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忆一下遣散之前,月府有什么异样没有?”月碧落依然谈谈地问,内心却越来越糊涂。张妈是娘亲的亲信,竟然在她就要临产的时候,借进了宫,这本身就十分不寻常。这明显是娘亲特意把张妈给支走的,如果不是对张妈不信任,那就还有一个原因。娘亲想保护张妈。“民妇觉得没有任何异常,所以被遣散时很诧异,若一定要说个不寻常来,那就是当年夫人生小姐的时候身子弱,提前修养了好些天,生下小姐之后,母女都很虚弱,就连小姐您当年也是神医东霓费尽心思才捞过来的一条命。”“当时府里的下人都说小姐大命不死必有后福,没想到这话真应验了。”这婆子有些欣慰,月府虽然满门抄斩,可至少还有一个后人活着。她们这些做过下人的,看在主仆的情义上,自然也希望月府小姐能有好运。“后福?”月碧落半眯着眼喃喃地道,她这算后福吗?满门的仇要报,到现在身世都不明。原来东霓在二十年前就对自己有恩了?那东霓会不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何事?如果东霓知道,那夏流仁会不会知道呢?夏流仁从一开始就那么主动的接近自己,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呢?想到这,月碧落心里被堵得不舒服。“以你的话,我娘休养的那些天,没人进过主厢房?”月碧落眼眸里眸光闪烁,觉得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婆子微微一怔,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最后点头:“如果民妇没有记错,那些日子来,夫人都是由神医东霓照料的,老爷专门找了两个奴婢日夜守护着夫人,主厢房倒是有人进出,但夫人没有出来过。”也就是这些天,主厢房发生了什么事,一些下人是不知道的。把张妈给支走,还特意找了两个奴婢照顾娘亲,这些都是为了什么?绝不是因为她出生和东方苍琼一天,所以要改她的生辰八字。这些动作,明显是早有预谋的。临产前就已经准备好开始调养了,他们不可能还在临产前就知道自己的出生会与东方苍琼同一天。有什么理由需要爹娘这么做呢?而东方苍琼为何又会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呢?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月碧落紧紧地睇着这婆子:“你再想想,还有何蛛丝马迹,不要放过任何一点稍微不寻常。”婆子眼神闪烁,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有什么尽管说,恕你无罪。”月碧落微眯着眼,冷冽地道。婆子吓得微略哆嗦,赶紧道:“有一件事,是当年民妇不小心撞见的,但是从未对人道过,现在见着小姐,也不知该不该说…”“直说。”月碧落要的就是真话。“夫人修养好了之后,有一天民妇去帐房打扫,经过花园时不小心听到有人哭泣,寻了过去,才发现是夫人,老爷也在,他正安慰着夫人,说什么他知道她辛苦了,少了个儿子咱们多了个女儿,我们安心把女儿养大…当时民妇就觉得很奇怪,寻思着难道夫人生的是双生子,有个少爷不小心难产死了?”“夫人收起了眼泪,两人再没提过这事,民妇就匆匆走了,隔几日民妇听夫人与她贴身的婢女打趣,原本以为自己肚里是个儿子,结果发现是个女儿,当时很伤心,多亏老爷不断安慰,民妇就想,原来是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怀疑过了。”“过了没几天,民妇就被遣散了。”月碧落眉头紧拧,消化着她爹娘的对话,少了儿子多了女儿?这话是何意?儿子…儿子…哪来的儿子?就算真是生的双生子,死了一个儿子,又有何好隐瞒的。少了儿子,那就代表当年爹娘真生了个儿子,只是后来得而复失了。多了个女儿,也就是这个女儿并非是正常生产的。月碧落的心里没来由地感觉到惶恐,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难道她遇到史上最狗血的遭遇?她感觉自己的背脊都在发凉。就在月碧落深陷惶恐之时,一道人影欣喜如春风拂面蹿了进来,只一个眨间的功夫就爬上了榻,将她抱在怀里。“落儿…”夏流仁满脸笑意地看着月碧落,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猛然一惊:“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夏流仁赶紧伸出修长手指抚了抚她的额头,心里咯噔的害怕起来,落儿难道知道了?