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人在入府之前,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小姐,其他的属下就不清楚了?”凝霜闻言,“嗯”了一声,见残影久久不语,凄然一笑,说道:“昊天就快回来了,你先下去,我得好好梳洗一下,可千万不能让他瞧见我这个样子呢?”自从凝霜到了军营之后,残影还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神情,心下不禁恻然,低声道:“小夫人若是对自己的过去有任何的疑问,您还是去问问侯爷比较好,侯爷一定会告诉小夫人的,夫人您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胡思乱想啊?”凝霜眼中泪光盈盈,别过脸去,声音低微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一切都是我在胡思乱想吗?”……………………………………………………………………………………上官昊天因为忙着灭蒙北国后的各项事宜,所以很晚才回到营帐。帐内光线昏暗,虽然点了等,白色的灯罩之下,光是昏黄的一团,朦朦胧胧的照着。四周静悄悄的,屏风之外的餐桌正中放着一只羊汤火锅,已经快烧干了,汤在锅底渍渍的响着,下面铜炉中的炭火,也已经快要熄灭。上官昊天见火锅旁的四碟小菜都已经冰凉,连一丝热气都没有了,于是径直往里面去,雕花隔窗上的红色帐幔在昏黄的烛光下泛出暗淡的晕红,衬出里面床桑珍珠罗的帐子,也隐约的透出一种暗红的光来。凝霜已经等得太久了,已经和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魇一直惊扰着她,使得她時不時的发出嗯哼的身银声。上官昊天悄悄的抱了一床棉被,想要替她盖上,没想到却惊醒了凝霜。只见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上挂满了冷冷的汗珠,可见着是上官昊天,她的心似乎终于安定了下来,微微笑道:“我怎么睡着了,你吃过饭了没有?”上官昊天心疼的看着凝霜,说道:“我早吃过了,下次不要等我了,仔细饿伤了自己的身子。那样的话,我会心疼的?”凝霜低垂臻首,低低道:“反正我也不想吃?”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坐起来,因为发髻微松,两鬓的散发纷纷垂落下来,凝霜正要伸手去捋,上官昊天却已经无限爱怜的替她捋上去:“饭菜都凉了,你想吃什么,我叫他们去弄来?”凝霜说:“我想吃天香楼的牛肉火烧?”天香楼是远在沐水的一间酒楼,她说要吃那个,就是和他开玩笑了。上官昊天却略一迟疑,将挂衣架上她的一件大红色的披风取了下来,饶有兴致的说道:“你这小馋猫是怎么知道那里的?呵呵,我也早就听说了那里的牛肉火烧乃天下一绝,来,咱们现在就去尝尝看?”闻言,凝霜笑道:“别闹了,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不早一点休息,明天就要耽误你的正事了?”上官昊天却说道:“我明天上午没有事情?”话音未落,他就将披风替她**,凝霜被他拉扯着往外走,说道:“天黑了,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上官昊天“嘘”了一声:“别吵嚷,咱们悄悄溜出去。”虽然说是溜出去,可才一出门顶头就遇上巡逻的侍卫,见着他们两个,忙不迭“扑通”一声跪地行礼。上官昊天也不理睬他们,携着凝霜径往外走,等侍卫跑去报告残影他们之時,上官昊天和凝霜已经到了马房了。马夫见着他们也十分诧异,上官昊天拿了条马鞭子,这边凝霜不肯上车,说:“别闹了,待会惊动起人来,又兴师动众。”上官昊天并不答话,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不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抱入车内。()凝霜又好气又好笑,他已经关上车门,自己坐到车前面,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了大营。车子驶出来,径直朝着沐水城内行去。城内还有几家店铺犹未打烊,晕黄的灯光映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因为天气冷,那光线也像是凉的。一方一方的淡黄色,仿佛她素日爱吃的梅子奶酪,又像是奶茶里的冰,渐渐地融了开,一丝丝地渗到夜色中去。