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居内室。“大夫,孩子真的留不住吗?”“老夫早已说过,这个孩子留不得?放弃孩子才是救回母亲的唯一方法?现下的情况,如果不放弃胎儿,小夫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就算是沈大夫在,老夫相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大夫捋了捋胡须,摇着头说眼里带着惋惜。“这么说,如果堕掉孩子,那么凝霜她就会平安无事对吗?”上官昊天两眼空洞的呐呐问着。“尽人事,听天命?好好调养,如果老天开眼,也许还有机会……”大夫写下了药方,悠悠的叹息。“本侯从来不信什么人事,什么天命?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孩子本侯可以不要,但陆凝霜的姓命,你必须给我保住?要是她有任何的闪失,我要你提头来见?”“侯爷,小夫人已经怀孕三月有余。原本,要母体平安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小夫人昏迷前掉进冰水之中,寒气入体。而她年纪尚小,身子骨又极其孱弱。目前看来,恐怕情况并不是十分乐观?老夫请侯爷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老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可奈何地如实秉道。上官昊天强忍着冲天的怒气,一字一顿的问道:“什么是最坏的思想准备?”他心里已经猜到了,可是,他却不敢再往下深思。老大夫忐忑的望了一眼上官昊天,犹豫了片刻,道:“最坏的处境就是小夫人熬不过之苦,随着小世子一起去了?”“你说什么?”上官昊天终究按捺不住,一把提起老大夫的衣襟,怒叱道:“你最好把我刚刚说过的话牢牢记在心上,若是你让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么你和你的一家老小,都要给她陪葬?”从前的上官昊天,从来不会拿人亲眷来威胁就范,但现下是和陆凝霜相遇,他的一切原则,一切坚持,全部都乱了?“老夫一定倾尽毕生所学,竭尽全力?”上官昊天冷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你们的身家姓命,此刻就全系在小夫人的身上了?”未等上官昊天的怒气发泄完,只听得里间传来阵阵陆凝霜痛苦而凄厉的呻吟声。老大夫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匆匆像里间奔去。上官昊天站在那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小姐……”老大夫的话语声声入耳,好似生死符般震得人肝胆俱裂。如烟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凄厉的悲呼一声,不住的哭泣着。上官昊天呆呆的看着内室紧闭的门,怒目猩红,攥紧了拳头恨恨的一拳打在墙上。随即转身,原本冷峻的脸颊上此刻带着骇人的森冷,好似癫狂的魔鬼。他恶狠狠的望向地下的如烟,怒吼道:“小夫人为什么好端端的会落水?你是怎么伺候的?”如烟一下子匍匐在地,大哭道:“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看顾好小夫人,才会让小夫人做下这跳水自尽的傻事……求侯爷赐奴婢一死?"“跳水自尽?你说凝霜她是自己跳进去池子里的?她为什么要怎么做?”上官昊天双拳握的死紧,骨节格格作响。如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趴在地上嘤嘤低泣着。“呵呵……”上官昊天突然冷笑出声,“陆凝霜,这就是你报复我的方式吗?”老大夫着一去,过了许久都没有出来。如烟看着上官昊天负手在那里焦躁不安的度着步子,低着头瞧不见是什么表情。()只是在一旁忽快忽慢的踱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似有千钧重石一般,从屋子的这一头,踱到屋子的那一头。来来去去,不知走了多少步,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燃尽,烛泪凝结如血,附在桌上。屋子渐渐的暗了下来,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桌案上的残烛,一语不发。终于听到里间传来一阵细碎而慌乱的脚步声,如烟的心不知道为何一紧,老大夫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上官昊天见到大夫,嘴角微微**,像是想问些什么,可是到最后只是紧紧的抿着薄唇,怔怔的看着大夫。老大夫一脸的疲惫,放低了声音,话语里满含了惋惜,道:“请侯爷恕罪,原谅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是无能为力,没能救回小世子?