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李婵认为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翌日下午,匆匆自宫外回来的三公主却面色沉郁失落,眼圈红涩,俨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从宫外回到自己的寝宫后,屏退了所有太监宫女,包括李婵,随后寝宫内传出呜咽的哭声。李婵抿了抿唇瓣,有点犹疑,目光投落在背后被珠帘隔开的寝宫,她想扭回身再跑回去,可踌躇半晌,还是悻悻离开了。晚膳后,三公主并未像往常一般继续批阅奏折,而是独自一人半卧在临床的软榻上,怔怔的看着窗外寂寥的月亮。窗口渗透进来的月光若柔白的细纱,蒙在三公主的身上,透着一份朦胧与迷茫。小心的走至三公主的身后,李婵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蓦然有些感触,从第一次见面时的骄横与任性,三公主不知不觉间似乎也开始蜕变了,此时她的身上,有着一股忧郁的女人味儿。李婵缓步走至三公主的身后,“公主——”虽然她们两人目前有着统一的目标,但毕竟不熟,李婵心中就算再焦急想询问些消息,可顾忌到三公主下午低落的情绪,她最终只是谨慎的轻唤了一声。三公主应声缓慢的起身,坐在软榻上,扭回头目光定定的看着李婵,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下午哭过的痕迹,她的眼神专注却又遥远,又裹着一丝丝茫然,“我救不了苏哥哥,没有人愿意为了我这个傀儡而得罪慕容承德。”闻言,李婵的心倏地凉了一半,一猜就知道是这种结果,否则三公主不可能好端端的回来就哭,实权都在慕容承德的手中,当然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忤逆的商人和傀儡公主拼命,所以听到这样的话,她一点都不意外。“公主,你先别气馁,我们可以自己再想想办法——”李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三公主,因为连她的心里都着实没底,她们不会武功,没有帮手,恐怕连最直接的营救方式—劫狱都做不到,更何谈智取,可她还得硬着脑皮劝慰,“天无绝人之路。”“这两日,我暗自召集了朝中与慕容承德不和的大臣,稍稍透露出拉拢之意,希望他们能支持我,可他们却避我若洪水猛兽,”三公主垂眸看着几案上被风拂动的烛光,顿了顿继续说道,“朝中大臣其实早就放弃我了,所以无论是重新自水氏一族中选出新女帝还是让慕容承德做皇帝,只要皇帝不是我,他们应该都会同意的,对吗?”轻轻的一声疑问,听得李婵倏然心酸,她记得苏凌悦曾说过三公主因为父亲身份低下所以从小自卑的事情,而现在,三公主明明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却被满朝武所排斥,所不认可,李婵能够体会三公主此刻落寞又痛苦的心境。“公主,事情不想你想象的那样,目前朝中的大臣是因为都畏惧慕容承德的势力,才会避开你投出的橄榄枝,而且你也别妄自菲薄,虽然以往你一直蛮横任性,有时始终令人感觉可恶,但你知道吗,苏凌悦从来都没说过你一句不好,他一直都怜惜你身为公主的那份寂寞和身不由己。”这话听来或许有着做作矫情的味道,但李婵却是发自真心的,她也终于明白为何苏凌悦明明不喜欢三公主却又与其保持着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关系,因为他了解三公主的真性情。她外表披着公主华丽的外衣,内心却若水晶般脆弱纤细。三公主垂下眼眸,避开李婵的目光,但眼泪瞬间沿着脸颊若玉珠般滑落,嘴角微微的上扬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她哽咽着说道,“是吗,苏哥哥是这么说我的。”将手绢悄悄的递到三公主的面前,李婵柔声安慰,“我不会骗你的,等从天牢救出了苏凌悦,你可以亲自问他是不是。”话虽这样说,但李婵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眉心紧锁,她看着低头垂泪的三公主轻叹一声,没想到费了半天劲儿求见三公主,到最后还是一条死胡同。好半响,李婵忽然想起三公主将苏凌悦的玉佩交给自己时说过的话,蓦地俯身蹲下,对上三公主的目光,焦急的问了一句,“程荣老将军可不可能帮我们?”玉佩是经过程荣转交给三公主的,可见苏凌悦跟程荣是很熟的关系,否则程荣不会惹事上身的。“程将军因为年纪老迈,卸去兵权多年,而且近些年仙瀛国的兵权几乎都拢在慕容承德的手中,所以就算程荣老将军能帮我们,也是能力有限,”三公主一边轻拭着眼角泪水,一边回答着李婵的问题。“管他呢,争取一份力量就是一份力量,先找程将军商量一下再说,”李婵的心中忽然又燃起了一点点的希望。三公主不置可否,抬眉瞥了正殷切的凝望着自己的李婵,对视了几秒钟,随后将目光又若有所思的投落到窗外。第二天晌午,三公主趁着用膳时,左右无人,喜悦的跟李婵小声说,“这下苏哥哥有救了——”李婵只当程荣将军答应帮助她们营救苏凌悦,并未多想,随即欢欣鼓舞的暗自笑开了花。随后当夜,三公主便告诉了李婵程荣老将军拟定的营救计划,他打算在三日后动手,虽然距离刑期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但随着行刑时间的临近,天牢附近的守卫也会加强,所以不如现在就动手。程荣会利用自己手中散布在云都附近的五千人马打通从皇宫通往云都城门的道路,因为皇宫完全被慕容承德把控,程荣会派遣精锐的三百死士以御林军的身份提前混进皇宫,以营救和护送苏凌悦与三公主出宫。出宫后,程荣的人将会带他们离开云都,赶往水氏分支所在的青州,借助青州主的力量与慕容承德抗衡。计划听起来还不错,李婵暗自兴奋,但其实只要她稍稍仔细思索,便会发现其中的重大隐患,不过,错过的终归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