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第一件事,司徒绮月就是将宫中所有赏赐的记录翻查了出来,按照大周宫规,皇上对后宫嫔妃宫人的所有赏赐都是有备案的,但是这一枚黑珍珠却好像凭空而来。不仅没有备案,甚至东海诸侯国进贡的这种黑珍珠除了皇后宫别处更是鲜有得到,想到这里,司徒绮月又立刻让青衣胧月将宫中的财物清理了一遍,并无遗失。那么这珍珠到底是从何而来?怎么会凭空出现在一个小太监的身上呢?“主子,会不会是拿小太监从井里带上来的呢?”胧月支着脑袋问道。“不可能,井水虽深,但是这珍珠若是沉下去能被小太监捞起来,那么他也不会淹死了。”摇摇头将胧月的疑问消除掉。青衣也凑了上前,“主子,会不会这是小太监的东西呢?比如他就是东海的人,那么有黑珍珠也说的过去吧。”司徒绮月将手里的一本宫人档案掀开,显示的正是小太监身份那一日,指着纸上的记载说道:“他叫李虎明,本是京郊人士,因家穷难以为继,才入宫做的太监。”青衣和胧月无奈的看了彼此一眼,看着自家主子如此心烦,却又都不能为之分忧。“好了,你们两个啊,去将陈贵妃请来。”司徒绮月看出两个人小丫头在想什么,连忙说道。“主子,那个女人你叫她来干什么?”青衣和胧月异口同声的说道,对于陈芳云的所作所为,她们从心底就开始厌恶了。司徒绮月不答,继续看着桌子上的案,青衣和胧月没有法子,只得去将陈贵妃请来了皇后宫。莲步轻移,一身明艳的宫服在陈芳云身上端庄自成,窈窕身姿如仙子轻舞,巧笑倩兮靓丽更胜,一颦一笑动人心魂,自是芳艳无双。看着这翩翩而来的女子,司徒绮月忍不住在心里唾了一句狐狸精。不管怎么样,她骨子里都是现代的女性,对于这种一夫多妻制从本心里都是抵触的,但是在这里呆的久了,也难免会有些懒得计较。却也不是不计较,只不过一人之力与一国之力,真真是以卵击石。“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体安泰!”陈芳云依着宫里的规矩,稳稳妥妥的行了大礼。这一点倒是让司徒绮月有些意外了,这个女人真的就这么沉得住气不行?“起身吧。”司徒绮月伸手在空中虚虚一扶,又对着青衣胧月使了一个眼色,命二人摆茶点请入座。大殿里,有红日光泽从殿门口映了进来,软软暖暖的,却是教人心里都跟着舒泰许多。司徒绮月将手里的案放在了桌旁,笑道:“如今本宫回宫,重掌六宫,自是应该好好感激陈贵妃在我离宫的日子里的劳苦。”“皇后言重了,同为我皇妻妾,些许小事,分属应当。”不管陈芳云心里有多不愿,但是此刻仍然起身谦容说道。青衣和胧月站在殿内下首位置,悄悄低着头撇嘴,她们才不相信这女人有她自己说的那么高尚呢,不知道将多少好东西都私自搬回了她的宫里。“陈贵妃能有如此,我想皇上必然是欢喜的。”司徒绮月点点头,“本宫这几日身子略乏,许多事记不大清了,不过却忽而想起今日那御花园中落水的小太监似乎是贵妃宫里的人,倒是不知何故竟沉了水?”陈芳云面无表情,恬淡自在,仿佛司徒绮月说的人本就与她无甚关系,“是呢,臣妾一早便也听说了,想着要向皇后禀报详情,却不成劳皇后先着人请了。”顿了顿,又说道:“那太监是臣妾宫中一管事,虽然油嘴滑舌了些,却也是个忠心为主的,倒不知道是何缘由,就遭了这样的陷害。”“本宫从未说他是遇害啊,贵妃又何出此言啊?莫非贵妃一早就去看了那小太监,亦或者是得了梦中相告?”司徒绮月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眼里充满探究。陈芳云一愣,又立即说道:“那许是臣妾慌了,乱想猜测,娘娘赎罪!”在宫中,乱言谣传本就是重罪,陈芳云擅自说那小太监是遭人毒手,又无任何凭据,如今被一责怪,又立刻改了口气。司徒绮月好大一会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其身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一时间,陈芳云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皇后娘娘,臣妾失言,还请娘娘海涵。”