胎儿已经脱离母体,真是可惜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婴?”闻言,上官昊天还是面无表情,老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续道:“小夫人年少体弱,寒气入体,,这次过后,更是雪上加霜,她今后怀孕的概率很低,只怕是……”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只怕是再也不能够生育了?”语毕,老大夫将头垂的低低的,准备承受上官昊天滔天的怒气,却意外的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回应,只见他眼中一片的空洞茫然,像是并没有听懂自己的话,那目光又像是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某个虚空为名的地方。“你先退下?”上官昊天的声音很空洞,很无力。老大夫微微颔首,还未等他踏出房门,只听得内室传来一阵惊恐凄厉的叫声。上官昊天的身体忍不住摇晃起来,手伏在墙面上,手心沁出一层冷汗,下一刻,他用力踢开门,一阵巨响,惊骇了内室所有人,原本萦绕着淡淡香气的房内,现已是血气冲天?鼻中只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顷刻间,让上官昊天一阵昏眩。朦胧中,整个世界一片血红。住一你这。……………………………………………………………………………………………内室里,忽而清醒忽而昏迷的陆凝霜在**痛苦的煎熬着,她纤瘦的十指紧紧的抓住身下的丝绸床单,她感觉到了,她的孩子在腹中挣扎着,她的瞳孔不断收缩。温热的**顺着她的腿心不断流出,她感觉到了孩子离她越来越远。小手慢慢的松开,质地良好的床单被她硬生生抓出两个破洞。孩子……她的孩子……凝霜感觉到了有团东西不断的在她体内滑落,她虽然双眸紧闭着,可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依稀看见了何嬷嬷手中的木盆里有一团血肉模糊,那俨然是一个婴儿的模样。那婴儿虽然尚未成熟,但五官依然清晰可辨,如果他能平安出世长大,可以预想到那该是怎样的一副俊秀绝伦的面孔啊?由于凝霜曾经深受罂粟荼毒,所以可以清晰的看见被毒物侵蚀后的胎儿全身发黑,俨然一副身中剧毒的模样。看着那团从她腹中坠落的血肉模糊被嬷嬷越拿越远,凝霜的心也越走越远,然后,再也听不见任何一个声音,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面孔……屋子里,乱成一团,上官昊天阴霾着脸大步奔进,却被一个嬷嬷拉住,嬷嬷哆嗦着,“侯爷,小夫人血崩,您不能进去……”“滚开?”上官昊天一把推开嬷嬷,剑眉皱成两座小山,眸底的寒光忽明忽暗。惊恐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床单,嬷嬷们手里都拿着被鲜血染红的帕子,还有那一盆一盆的血水,触目惊心?交织成一幕怵目惊心的画面,让这里宛如人间地狱。他如同坠入冰窖,全身瞬间冰凉,身体僵直得像尊雕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以至让他上前一步,都觉得无比沉重,心口,有种被人刨开的撕裂感。阴蛰冷洌的望着在场所有人,半晌,上官昊天才沙哑的挤出几个字,冷硬如铁:“这是怎么回事?”有产子经验的何嬷嬷,哆哆嗦嗦的说道:“回侯爷,小夫人骨盆狭小,胎儿过大,过下身血流不止,老奴已经按照大夫的方子,给小夫人灌服了治血崩的药,可是,不知是何原因,还是不管用”当上官昊天的目光落在嬷嬷手中那团血肉模糊上的時候,心脏一缩,感觉到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缓缓离去,向来所向无敌的他,竟然无法抓住?上官昊天眼眶发红,眼角隐隐沁出湿湿的**,痛不欲生的闭上眼,疯狂的吼道:“拿走?赶紧拿走”嬷嬷身子一阵寒颤,手猛地一抖,手中的木盆几乎打翻在地,赶紧仓皇失措的逃了出去。上官昊天继而大步走的到凝霜的身边,转身对着身后的大夫大吼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老大夫双腿发软,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床单几乎跪下,虽然他已经千万个小心加谨慎,可是天不从人愿,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上官昊天一把抱住凝霜的脑袋,脸上阴沉一片,他的胳膊在微微发抖,在她耳边低声威胁,“陆凝霜,你给我挺住,如果你敢就这么死去,本侯将你的丫头碎尸万段,本侯就将你的好哥哥挫骨扬灰,本侯就……”后来,他也不知道还可以怎样威胁于她,只是将她越抱越紧,胳膊抖的浑身都开始抖,为什么她的身体越来越凉?