凝霜因为白日心力交瘁,此時车子又一直在颠簸,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凝霜睡了一觉醒来,车子仍在向前驶着,车窗外仍旧是漆黑一片,她心中诧异,叫了一声:“昊天。”上官昊天因为赶着车,没有回过头来,只提高声音问她:“你醒了?冷不冷?”凝霜说:“不冷。这是在哪里?”上官昊天温言道:“已经过了进入城中了,再等片刻就能吃到了?”凝霜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么快?他是用飞的吗?天香楼就在城东的大马巷巷口,转过大道,远远的就看见楼前两沾大红灯笼,映的满楼灯火通明,虽已经是深夜,可楼内的喧哗声,说笑声,却遥遥可闻。听见车声,酒楼伙计老早就出来迎接了,牵了辇头,拿了个小板凳来伺候凝霜下车。见上官昊天已经下了车,且转过身子伸出了手,凝霜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他的大手之中,小心翼翼的被他扶下了车。那小伙计甚是眼尖,老早就见着这马车虽然只是寻常的蓝罩打车,但拉车的骏马通身毛皮漆黑的发亮,唯有四蹄雪白,极为神骏。更见赶车的上官昊天一表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颇具王者风范,便知道面前这对男女非富即贵,不由得满脸堆笑,道:“二位,实在是对不住了,楼上的雅座都客满了。您二位要是有订座的话,请先提了提牌子号?”上官昊天倒不想有这么一着,不由得怔了一下,那伙计瞧见他这种神色,连忙又道:“您二位要是先前没有遣人来这儿订座,也不打紧,后头二楼上还留着一个高档雅间,最是清净整洁,而且对着后院的百花园吗,一边喝酒一边赏花是再好不过的了,就是这价钱上比一般的包间儿要贵上几分,得十八两银子?您看……”上官昊天剑眉微扬,扬声道:“别废话,就是那间了?还不快快引路?”伙计满脸笑意“哎——”了一声,挑了灯笼在前头引路,却并不引进主楼沿着青石路一直向后,绕过假山障子,穿过月洞们,方才见着一座小楼,翘角飞檐,朱漆红栏,廊下悬了一排的四角水晶灯,照的整座小楼更加似琼楼玉宇一般。伙计将他们引到这里便垂手退下,另外有人迎了出来,引着二人上了小楼,早有侍候的小厮挑起了帘子,雅阁内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向前,扑面而来,原来是百花园里的梅花正在怒放,可惜在夜里,园中的景色看不真切。待得二人坐定,流水般的上了热毛巾,花式果品,又沏上了上好的一壶铁观音。上官昊天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伙计道:“二位客官请稍等,菜一会就得?”退了出去,小心的关好了门。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只听得红烛燃烧发出的兹兹的声音,。上官昊天见果盘里有些新出炉的糖炒栗子,随手捡起一个剥了起来。凝霜忽然觉得胃里十分的难受,仿佛是饿了,可是又并不觉得饿,只是胃底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灼痛,一時间叫人透不过气来。于是她站起身子走到窗前去,将窗子微微的推开一个小缝,风顿時吹了进来,吹得桌子上纱灯摇摇欲灭,满屋子的光影晃动,难受见灯火快要熄灭,本想关上窗子,谁知上官昊天却“呼哧”一口气将灯吹灭,顿時月色溢满了整个屋子,而天地间一片寂静无声,唯有窗外北风拂过树叶的声音,而满墙的疏影横斜,透过月光向屋内延伸,仿佛漫天遍地都是花儿。凝霜本来就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裙,淡淡的月光笼罩在她的四周,煞是好看。上官昊天坐在那里,亦是仿佛出了神,并不作声。天地间万籁俱寂,只有风声合着帘子拍击木门的声音。仿佛是过了好几个時辰,才听到脚步声渐近,原来是送菜的伙计回来了:“哟,灯怎么被风吹灭了?”他转身去取了火折子来,重新点上灯,屋中顿時光亮如昔,菜一样样的送了上来,各色菜肴摆了满满的一桌子,于平日的饮食大有不同。其中最吸引凝霜眼球的就是中间那一大盘牛肉火烧了。巴掌大的小圆饼,表皮金黄,裹满了喷香的糖芝麻,外焦里嫩,看起来让人顿時垂涎三尺?菜上完了,伙计退下后,上官昊天柔柔一笑,对凝霜道:“霜儿,你身子弱,要多吃些才行?”凝霜不语,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小烧饼,就往口中塞去,香而不腻的牛肉合着喷香的芝麻,胃口顿時大开。两个小烧饼下肚,顿觉胃里一股寒气缓缓褪去,人一下子清爽了不少,不由得多吃了两口。随即,抬手斟满了一杯烫好的酒来饮,一口喝进去,只觉得酒香四溢,奈何吞的太急,禁不住别过脸去咳嗽了几声。见状,上官昊天笑道:“你别喝那么急,对身子不好?”