说着便又是一礼。光影垂在地面上,整齐的映着陈芳云纤巧的轮廓,司徒绮月慢慢转身,从陈芳云低垂着的头上摘下了一只银簪子。通体银白色,尖锐扁平的头,另一头则是追着两个人灵巧如宫灯般明亮的红色珍珠,硕大无比,又挂着一大串盈盈珍珠钩做流苏式样。“陈贵妃这簪子可好生精致啊,怕不是这宫内物吧。”司徒绮月手里捏着簪子,轻轻说道。陈芳云有些茫然,不知道这是何意,却是说道:“娘娘若喜欢,臣妾当送与娘娘,我那里还有些讨巧的玩意,回头便让人一起送了过来。”“如此便多谢了。”司徒绮月毫不客气的将银簪子收入了袖子中。这倒是让陈芳云惊讶了,比起妆物,她的那些家当根本就比不上司徒绮月的,她查过皇上的赏赐,那根本就不是十件八件的,而是成箱成箱的往这皇宫宫里送。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好用的,第一时间都会是送来这里,不像是一个皇宫的宫,倒像是皇上自己的小私库了。待打发走了陈芳云,司徒绮月仍然是坐在椅子上开始看着这一只银簪子发呆起来。京城众女,从嫔妃贵妇到秋娘歌女,纷纷爱团花式样,大团大团的凑在一起,争相斗艳的景致又有着团团圆圆的祥和寓意。但是陈芳云所佩戴这一只,且不说簪头磨得尖尖,就是拿两颗齐齐的红色宝石都不像是京城本土的款式。而陈芳云从明月城而来,一路之上也遇不得几个产珍珠的地方,可是这簪子上挂着的流苏又分明都是色泽绝佳的珍珠。这般货色,除了宫中,再无他处有,可是当初回宫的时候,萧弘是直接金蝉脱壳去的天伦王朝救自己啊,那么这东西从何而来?想着想着,就有些晕了起来,这个陈芳云区区一个柔弱的女人,此般看来,却又是迷糊的犹如一团乱麻了。正在这会,陈芳云派人送来的首饰也到了,打发走了来人,司徒绮月立刻翻开了盒子,果然都是一些寻常款式。“青衣胧月,你们从本宫的库里去挑一些上好的布匹丝帛给陈贵妃送了去,却是不能让人说本宫平白占了这下面妃子的便宜,免得以后不好做事。”“是!”青衣胧月不敢多言,齐齐退了出去。且不说后宫诸事繁琐,就是那朝堂之上,萧弘也是被烦的不行,就算已经退朝,可是一众武仍是跟进了书房。“你们就这么巴不得朕废黜皇后?”萧弘气的不行!王七作为皇上的一向心腹,却是不敢跟着应声的,站在人群里低着脑袋,不参与回答。废后之事,喧闹的厉害的也就是几个御史言官了,他们的使命便是如此,尽管皇上不爱听,可是这也拦不住他们的决心。刘清树作为代表,第一个站了出来,先是行礼,接着便沉恳道:“皇上,如今不废后不足以安民心啊。”萧弘闻言呵呵一笑,“这么说,是天下万民都对皇后有所不满了?”“臣不是这个意思,”刘清树脸一白,他就是再狂气,也不敢一人代发万民言,那是大不敬,但是这个皇后却是非废不可的,“皇上,皇后她……”“她什么?”萧弘斜着眼看了一眼,对这个人已经有了不满,但是作为一国之君却又明白这样的人的确难得。两难之下,国事当重,一缕杀机暗隐了下去。“臣听闻,皇后腹中骨肉并非皇上之骨血,为了大周萧家一脉,血脉是万万混淆不得的啊。”刘清树一语,整个书房里立刻陷入了寂静之中,不敢有半点声响,但是所有人的心都已经系在了皇上身上,想要听个回复。啪!一声脆响,整个龙案桌子被震了一个粉碎,满空飘洒着白色的纸屑。“放肆!”萧弘大吼,脸上怒容如雷公暴喝,“朕是太纵容你们了!竟然敢胡言乱语,诽谤皇后,如此大罪,死不足惜!”“来人呢,将刘清树拉下去,斩立决!”天子震怒,满堂危急,立刻就有侍卫从侧殿涌了出来了两个,将刘清树架了起来,摘掉了官帽,扒了朝服,只剩下白色的中衣裤子,直接从书房拉了出去。意识到自己将死,刘清树愤然高喊,“昏君!误国误民的昏君!司徒绮月,祸水啊,红颜祸水啊!可怜我大周江山万万黎民,要被一个女人延误!”“昏君啊!”“斩!”萧弘一声落地,转身离开了书房!三尺青石台,自古悲忠骨。萧弘一路离开,心头激愤,他怒,他恨,他怨,他忍,但是他独独不容有人指责他的女人!即便负了这江山,也不让那红颜垂了胭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