到,你开什么玩笑?”裴煜泽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渐渐被冲的很淡。她的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她知道逃避的人,不只是一个林筱雨,她又何尝不是?!她甚至,不要裴煜泽跟她讲明天的事情。现在的相处,已经是属于他们最平静包容的时刻。裴煜泽朝着她走去,想要执起她的手,却只是碰到她的尾指,她压抑着心中的疼痛,含泪看他。光是她的一个眼神,他便再也承受不住,僵硬地站在原地,垂着眼,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你知道了。”他笑了笑,五指一收,握成了一个拳头。“你选择出院,是放弃做手术了?”明晚仰着脸看他,眼底的泪光,并非虚假。“做手术的话,很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裴煜泽本以为自己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话,但看到她的泪眼朦胧,他心如刀绞,竟然要花万分力气,才能维持平静。明晚紧紧抿着唇,把眼泪都忍住,他虽然脸上有笑,但同样透露出淡淡的悲怆和无奈,他们的视线胶结着,她始终不知该如何回应。“本想再拖两天......”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轻放在她的双肩。“裴煜泽,你听听我的意思好吗?冯医生说过,可以邀请国外医生过来指导,开颅手术是有风险,但你一旦现在放弃,几年之后就会彻底失明。”她紧蹙眉心,脸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知道,我都知道。明晚......”他噙着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轻轻搂住她,喉咙里梗着那么多话,他却再也说不出口。不知道他自己的病情之前,他还会恳求她不要放弃,但现在,他再也不提了。他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一片海,他们曾经在海滩边说出分离,当他看到穿着婚纱的宋慧和孑然一身的明晚那一刻,心痛的无法呼吸。她的孤单和不幸福,全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海水的湛蓝颜色,在他的眼里,迟迟不曾褪去颜色。“明晚,我们没有拍过婚纱照,你愿不愿意——”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种请求,有难言之隐。“我不愿意!”明晚一把拉下他的手,脸色煞白,眼底尽是决绝。她像是气愤之极,甚至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