凝霜俏脸绯红,垂下臻首,少顷,似是酒兴正浓一般,又替上官昊天斟满了一杯道:“昊天,你也来喝一杯?“uxfy。上官昊天也没有多问,抬手缓缓的将杯中的酒饮干了。二人对着一大桌子的菜,都只是默默的喝着酒,喝到最后,上官昊天只觉得酒酣耳热,忽然道:“没想到你竟然也会喝酒?”凝霜笑了笑,低低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的?”闻言,上官昊天沉默了片刻,说道“说的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的,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的?”说着有喝了一杯酒,接着自己拿过酒壶,没想到壶却空了,于是叫道:“小二,添酒来?”叫了半晌,不知为何外间并没有任何回应,他一時兴起,拿起筷子敲击着碗碟,合着风吹动帘子的声响,唱道:自们道只。莫许杯深琥珀浓,未成沈醉意先融,疏钟己应晚来风。瑞脑香梦断。辟寒金小髻鬟松,醒時空对烛花红。唱罢,他仰面大笑,一双星眸炯炯有神,灯光下似乎未央的夜,黑的是那么深不可测,流动的碎光,仿若是什么东西破碎了。凝霜的小手抚摸着上官昊天的俊脸,有些微微发抖,却终于微笑,道:“昊天,你喝醉了?”上官昊天一把握住流连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的吻着:“我是醉了,可却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你……”“昊天……”凝霜的手,想要缩回,却被他紧紧扣住。上官昊天将凝霜的手指含入口中,缓缓的,却是用力的吸允着,带着朦胧的醉意,“你心里若有不安,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凝霜低垂臻首,慢慢的嗫喏道:“我……没有啊……”久久的是,上官昊天凝望着凝霜,什么话也没有说,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的不安,却可望而不可即,无法触碰到。在她的心里,他这个夫君连与她分担的资格也没有了吗?在她的心里,他究竟算是什么?丈夫吗?难道,她已经想起了什么?不……不会的……若是她当真想起了什么,她根本不会如此平静的与自己相伴的?呵呵……倏地,上官昊天的嘴角隐隐泛起一丝苦笑。真的好可悲,他的幸福竟然只有在她遗忘了一切的時候才得以延缓,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蓦然,上官昊天的心中生出一股绝望,良久才道:“霜儿,这么回去?”好累?他上官昊天竟然生出无穷无尽的倦怠感,他什么都不想再多做思考,没有阴谋,没有算计,不用再考虑明天任何人想要了结自己的身家姓命?此刻的他,只想做一个山野村夫,抱着自己最爱的人,夜夜安睡到天明。不?他不应该这么没大志,不应该那么想的?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还有很多的穷苦百姓等着他去解救,还有乱臣贼子想要挑起战争,让天下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间?还有一些恶人正在谋划将他的霜儿从他的身边永远夺走?这条路上,已经有太多的人为此而牺牲了,因此,他绝对不能低头,不能退缩,只能向着目标前行?上官昊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那神色凝霜看不懂,也看不真切,她只得过来牵起他的衣角,柔声道:“昊天,你不是说,我们要回去了吗?那你还坐着这里干什么?”这時,上官昊天才从万千思绪中回过神来,道:“好,我们回家?”…………………………………………………………………………………………回去的路上,马车在灯光中穿梭过去,不久就将整个天香楼抛在了后头。凝霜掀起车帘回过头去只能看到零零星星的灯火,越行越远,不由的问道:“昊天,着好像不是我们先前来的路?”上官昊天笑着说道:“晚些再回去,我想再四处逛逛?”闻之,凝霜微笑应道:“嗯?”马车顺着路一直向北行去,一条孤单的光晕投射在路上,前方只是漆黑一片。偶尔有马车和他们相错而过,黯淡的马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凝霜点着脑袋打盹的時候,马车外突然传来上官昊天的声音:“霜儿,醒醒?”凝霜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時辰了?”上官昊天温言答道:“还有一个時辰就天亮了?”凝霜大吃一惊,少顷说不出话来,上官昊天回头,打开车门,一下子就蹿了进去,在将车门关上的同時将凝霜一把抱在怀中,坏坏的笑道:“娘子,为父驾了这么大半夜的马车应该有奖赏的是吗?”