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指使你们胡说八道的?”方言一脸的厉色,黑脸膛嗓门立即低了下去,不停地求饶:“方大人行行好,小人只是道听途说,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看来不给点甜头是不会说了是吧?”说着手下一个用力,只听骨骼咔咔作响,两人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哀哀叫起来:“大人饶命啊,饶命,小人什么都说!”“快说!”方言的气势十分迫人,两人痛得汗如雨下,黑脸膛率先开了口:“是……啊……”刚说一个字,就听一声惨叫,黑脸膛已经瞬间倒地不起,方言大惊,“谁?”四下逡巡,大厅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吸引过来,惊恐地瞪大眼睛。方言忽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分明是一场阴谋!看了眼地上的黑脸膛,唇角已经沁出一丝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冒,很快就脑袋一歪。立即有人惊叫起来:“啊!杀人了,方大人杀人了!”这句话就像传染病,瞬间传遍了整个大堂,人们纷纷如潮水般涌过来,很快就将方言围在当中。不少人认出方言来,惊呼道:“这不是大理寺少卿方大人吗?怎么会杀人啊?”就有目睹争执的人解释:“刚才方大人路过,听见这几人在说话,然后就恼羞成怒,动起手来了。”众人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方大人一定是听了谣言,恼羞成怒了!”“敢做就要敢当!”有人愤愤摇头,“真是想不到啊!做官的人原来也这样!”一时间议论纷纷,方言暗恼,刚才路上遇见点事,将随从都遣走了,此时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立即就有人报了官,不到一刻钟,就有官差赶来,“让开!官府办案,闲杂人等回避!”人们纷纷散开,让出一条夹道,官差朝门外拱手道:“大人,请!”门外一人快步进来,竟然是现任京兆尹刘志,他径直走到方言身边,沉声道:“出了何事?”方言转过身来,刘志大惊:“方大人,怎么会是您?”他只是听人报告天香楼发生了斗殴,有人受了伤,没想到竟是方言!“刘大人!”方言有些尴尬,却无从解释,只说了一句:“这里面有些误会,人不是我杀的!”他指着地上的黑脸膛,向刘志解释道。刘志若有所思,皱眉道:“来人!”官差忙上前听令:“大人有何吩咐?”“还不快请大夫,先救人要紧!”官差连忙应了,飞奔出去请大夫,一位须发花白的大夫被人搀了来,众人都在一边看着热闹,等着大夫的诊断。老大夫掐了好久的脉,才摇头长叹道:“已经断气了!准备后事吧!”刘志为难地看向方言,拱手道:“方大人,下官失礼,还请大人跟我走一趟!”这本是正常程序,如今他确实是最大的嫌疑,方言虽无奈,还是坦然地点头:“刘大人公事公办即可。”就有两名官差上前,想要上木枷,刘志喝斥:“胡闹!这是方大人,还没有定案,谁准你们这样不敬的?”官差连忙退下,按律法,凡是有功名之人,过堂不必跪拜,方言身居高位,自然更不能怠慢,官差忙道了歉,态度恭敬不少。方言就这样下了大牢,这件事更是在京城引起了轰动,一下子流言迅速升级,指名道姓说大理寺少卿方言不顾礼义廉耻,与人有染被揭破,为欲盖弥彰,一怒之下杀了人!皇帝冷步云听到这个消息,震怒不已,立即传了太子问话。冷啸竹一来,皇帝劈头盖脸就问:“方言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父皇,这件事恐怕有蹊跷,为了几句谣言就杀人,方大人不是那样冲动之人。”冷啸竹丝毫不怀疑方言,用脚趾头想都不会那样去做。冷步云沉思片刻,颇有几分无奈:“朕也知道,但事情就那么凑巧,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方言就是百口也莫辩!”冷啸竹凝了眼,气愤难平:“父皇,这分明就是有人下了套要让方言去钻!”他当年也曾受过不白之冤,方言这次的遭遇,他感同身受。“话虽如此,但若就这样将人放了,必定引起百姓们不满,除非找到证据不是他做的,否则方言不能放!”“父皇有何吩咐?儿臣立即去办!”冷步云站起身,徘徊了几步,转身道:“这件事的起因还在于那些谣言,朕已经下了封口令,是谁散布出去的,可想而知。本来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难就难在,朕即便是皇帝,也难堵悠悠众口,老三,你认为这件事让谁来办为好?”“九弟!”冷啸竹第一时间想起冷啸风,“父皇还记不记得,江南盐道贪墨案,还有镖师罗启天一案,都是九弟的功劳!”