不断的催动内力,对着大夫大吼,“你快救救她,快救她……”老大夫的身子恐惧的抖动着,如同糠筛一般,嗫嚅着,“这,这……老夫尽力了……”u1cp。“尽什么力,她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没用的老东西,本侯养你何用?”上官昊天咆哮出声,他喘着粗气,将陆凝霜整个上半身都嵌在怀里,大声喊着:“凝霜,凝霜,不要离开我?”上官昊天的俊脸狠狠的磨蹭着凝霜的颈项,在她耳边不断呼着气,感觉到逐渐流逝的生命,他无能为力,啃咬着她,希望她能给他一声回应,哪怕蹙一下眉也好,可是她依旧越来越冷,半睁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凝霜,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凝霜……”上官昊天已经低喃出声,一行灼热的泪滑下俊脸,滴在她白皙的颈项,他只能这样紧抱着她,感受着凝霜越来越弱的心跳,任由她离他越来越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为陆凝霜落泪,算上月前别院中箭之時,这已是第二次了?“侯爷,新夫人来了?在门外候着呢?”一个嬷嬷躬身走进,垂首不敢看依旧一身红衣喜服的上官昊天。“滚?”淡淡的一个字,从牙缝间逸出,上官昊天俊脸上闪烁着泪光,眸底一片阴寒,现在她谁都不想见,只想抱着他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女”?天意弄人?他究竟伤害了谁?又到底在报复谁?他的小霜儿,他真的再也抓不住了吗?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按耐不住的云朵儿冲进了内室,一脸杀气的怒视着上官昊天和他怀中的凝霜,寒声质问道,“昊天哥哥,你喜欢她对吗?你还是喜欢上她了?”上官昊天没有回话,只是抱着陆凝霜的手颤抖了一下,看都不看云朵儿一眼,冷然道,“来人?把新夫人请出去?”“新夫人,请?”赵承志毕恭毕敬的在云朵儿身后说道,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威气。云朵儿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上官昊天,环顾了下四周,见众人都是一副莫敢不从的表情,狠跺了下脚,愤然的离开?窗外已是清晨,乌云在寒风中流动,将天空遮的黯淡一片,悦目的光线挣扎着想要穿透云层,从那灰蒙蒙的天空迸出几缕明亮,却被后面滚滚而来的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空气沉闷的让人无法喘息。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霜儿?”熟悉的声音,让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上官昊天为之一怔。失踪多日的沈洛寒意外的出现在门口,只见他迅速走了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浑身猛然颤动,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捏住陆凝霜的手腕,翻了翻凝霜金币的眼皮,掏出袖中的针筒,迅速在她周身几处大血施针,暂時护住了她的心脉,然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取出一颗红色的药丸塞进她的嘴里,试图让凝霜吞下。见到一身喜服的上官昊天,沈洛寒冷冷喝道:“让开?”上官昊天目光空洞,像个行尸走肉,无意识的按着他的指令行事。药瓶中是沈洛寒在药谷中培育多年而成的子母草,子母草是固原保命的圣品,百年难寻。这次在回程路上被歼人偷袭,在深山囚禁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得以脱逃。万幸的是这救命圣药没被他们抢去。一路上听说鼎鼎大名的上官昊天要停妻再娶的的時候,他就担心凝霜母子的安危,立刻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孩子还是没能保住,凝霜也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见凝霜迟迟咽不下那药丸,沈洛寒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捏开凝霜的小嘴掏出药丸,放入自己口中嚼烂后拿起桌上的水壶,含入一口温水,不顾上官昊天在场,哺喂到凝霜的嘴里。能不能醒来,就看她的造化了。上官昊天像尊雕塑般站在一旁,看着沈洛寒对陆凝霜全心全意的呵护,心中的妒潮来得比住日更猛烈,却又无法在此刻,揪住他的胸口,给他一拳重击,叫他离她远一点?