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冷,更因为疼,冉卿发挥了巨大的潜能。她的动作比以往更迅速,每一次跳跃都仿佛是御风而起,随风而行。这种飞翔的感觉让冉卿感到有些兴奋。她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些疯狂因子的,越是危险、越是刺激、越是疼痛,她反而越冷静,越能激起她的斗志。她不知疲倦地飞奔,马车需要一个多时辰,而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青云观。在她的记忆中,只有这里才有住家。很快她找到一户农家,偷偷摸进去,找出一套粗布衣服套上。冉卿又找了些水,稀释药粉摸黑带上面具,留下一小块碎银,拿着换下的衣服,直奔青云山庄,那里有温泉,可以很快缓解她的寒冷。……当冉卿放松心神趴在温泉旁边温暖的地面上时,她终于被过度疲劳以及失血过多打倒了,勉强把干净的上身亵衣撕了布条,重新包扎了伤口,然后沉沉睡去。“喂,醒醒,醒醒!”“谁!这是哪里?”冉卿被人从昏睡中推醒,骤然醒来,看见水雾弥漫的四周,一时不知身在何方。“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冉卿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她在青云山庄的温泉池边。“你是谁?”她瞪着面前这个衣服褴褛,面露菜色的年轻人。“我不知道我是谁,几个月以前,我从这山上滚下来,摔坏了头,便跟赵大爷生活在这里,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这人大约二十左右岁,眉目清秀,长得虽然算不上如何漂亮,但看起来有着邻家哥哥的平凡和温暖。“我叫柳亦恒,本想去青云观出家,但又下不了决心,……在下山的时候看见一只兔子,追的时候不慎摔下了山,腿部受伤,在外面冻得要死,见这里有房屋,便跳了进来,”她现在穿着破旧的布衣,头发凌乱,可以确信,这个年轻人看不出她的性别来。紧张消褪后,冉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此时正在发烧,脑子又开始昏沉沉的痛。“你很难受吧,我去找赵大爷找些草药,”年轻人说着话出去了,动作很快,冉卿甚至没来得及叫住他。她闭上眼,勉强保持大脑清明。她现在已经简单易容,而且武文斐眼下只会搜索她失踪的那片山,暂时还找不到这里来,如果这个年轻人和那个老人家是好人,那么她现在的安全还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太过虚弱,她并没有坚持多久,意识很快又模糊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冉卿又被摇醒了:“柳亦恒,醒醒,喝药了,我还拿了赵大爷从青云观特地求来的伤药,听说很好用,我帮你上。”“谢谢你,”冉卿喝完药,重新趴下来,“大哥,有吃的吗?”“有,你等着,我马上去拿。”这次他来得很快,“喝点稀粥,还热着呢。”冉卿真的饿了,就着热气,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她刚放下碗,就听外面踢踢踏踏地进来一个人,虽然雾气很大,但是冉卿看得清楚,那人果然是之前见过的看门人,他和蔼地说道:“孩子,没事儿吧?让这小子给你把药上了,赵大爷用过这药,伤口好得很快,一会儿吃过饭就到房间去休息吧,这里湿气太大,不利于养病,大爷把炕烧好了,让这小子背你过去。”碰到好人了,还是这个时代的人心淳朴。冉卿感激的说道:“谢谢赵大爷,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我想先洗洗,身子太脏了,药我自己上就好了,房间在哪?我一会儿自己过去。”“你自己能行吗?伤口碰到水会更严重的,”老头担忧地问道。“放心吧,赵大爷,我会小心的。”“那你洗完了说一声,我在外面等你。”年轻人把金疮药放到冉卿面前,拉着老头出去了。吃了药,又吃了饭,冉卿有了些力气。热气腾腾的温泉池让冉卿出了一身大汗,她拿出压在身下的衣服,把亵衣抽出来,在池里洗干净,简单的把身体擦了擦,上了金疮药,用布条缠好,连同不大的胸部也一并伪装起来。如此一来,她的衣服已经所剩无几了。收拾好剩下的边边角角,压在活动的石板之下,藏好袖子里装的银票和面具所用的药粉,冉卿勉强挪出房间。“披上这个。”冉卿还没来得及瑟缩,便被年轻人用一张还带着体温、略有些土腥味的大被子包裹了。“谢谢!”冉卿从心底升起一种满足感,久旱逢甘霖,或者此时也是她人生中最幸福一个时刻吧。这个男人虽然失忆,但是很细心。仍是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冉卿问道:“大哥,今天是十几了?”“十一。”“十一,”冉卿下意识地重复一句,那明天就是十二了,距离服用解药还有四天,她必须在四天内赶回宋府。四天,以她的伤势,没有马车很难返回。她思忖着,在年轻人的搀扶下,进了一个厢房。老头把厢房打扫得很干净,窗纸也都补上了,屋子里很温暖。房间内光线很暗,冉卿上了炕,趴在炕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年轻人,她心道,这人可以相信吗?若是可信,她需要他弄来一辆马车送她回锦城。她没有急着做决定,还有些时间,可以看得更清楚。到了夜间,冉卿再次发起烧来。她头痛欲裂,嘴角不自觉地发出痛楚的呻吟声,嘴巴干得厉害,她想喝水。可是如此深夜,她又能指望谁来看她?孤寂与脆弱在这一刻让她无比想念前世的父母兄长,还有远在锦城的亦墨,以及还在三清观里担心她的小秋,她确信,小秋是惦记她的。“柳亦恒,你怎么样?”住在对面的年轻人如同天使般地驾临了。“是你,”冉卿顿觉心安,前一刻的脆弱被这倏然而至的关怀击退,“我在发烧,可以给我弄些热水么?”“你等着,我去给熬药,然后顺便烧些水来,”他匆忙离开,迅捷的脚步声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格外的清晰。好吧,就是你了,即便你贪了我的银子,也算是你照顾我的辛苦费了,几十两银子不多,却可以看清一个人的人心,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