他看了皇帝一眼,心道,还有冷啸天结党营私的案子,也是冷啸风牵出来的。他重重地点头:“此案若让九弟来办,一定能事半功倍,早日洗清方大人的冤屈!”冷步云摇头:“你九弟已经告了假,他们夫妻去西郊别院散心,闲杂事务不要去烦他。”更何况,那几桩案子都有沈倾城参与,此时她并不方便露面。“这……”冷啸竹也明白过来,顿时有些为难起来。“你觉得方言怎么样?”冷步云忽然道。冷啸竹眼睛一亮:“您是说,让他将功折罪?”冷啸风昨日午后便到了西郊别院,与湖心小筑的富贵堂皇相比,此处更显得古色古香,有一种低调大气的奢华,秋风徐徐,落叶纷飞,枫叶映红了脸,雏菊笑弯了腰,天高云淡,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冷啸风伸出手:“来,我带你去那座亭子坐坐!”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巨大的假山,顶上盖了一座亭子,可是假山上并没有路,要怎么上去?“你不是看我多走几步就心惊胆战吗?不怕动了胎气?”她犹豫着,不相信地看他。冷啸风展颜一笑:“现在不是有护花使者吗?保证你毫发无损地下来!”说着就揽上她的腰,小心避开腹部,沈倾城就觉得自己脚离开地面,徐徐往上升,有一种羽化升仙的错觉,景物快速后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划过,她头脑有点晕晕的,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好了,可以睁开眼了!”耳边传来愉悦的笑声,沈倾城睁开眼,发觉冷啸风已经将她放下,此时置身之地正是之前看见那座亭子,花草树木,楼宇房舍,小桥流水,都一下子被踩在了脚下,感觉自己一下子成了世界的主宰。沈倾城深深吸了口气,望着天上洁白柔软得如棉花一样的云朵,心也变得柔软无比,谣言的纷扰带给她的郁闷全部一扫而空,她的心都像是被洗礼了。她在欣赏风景,有人却专注地看欣赏她,冷啸风含笑不语,只觉得她一脸陶醉的样子美丽到了极致。他抬手替她将一绺调皮的跑到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询问:“怎么样?”“真美!跟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她由衷道。虽然这里景致本来就很美,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又是一种新的体验,说不出出来的新鲜。冷啸风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不管是人和事,不同的人,不同的位置,看到的就有不同。()有时候人会有烦恼,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是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那些很快就变成过眼云烟,完全没有必要放在心上。”沈倾城诧异地转头看,“九郎,今天你好像一名私塾的夫子哦!你想跟我说什么?”冷啸风牵起她的手,认真地凝视她的眼睛:“我只希望你快乐,还有我们的孩子!”原来他是因为流言的事特意带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开导她。沈倾城不禁动容,勇敢地回视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九郎,那些传言我都听说了,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我没那么脆弱。”“可是我怕你难过。”冷啸风有些诧异,她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这让他松口气,谣言猛于虎,甚至有女子因为不好的传言选择轻生,他知道她不会如此,但心里应该也不会舒服的。他不想看到这样!沈倾城心里掠过一丝暖流,所到之处暖烘烘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起。“传言我都听说了,最初心情是有些郁闷,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所以那些不重要。”“真乖!”他捏捏她的脸。沈倾城莞尔一笑:“不过嘛,你怕我不高兴,特意带我来散心,我还是很感动的。但是,最近朝中事情繁多,我们明天就回去吧。”“不要!”他果断地拒绝,又耐心哄道:“我说过,我想跟你一起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咱们现在走不开,就在这里多住几日好不好?”沈倾城顿时觉得好笑,他刚才还一副学究的样子开解她,这会儿又变成无赖了!