他用温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声音轻柔地安慰:“落儿,是不是问到了什么?”月碧落水眸里带着凉意,对婆子挥了挥手:“没你事了,你下去吧,白黛给她些银两。”那婆子赶紧弯腰道谢,欣喜地退出去了。待婆子走后,月碧落将头靠在夏流仁的胸膛,幽幽地问:“夏流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有告诉我?”夏流仁眼神一滞,一抹惶恐在眸里一闪而逝,他冷然道:“落儿,当今伺候月夫人的两个奴婢,被人杀了。”月碧落抬起头来,淡淡地看着他:“你想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天地府能找到的当年月府的下人,有半数在被遣散出府后意外死亡,尤其是主厢房的。我觉得这事与你的身世一定有关。”夏流仁在内心叹了口气,落儿若知道因为自己,而害了那么多人,会伤心的吧。“所以你的结论是?”月碧落目光如矩直勾勾地看着夏流仁,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夏流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落儿就是东方苍琼。”月碧落目光一滞,小手渗出冷汗。脑子如被雷击中,脸色更加苍白,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流仁。夏流仁紧紧地握着她的小手轻声安抚道:“这只是猜测,还要再探试才能确定。”月碧落摇头再摇头,“不…不会的,如果是这样,东方苍琼怎么能对月府下那么重的手,不可能…”夏流仁眼底泛起寒光,冷冷地道:“人,为了达到目的,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了。越是如此,越会下手。”月碧落又何尝不知道呢,她只是不想相信,她遇到的竟然是这种狗血而令人发指的事情。为了名和利,多少人*不如。如果这一切的猜测是真的,那她爹和娘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对,不是她爹娘,是她的养父母…可笑啊可笑,她刚刚接受了自己前世的身份,刚把月楼春夫妇当成亲爹娘,刚想为他们报血海深仇,竟然被告知,她可能不是他们亲生女儿。月碧落从夏流仁的怀里挣脱开来,意味不明地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何时知道的?”夏流仁站了起来,就怕她钻进死胡同,霸道地搂住她腰,肯定地说:“落儿,相信我,我也刚知道不久,从上次知道东方苍琼要杀你开始,我就暗地调查了,直到这次你从萧引凤这里拿到生辰八字,我才有了点确定。”月碧落眼里的冷意明显缓和了,她多怕夏流仁从一开始便知道,知道她是太后的女儿,所以才接近自己,多怕他对她的柔情蜜意之后是人性的黑暗。“为何一直不告诉我,把我当傻子吗?”月碧落说这话的时候,同时也在反思自己,自己第一女警司,破案如神,结果轮到自己身上了,竟然还不如夏流仁敏锐。虽然一直觉得有跷蹊,但从来没想过要去调查。她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不知该用什么来形容,就感觉吞了一大把的黄莲在嘴里,吐出来不是,吞下去更苦。她二十岁的成人礼,上天送给她的是这么大一份奇特的礼物。“落儿,不管怎么样,你有我呢。”夏流仁嘴唇微勾地笑着,朝她眨眼。他的手握着她的柔荑,传过来安稳她杂乱心情的力量。月碧落不断地摇着小脑袋,太诡异了太诡异了。她的人生能不能不要这么诡异得莫名其妙。先有个狗血自虐的前世,再重生到现代,然后又回到前世来复仇,结果复仇的路上还发生这般让人风中凌乱的事情。这戏剧中的狗血因子全被她一个人占尽了?擦,如果是这样,她上一世不是死得更加不可理喻!“夏流仁,我今天生辰呢,我现在心情不好,快送点东西来讨好我。”月碧落矫情地往夏流仁的怀里一倒。她现在真是神烦,遇到这种事儿,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她思起小时候,每年东方苍琼的寿辰,父亲都会带着娘亲到宫里呆到很晚才会回来,没有一年例外,哪怕那一天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也正是有一年的雷雨天,父母进了宫,夜晚她一个人睡,窗户被风刮开,雷打进了窗前,她吓怕了,所以从那之后就害怕雷雨天。那时东方苍琼还不是皇上,还只是皇子。当时她以为父亲是在为自己进宫做妃子在做准备,也曾埋怨过他,动这种政权的心思。现在想来,原来他们只是思念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