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雪依旧下着。琉百叶却终于能独立起床,胃口也不错,就是身体依旧乏力,醒来时大殿内一片安静,好似她又睡过了早膳的时间。无奈的虚弱一笑,转头看着飞雨细心给自己准备的衣袍,伸手摸了摸,上好的材质都让享受过现代贵族生活的她啧啧称赞。住在丽蕤殿这么久,都没有出去过,这一病本是装病,却成真了,今天心情尚好,对着铜镜照了照,洁白的裘绒显得她过于苍白,看了一眼梳妆台,第一次给自己上了个妆。还好,唇红齿白,只是秋水明眸少些剔透。她笑了笑,踏着厚厚的靴子出了空无一人的大殿。一转弯还没到后园,她就听到了下人们轻松打闹的声音。她的心情也立刻跟着好转。伸手接了雪花,还没看清六角菱形,它却在急速融化了。不知多久了,她没有如此单纯的赏雪。明日皇上便要开始微服私访,雪中的上书房依旧是安静而肃穆着,福公公在一旁却几次意欲说话而又止住。“皇上?”眼看午后了,福公公终于忍不住了。听丽蕤殿的小公公说,柳丽人已经习惯了总是在午间醒来,几乎从来赶不上早膳,也最喜欢在午后间站在窗前沐浴雪景。这几日身体也好转多了。当然,这些话福公公是不会直说。见皇上微微侧首等着他,他才继续道:“明儿便开始微服私访,今儿最后一天,要不到各殿走走,指不定返回时,这雪景已然不再了,也难保哪个宫殿管教欠佳的,皇上趁着机会指点过了,日后纳入新妃心里也有数。”譬如哪个秀女适合住什么宫。当然这只是借口。但是,墨烨漓却默认了,不多会儿便起身由着公公替他披上厚厚的裘绒出了乾坤殿。脚步不自觉的转了弯并没走远,而是朝着不远的丽蕤殿而去。跟在身后的福公公淡笑着不语,只亦步亦趋的跟着,道是皇上被那头的嬉闹声吸引了。这宫里多久没有如此轻快的笑声了!可到了丽蕤殿大院外,福公公却发现皇上的脚步猛然停住了,好似害怕打破某一种美好。站在丽蕤殿台阶下,可以看到大殿右侧一个纤柔的身影,只是安静的站着,与轻轻飘飞的白雪几乎融为一体,那是一种美到极致的安静。她一身白色裘绒,白色的靴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得犹如一条静谧的河流而那柔顺好似能划过人心,涟漪渐起。福公公几乎连气儿都没敢喘,偷眼瞧了瞧安静立在眼前的皇上,深邃的眼里满是专注,那是不自觉的,却是最真实的情感流露。他这个过来人看得最真。“皇上,那便是新进宫里的柳丽人。”福公公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一众人,轻轻的解释了一句。墨烨漓这才猛然收了些许神色。这也才转头看了身后的一众随从,示意他们都退下。皇帝总是如此谨慎,连对一个女子的真情流露都最好不被任何人发现。墨烨漓再转眼时,大殿屋檐边上的女子已经伸出了手,接着悠悠飘落的雪花,恬静的侧脸看不出表情,但却让他觉察一丝淡淡的喜悦。那双手纤细白皙,白的几乎透明,修长纤细的手指好似柔若无骨,让人恨不得握在手心宠着。冰雪融化许是太冷,她皱起了眉收了回去,小心的抖落手心的残雪,身体微微转了过来,几根发丝微微随着动作微微垂落,但吸引墨烨漓的却是那张娇小红唇。雪是白的,裘袄是白的,吹弹可破的肌肤白胜于雪,唯独那双唇细腻樱红,明妍不已,一双琉璃大眼即便低垂,洒出的睫影依旧将病弱的脸蛋衬得绝美!“啊!”美人一声惊叫。这头安静观望的墨烨漓也猛然蹙了眉。一团凭空出现的雪从她侧脸划过,距离产生的冲力将她一侧的发丝砸得飞跃,脸上残留了点点雪片,冰冷和惊吓惊得琉百叶几乎跳起来。“奴婢该死!丽人恕罪!”她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个宫女已经从另一头快速跑到她面前下跪请罪。琉百叶缓了缓,看着随后跟来的飞雨手里还拿着准备攻击的雪球,她好似明白了是宫女玩得兴起误打了她。虽然侧脸依旧冻得有些麻木,一点点冰水顺着脖颈往里滑,但她还是微微笑着对着跪地的宫女:“无碍,起来吧,地上都是雪,膝盖容易受凉。”她的话语里不曾是与自己说话时的清冷,若是其他主子早已火的下人噤若寒蝉,她却带着温婉柔和,毫无架子,这让站在大殿院外的墨烨漓不知意味的蹙眉。“奴婢谢丽人,谢丽人……”地上的宫女不断的重复着,飞雨只好上前把她扶了起来。宫女唯唯诺诺的起来了,心底不甚感激,却不敢看琉百叶的脸,虽说丽人向来亲和,却也不喜与人太亲近,下人都摸不太透。“飞雨给您取吧。”琉百叶伸手摸了摸一侧的发丝,还夹杂着些许雪渣,飞雨见了便一手接了过去,将她的发丝都顺到了一边细心清理。院外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屋檐下,众人还无反应之时,传来却是几个宫女齐声问礼:“奴婢见过皇上!”飞雨这才抬头见了已经双手剪后立在眼前的皇上,以及身后跟着、一脸淡笑的福公公。她只好先放了手里的头发:“见过皇上。”别人都停了动作,只有琉百叶还背对着他,她知道他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两米的地方,却没有即刻转身,而是自己抖了抖头发。清理完头发,她才转身略施一礼:“见过皇上。”墨烨漓未说话,只是安静的看了低眉的她片刻,近了一看才发觉病态明显多了,显然这几日并未休息好,都这么些天了,一个风寒早该好了。“起吧!”他心底如斯想着,面上却依旧是淡薄的,冷峻的。随即转头对着侧手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