摇摇头,偎进他的怀里,心里暖融融的。太阳偏西,两人还依依不舍地偎在一起,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一阵凉风吹来,冷啸风**地感受到怀里的身子颤了一下,抱起她道:“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吧。”沈倾城全心全意地依赖他,闭上眼睛,又一次随着他飞了起来。墨竹和浣纱在假山底下,早已等不及了,见他们下来,连忙迎上来。“王爷——”墨竹一脸的焦急,看了眼沈倾城,欲言又止。“说吧,什么事?”冷啸风示意,最近沈倾城怀孕,他是有些紧张过度了,今日才知道,其实许多事她都是知情的,只是怕他为她担心,才让他以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柔韧,不是软弱,不需要瞒着她。墨竹有些诧异,还是照实说了:“王爷,方大人——他涉嫌杀人,已经被京衙关了起来!”“什么?方言怎么会杀人?”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对视一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墨竹。墨竹被他们超大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连忙道:“奴才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之此事千真万确,墨青亲自来传的消息,京城现在人人都知道了。”“九郎,我们这就回去!”沈倾城拉着冷啸风,急急地道。“等等,先弄清楚再说,不要着急!”冷啸风安抚她,看向墨竹,“墨青呢?立即让他来见我!”“是!”墨竹立即出去领了墨青进来。墨青进了别院,迎上冷啸风二人,连忙上来见礼,冷啸风挥挥手:“不必了,你快说说,方大人涉嫌杀人是怎么回事?”墨青将自己探到的情形一一说了:“……天香楼所有客人都看见了,那两个人被方大人压制着,没过一会儿就死了一个,奴才觉得事情蹊跷,就顾不上王爷的嘱咐前来报信,打扰王爷王妃了,墨青愿意领罚!”沈倾城瞥了冷啸风一眼,原来他还这样知会过底下的人啊,要不是墨青胆子大,又深得他的信任,恐怕还没有这个胆子闯进别院,难怪他都没亲自来报信,而是通过墨竹来说。冷啸风被她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右手握成拳掩了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道:“那个,我不是想让你好好散散心吗?你肚子里有咱们的孩子呢,要是什么人都来,冲撞了可怎么好?”“就你理多!”沈倾城嗔他一眼,“快收拾一下,咱们得赶快回去了!”冷啸风刚住了没多久,很是舍不得,可事情紧急,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让人收拾行装打道回府。两人坐在马车上也没闲着,冷啸风早派了墨青再去打探,半路上他就回来了。“禀王爷,奴才去了太子府,太子殿下正为此事发愁,听说您回来了,请您立即去太子府议事!”冷啸风应了,吩咐他和墨竹:“等会儿进了城,你们护送王妃回府,然后来太子府找我。”沈倾城却道:“不,我想跟你一起去!”冷啸风知道她担心方言,让墨竹几人候着,将她拉进车厢里劝道:“城城,这件事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不行,我要去!事情跟我有关,我不能做个缩头乌龟,不然别人还以为我心虚呢!”沈倾城却十分坚持。他失笑:“你怀着孩子,理应在家养胎,怎么是心虚呢?乖,等我回来,一切都解决了!”“你说,是不是不信我?之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沈倾城板起脸,不悦地看着他。执拗起来的她令冷啸风很头疼,他只好耐着性子哄她:“城城,我怎么可能骗你呢?但这件事跟你有关,你的确不适合去,如果你去了,不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么?”冷啸风不肯让她跟去,她是孕妇,又受流言困扰,不宜出面。沈倾城却严肃地看着他:“不,你不让我去,我就去找父皇!”她一脸的坚定,冷啸风最后只能投降,“好,依你还不成吗?”沈倾城立马绽放一个笑容,凑近他的耳朵:“九郎,你最好了!”“淘气!”他拧了下她小巧的鼻子,没好气地道。“到时候不要哭鼻子就好!”事情跟谣言有关,只怕会提起一些不好听的话,他真不想她去。“怕什么,我有神通广大的夫君,还有人敢欺负我吗?”沈倾城一脸温柔地靠近他怀里。冷啸风无奈地摇头,得,有她这一句话,也算是值了!于是掀开帘子吩咐车夫:“直接去太子府!”