大约过了一刻钟,陆凝霜总算恢复了心跳,让沈洛寒松了口气,然而,由于后失血过多,还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来,凝霜本就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因为这场灾难,愈加的灰白如烟,仿佛随時都可能要随风而去。沈洛寒目光如炬的盯着一旁的罪魁祸首,翻江倒海的怒意顿時猛地袭来,让他想不顾十年的情义而杀了他,眼中泛着绝顶的阴冷寒气,脸上表情复杂,双拳紧握,咯咯作响,狂吼道:“上官昊天,你答应过我什么?”语罢,一个拳头就朝着上官昊天的俊脸挥了过去。偌大的卧室里,只听见拳头结实的砸在皮肉上的声音,上官昊天俊脸立马被打的变形,狭长的双目暗淡无光,他哼都没哼一声,站在那里任由沈洛寒将拳头打肿。沈洛寒看见他嘴角流出的鲜血,咬牙出了卧房,大口呼吸着,终究还是没忍心砸下第二拳?上官昊天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窜动着两把愤怒的火焰,并浮现一股强烈的杀意,心头一紧,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哑声道:“洛寒,你听我解释……”“解释什么?”沈洛寒咬牙切齿的叫道:“解释你的喜新厌旧?还是解释你的停妻再娶?我知道你狠,可是没想到你原来是禽兽不如?你为了讨好别的女人,竟然忍心将霜儿的孩子堕掉,你明明知道凝霜的身子有多么的糟糕?你怎么还能下得去手?你这是谋杀?”上官昊天眸中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低声道:“我是娶了云朵儿,可是我没想过除了那孩子,这是一个意外……我不想的……我没想到凝霜为了报复我,跳进了冰冷的莲花池,我……”沈洛寒眼眸一冷,怒目而视,寒声怒斥:“事到如今,你还想找什么借口?什么意外?这都是你造的孽,若不是你当年狠心堕掉夕颜的孩儿,又怎会惹来芷柔下毒报复?若不是你让停妻再娶,让凝霜痛苦绝望,她又怎能无助的带着孩子跳水自尽?你,才是罪魁祸首?”忍无可忍,上官昊天面色一沉,紧眯凌厉的黑眸,冷声叫道:“你胡说什么?还有,夕颜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沈洛寒深邃的眼眸里,展露阴暗慑人的眸光,声音冰寒刺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凝霜自从进了这镇国侯府就屡屡受伤,曾经我替她把脉時,就知道她天生体寒,加上罂粟和冷水的侵害,就算她能挺过这一关,这辈子也都没办法受孕了?你现在满意了吗?”再次听到凝霜不能生育的噩耗,上官昊天心头一紧,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双拳紧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昂起头,冷声质问道:“你是闻名天下的神医,我相信你一定会医好她的?”沈洛寒的寒眸中焰起炙热的烈焰,目光灼灼的望着上官昊天,字字冰冷:“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闻言,上官昊天胸口猛地一震,仔细想想,自从凝霜过门后,他好像从来没对她真正用过心思。每每和她在一起,绝大部分時间都在算计着怎么利用她来打击报复陆家父子,怎么借府中姬妾的妒意来折磨陷害于她?他这个丈夫,从未真正信任爱护过她?忽而想起方才入府后,赵承志跟他大致陈述的情况,沈洛寒心寒如冰,沉声提醒道:“还有那个云朵儿,你太轻信那个女人的话了?你怎么就能确信,她就是当年的小朵朵?据说,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青楼女子?你连她的底细都没查清楚,就娶她入门,我看,你迟早会死在她的手上?”上官昊天眼底的阴郁却久久不散,听到沈洛寒怀疑攻击云朵儿,眉峰隐隐迸发出戾气,冷声喝道:“够了?洛寒,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这云朵儿是凌风亲自寻回的,应该不会出错才是?你说朵朵是假,可有证据?”沈洛寒吐了口气,冷冷道:“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实质姓的证据,不过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说那个女人的事情了,咱们说说凝霜的问题?现在孩子没有了,你打算怎么和她交代?”上官昊天一時语塞,欲言又止:“我……”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啊,孩子没了,他该怎么和凝霜交代?他看的出来,她很爱很爱那个孩子?谁能教教他,应该怎么做才好?沈洛寒见他不说话,双拳紧握,心中的愤怒难平,冷然道:“事以至此,伤害已成,多说无益。虽不能挽回孩子的姓命,但你必须将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哎……他究竟该拿这两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