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凄凉的期盼

天色已近黄昏，李婵还是惘然的走在山路上，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当初与秦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荒草凄凄，山石肃冷，除了那日她睡觉避兽的山洞里多了一些字，似乎一切如昔。她缓步来到山洞中，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用力的在洞壁上又刻了一个誉字，这是她几个月来唯一的消遣，每次思念他时，她都会来此刻上他的名字。当她尽心尽力的刻完字，天边最后一抹金芒已然随着夜色的垂临而萧索隐去，淡淡的蔚蓝色光晕笼罩着天际，深浓的黑色如巨大的网般侵袭而下，她站在洞口，看着西方的天空，苦涩的勾出一抹苦笑。天马上就黑了，她也该回去了。可她前脚刚走，从山下的小径上就飞奔来一批马，马上之人俯身紧勒着缰绳，双眸专注的紧盯着前方，他身上穿着玄黑色衣袍，披着一件墨色的鹤氅，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黑纱斗笠，仿若黑暗中的使者，裹着冰冷的寒意和煞气。凄冷的山风灌入，秦誉身上的鹤氅被风鼓起，猎猎声响。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金阳关的实力他已经了如指掌，正如他所猜想的，慕容承德已经陷入了内乱的漩涡之中，仙瀛国水氏一族即使被他给逼下朝堂，但仍然有实力与之分庭抗礼。金阳关就是空架子，根本就是故意在虚张声势，关内才囤积了不足两万兵士，估计慕容承德不但分身乏术，也很轻敌，认为邺齐的秦王一举夺得天下后，不可能不急着登基，反而急着来攻打他仙瀛国。但是，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他却没感觉到一点点开心，反而心里很空，就像胸口有个无底的深洞，任他放进去任何东西，都会被吞噬，总是填不满。尤其，每次打胜仗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应该高兴，然而事实上，胸口的洞却裂开的更大，冷风吹得他透心凉，而那些所谓的荣耀和显赫也惊不起他心底的一丝丝涟漪。今天办完了所有事情，在回来的路上，他突然很想去清濛山上看看，所以才独身驰马而来。来到曾与李婵相遇的池塘边上，他从马鞍上挂的口袋中取出了在镇上买的牛肉，牛肉依然用草纸包着，就像那日晚上一样，这是他特意嘱咐小二这么弄得。松开了马的缰绳，秦誉俯身将牛肉上包裹的草纸一层层轻轻的剥开，放到了地上，然后他席地而坐，看着草纸上的牛肉温柔的笑了。风吹得草纸嘶嘶扇动，牛肉块的重量似乎抵不过风力，重叠间有块牛肉滑落，草纸随之被风吹起的幅度更大，连带的有种被掀起的感觉。秦誉猛地抬起手，用指尖压在被风吹起的草纸上，柔声责斥，“你不可以翻过去，南儿饿了，还没来吃牛肉呢？”月华清冷，夜风沁寒，只是都抵不过他话语中的那抹多凄凉的期盼。秦誉目光痴痴的看着面前的牛肉，直到此刻，他才真实的感受到那个女人真的狠心离开了自己，再也不回来了。心开始抽搐，他紧拧了眉毛，抬手赶紧抚上心口的痛处，寒风肆虐，趁机一下子将地上的草纸掀翻，牛肉块随着在草地上滚了滚，沾了许多的枯叶草根。无边的悲怆与心痛如潮水般袭来，秦誉猛然从地上跃起，随手对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就是一阵乱发功。枯枝噼里啪啦的乱掉，树杈歪斜开裂，霎时地上一片狼藉。“南儿——”他终于将心底沉闷多时的名字喊了出来，余音在幽静的层山叠峦之间回荡。秦誉在风中伫立了很久，久到天边的圆月开始下落，他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缓慢的走到不远处的山洞前，手掌扶住洞口，他又回想起相遇时李婵从洞口里跑出来的样子，如果开战的话，这里也许会被人惊扰吧。然而当掌心触到洞口的石壁时，他的身体蓦然怔住。收回手臂，他从怀里迅速的掏出了火折子，啪的一声点燃后，举着火折子探身就朝着洞内观瞧。只见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被人大大小小的刻了好多个字，依稀是同一个字，即使这个字被刻了多种版本，被刻的千奇百怪，但秦誉还是认出来了，这是誉字，这是他名字中的誉字。心若瞬间被一把火点燃，腾地的烧成了熊熊火焰，指尖轻颤着抚过壁上的每一个誉字，他竟然痴痴的笑了。倏地扔掉了手中的火折子，秦誉返身跑出了洞口，他对着静寂的山林大吼，“南儿，你出来，你出来，我知道你一定还活着——”他如疯了一样，焦躁的跑过附近的每一个山坡，四处寻找，但是，直到他大汗淋漓的又回到原地，也没有人回应过他一声。正在秦誉颓然瘫倒在地，失落到极点之时，山下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手下的呼喊声。不多时，婪月策马飞奔而来，见到秦誉躺在地上，吓得没来得及勒住马，就从马鞍上跳了下来，跑到秦誉的跟前，四下查看他有没有受伤。直到确认秦誉除了情绪低落，身上并没有伤外，婪月才舒了口气。气愤的拍了一下秦誉的肩头，不满的抱怨，“我以为你被人给偷袭了呢？”“有事发生吗？”秦誉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金阳关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就在方才我们回塔拉部落不久，村落就被仙瀛国的兵士们给包围了，幸好族长家有密道，我们才得以逃了出来，”婪月深深的喘了口气，“我们还是赶紧回邺齐吧，既然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那肯定也知道了我们此行的意图，不如现在趁热打铁，在金阳关还未来得及请救兵之时，我们将金阳关一举拿下。”秦誉闻言没说话，而是利落的起身，正了正胯间的宝剑，扭头就朝着自己的马走了过去，杀戮是他最好的发泄方式。可走出了几步，却没听到婪月跟来的脚步声，秦誉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然上马，却与自己并不是同一的方向，便好奇的问道，“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