马车加快了速度疾驰起来,冷啸风怕颠簸她受不了,索性将她抱在自己腿上,沈倾城心里十分安心,有这样呵护备至的男人在身边,她有何惧?太子冷啸竹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踱来踱去,让方言自救,说来容易,可也很难。若是成功了倒还好,如果不成,他就折损了这只得力的臂膀,并且有可能受到牵连,单从这次的流言时间蔓延速度来看,操纵者是势在必得,不可能只为了一个方言如此大动干戈,此人怕是有更深的目标,方言已经是他这个阵营的人了,到时候牵出萝卜带出泥,他冷啸竹想不受到牵连都不行。门外传来敲门声,路隽在门外通报:“殿下,九王爷来了!”“快请!”冷啸竹一下子有了精神,若不是皇帝拘着他,怕是老早就去找老九了,他才离开一两天,自己就离不开他了!“是!”路隽应了,冷啸竹又唤道:“对了,让念云也过来。”冷啸风夫妻进来,林念云也刚好到,见了沈倾城亲切地去扶她:“你身子重,怎么不在家里养着?”“这时候正好走动走动,将来生产也顺利些。”沈倾城道。冷啸风就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摊手。冷啸竹将案子说了一遍,跟墨青说的基本一致,他颇有些担心:“这件事若是办不好,我们恐怕就成了别人刀俎上的肉,任人宰割啊!父皇有心让方言将功折罪,但师出无名,是不能服众的。”“行,我们只需找一个契机,证明方言确实有可能是冤枉的,只是恐怕难上加难。”冷啸风赞同地点头。沈倾城凝神想了想,道:“这倒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天香楼那里一定还有人看见,难道就没有人真正看明白?就算是坚称方言杀人的,也该有个过程,什么都没看清就胡说八道,可以治他诬陷之罪!”冷啸竹眼睛一亮:“对啊,九弟妹说得不错,我怎么没有想得这么深入?我们都相信方言没有杀人,那些人若是说谎话,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的破绽!只要让方言扳回一局,我们就不会因此失去他!”冷啸风赞赏地道:“好,那这样,三哥你应下这项差事,到时候我替方言求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兄弟俩计较一番,初步拟好计划,那边两个女人就开始闲聊起来。林念云将沈倾城拉去了掬月阁,这里跟之前已经变了许多,摆设大气奢华,尽显主人的地位非凡。“你如今是准太子妃了,果然不一样!”沈倾城刚说完,立即就被轻捶了一下:“你也来说这些算话?小心我记仇啊!”“哟,还没正式过门儿呢,就像拿捏我这个妯娌了,我们太子妃真是个狠角儿啊!”沈倾城打趣着,引起林念云追着她跑,丫鬟浣秋就连忙道:“太子妃千万小心,我们王妃身子重,可别伤到了!”林念云这才发觉自己疏忽了,忙扶了沈倾城去美人榻上坐,后怕地拍着胸脯:“我真该打,要不是这丫鬟提醒,竟然大意了呢!”沈倾城看了浣秋一眼,忽然皱了眉:“咦,浣纱去哪儿了?”浣秋就惊现异色:“王妃,浣纱姐姐没跟您告假吗?她刚刚跟奴婢说,她请了假去探亲,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沈倾城脑子轰地一声,浣纱从来没有跟她告过假,她到底在做什么?最近她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沈倾城做梦都想不到,浣纱一个小小的丫鬟,也能掀起轩然大波,她已经先他们一步去了京衙,此时就站在京衙的牢房外面,忐忑地望着牢门。站了一阵,就有一个狱卒出来,浣纱深吸了口气,下一刻脸上就带了愁容,红着眼圈上前哭诉起来:“狱卒大哥,我想进去看看方大人,麻烦您通融一下好吗?”“方大人?”狱卒挑眉看她,审视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你是他什么人?”“我……“浣纱欲言又止,脸上就现了红晕,“大哥,你就别问了,方大人是我最重要的人,他说过,将来要一心一意待我,他一定不会杀人的!”狱卒听她这话很有些兴趣,最近关于那位方大人的传言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提到九王妃的,但之前都是只听见传言而不见其人,而此时眼前却是活生生的人,不知眼前这个姑娘是什么人物啊。“姑娘,我们这里有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狱卒挡住了门口,不让她进去。浣纱无论怎么说,狱卒都不放她通行,她一急,索性放开喉咙大声喊起来:“方大人,浣纱来看你了,你在里面好好吃饭,千万别难过,你若是有事,浣纱绝不独活!”狱卒华丽丽地雷住了,方大人心仪之人,不是什么小未婚妻,也不是九王妃,而是眼前这个只能算得上清秀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