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冰璃传人

冰璃棋是清月坊的珍品，每年一过中秋，就要派人千里迢迢到天山千年积雪之地挖冰石，运回来的大石只取石心，必须经过半年秘制才可成棋，所以冰璃棋每年只能制作一副。冰璃一般在初夏出窖，棋子晶莹剔透赏心悦目，手感微凉，夏天下棋之时还可祛暑，这就是它的珍贵之处。为了不让冰璃的制作工艺为外人盗取，制作的密室和过程是由父子口耳相传一代代承继下来的。“那怎么办？”“这个，我还得好好想想……”殷老爷想到了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但随即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殷夫人心有灵犀：“老爷，是想把家业交给小叔？”“不妥不妥，他好赌成性，父亲在世就气得把他赶出家门，早年他把自己的家产败光，若不是念在兄弟一场时常救济，恐怕他连立身之地都要拿去还赌债。把殷家交给这样的人，迟早被他败光。”上梁不正下梁歪，连他两个儿子也是只会吃喝玩乐加嫖赌的败家子。殷明和夫人陷入沉思，然后对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地说出一个名字：“尚均。”“没错，尚均这孩子从小知书达理，对长辈孝顺恭敬，对弟妹爱护有加，把殷家交给他我才可放心。”殷明所说的尚均是亲妹妹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外甥。妹妹的夫家是书香世家，夫君柳逸是苏州有名的书法家，向来备受敬仰。可惜天妒英才，几年前病逝了，留下妹妹孤儿寡母，所幸还有些产业可维持家计，日子不至于落魄。“不过，尚均一向专心读书，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不知他愿不愿意接管殷家？”“老爷，等琼儿瑾儿的满月宴，把妹妹邀来一聚，问问她的意思，我们才好作下一步打算。”“就这么办。”殷明心里有了盼头，笑得也安乐了，两人满心期待一个好结果。但是，偏偏天不如人愿，满月宴的时候，殷明夫妻两个特地把妹妹柳夫人邀请到安静的书房里，把两人的想法跟柳夫人说清楚，为了不让她担心隐瞒了不惑之劫的事，只是说怕以后无子继承家业早作打算。柳夫人听了，心里一番挣扎：柳家世代是书香门第，历来不问商场，夫君的遗言就是要她好好培养儿子成才，她怎么辜负夫君最后的托付？哥哥如此真诚相待，她也有心无力。“哥哥，嫂嫂，人各有志，妹妹和均儿实在没有这份福气。况且，哥哥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得很，何愁没有儿子呢？”柳夫人爱莫能助地婉拒着。殷明不好道破其中因果，只好掩饰心里的失望，“那就承妹妹吉言，望我早日得子啦。”殷夫人还想说什么，但被殷明用眼神制止了，只好默默叹气。“时候不早了，哥哥嫂嫂，我也该带均儿回去了。”柳夫人起身告别，殷夫人执手相送。书房里只剩下殷明一个人，他走到书柜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精致而老旧的木盒，打开来，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红绢，里面是一颗颗排列整齐的棋子，白子如雪，黑子若墨，凉如山泉，正是殷家祖先第一次成功出窖的冰璃。“爹……”八岁的玉珏走进书房，看到父亲看着一个盒子在发呆，连续喊了他几声都不答理。她只好走到他跟前，用小手挡在他眼前，“爹，你怎么都不理珏儿了？”“珏儿，是你呀，来，坐着。”殷明把女儿抱在腿上坐着，指给她看：“珏儿，爹给你瞧瞧我们殷家的宝贝。”“哇，是冰璃！”玉珏完全被吸引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一颗颗的棋子，忍不住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冰冰凉凉的。每年制作的冰璃都是有人早就预定的，所以一出窖就要送到客人府里。她就在冰璃出窖的时候偷偷看过一次。“爹，这是今年的冰璃吗？”玉珏奇怪地问：“可是时间不对呀，现在刚是初冬，冰石才刚运回来都还没开石，怎么就有了冰璃了？”“你知道开石？”殷明心里一个咯噔。“我当然知道，开石是冰璃的第一步嘛，接着是掏石心，碎子，磨子，冰镇一个月，冰烧一个月，密封一个月，最后才能出窖。”小玉珏娓娓道来。“珏儿，你怎么知道这些？”每次冰石一运回来，从开石这一步他就自己经手所有事，而且都是他在密室独自完成的，珏儿怎么会知道。“爹，娘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喝醉啦，把什么都跟我说了，还把我带去密室，我还帮你磨了两颗冰璃胚子，后来太困了我就自己跑回房睡觉了。”“那两颗冰璃是你磨的？”殷明眼睛都瞪大了，每次磨好一颗冰璃，他都会记录在专用的小册子里，那次他在密室醒来，却发现手边多了两颗棋子，他还一直以为自己酒醉时磨成的，还为自己的精湛手艺自豪了一会，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天意，莫非这就是天意？看来老天早就安排好了冰璃传人了。玉珏赌气小嘴：“爹，你不会忘了吧，你说今年要把下一道工序教给我的。”“呃，这个，爹怎么会忘呢？珏儿，明天，爹就带你开石去。”殷明开怀大笑。“爹，终于看到你笑了，自从两个妹妹出生，就见你眉头皱皱的，爹，你不喜欢女儿吗？其实琼儿和瑾儿好可爱的，爹你都不去看看她们，二娘和三娘也跟着愁眉苦脸的，说是没给爹生个儿子，惹你不高兴了……”殷明听了女儿的话一愣，心里很是愧疚，这些日子都在烦恼道士说的事，确实忽略了刚生产完的两房妾室和刚出生的女儿。若不是珏儿今天一提还没想到，无论二夫人和三夫人是怎么进门的，既然都已为他生育女儿，就是一家人了，总要顾及她们的心情。“走，珏儿，和爹一起看妹妹去。”殷明牵着女儿的小手，就像牵着一个新的希望，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冰璃不会失传了。给读者的话:12月开始会日更三章的了，多多支持，多多评论！交流可加群：193400151~~验证可输任何与阿关作品的相关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