凝霜心中顿時柔情万千,倾过身子去wen在上官昊天的俊脸上,马儿好似懂得主人的心思一般,慢慢的停靠在路边。上官昊天伸手拂过凝霜的脸,许久许久才放开,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双颊滚烫,手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亦是熠熠生辉。凝霜的脸依偎在上官昊天的胸前,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温柔得如同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梦呓:“昊天,我只有你了。”上官昊天轻轻的吻着她的发,他的呼吸温暖地拂着她的脸。他说:“霜儿,我也只要你。”两侧都是一望无垠的野地,暗沉沉并无半分人家灯火,满天碎的星子,像是一把银钉随意撒落,直要撒到人头顶上来一样。远远听到马车驶近,马蹄哒哒的响着,减去建议。听着那马车渐去渐远的声音,满天的星光似乎都渐渐远去,惟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了他们这一部汽车,只余了他与她。“霜儿……”上官昊天的声音略有低哑,道:“你再睡一会儿,我保证,等你再醒过来的時候,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闻言,凝霜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两眼酸酸的,不一会儿意识就开始模糊了起来……上官昊天见凝霜安然入睡了,便坐回车前继续赶路,又向前行了一段,他忽然将马车停了下来,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向四周扫视了一番,一字一顿的沉声道:“陆擎云,你出来?”暗处,一个脸带金色面具的男子听到上官昊天的话,随即走了出来,眼中透漏出的是一阵阵凌厉的寒光来,他冷然嗤笑了一声道:“不愧是威震天下的镇国侯爷,原来你一早就看出来了?”“是啊?”上官昊天轻轻的叹了一口去,道:“我早就猜到是你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暗暗跟在霜儿身边使她感到不安的人,就是你?”上官昊天和金面男子隔空相望,四眸相对之间,似乎有电光隐隐闪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的刺眼。少顷,陆擎云颀长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即冷笑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是我?那又如何?我没死,你是不是大失所望了呢?”或许,他死了,才能真正的得到解脱?现在的他,生不如死?可是,他此時此刻还不能死,因为,他恨,他恨极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一切,甚至是男人唯一的尊严,他怎能不恨?复仇……复仇?他要想上官昊天复仇,他要向他讨回自己所失去的一切,更重要的是要讨回他的霜儿……想到这金面具之下,自己所拥有的,不再是那张俊秀绝伦的脸庞,想起凝霜见到自己時的那种惊恐和害怕,陆擎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取下了金面具,痛瞳孔不由得紧锁了起来,流露出无限的苦楚,目不转睛的望着面前略微发怔的上官昊天,阴阳怪气的笑道:“怎么,看到这张脸,你感到陌生是吗?哈哈哈哈,你害怕吗?这张脸,全都是拜你所赐啊?很是精妙绝伦?哈哈哈哈……”看着陆擎云现在的样子,上官昊天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字一顿的说道:“这些時日,你一直偷偷跟着凝霜,是想把她带走吗?”“霜儿,我固然是要带走的?但不是现在,我留下来,不仅是为了我们陆家,更是为了霜儿,我要向你复仇?”话音未落,陆擎云的眼中寒意更深,一柄长剑从他的腰间抽出,直指上官昊天的,面门,森冷的剑气立即笼罩着他?“这就是你出现在我面前的目的吗?”上官昊天冷冷的哼了一声,狠狠的呵斥他道:“陆擎云,你要向我复仇,我无话可说,但是你要是想带走霜儿,简直是痴心妄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休想碰她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