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莲去送钱,到了程青彦的房门外,却听见里面夫妻两人的对话。程青彦说道:“小花,下次别这样了,毕竟是我亲妹子,他们要是气急了搬出去住,对人家说我们怎样待他们的,那丢脸就丢大了。”丁小花哼了一声道:“白吃白喝白住在这里,还想我好饭好菜地伺候他们?”程青彦道:“也不是白吃白喝啊,他们不还送了半篮鸡蛋和两大包米吗?”丁小花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半篮鸡蛋能吃多久?两包米也不值多少钱!谁知道他们会住多久,要是住个三年五载的,不是要我们倒贴好多钱?西厢本来可以租出去的,他们住进来,我们不是又少一笔收入?”程青彦喃喃道:“你不是说福哥儿要读书,有租客住进来会影响他念书和休息吗?你还说喜儿年岁渐渐大了,要分房出去睡,有租客在也不方便吗?”“那是我不爱租出去,但是现在他们一家住在这里,是我不能租出去啊,那能一样吗?”丁小花已经横眉冷对了。程青彦心道,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却不敢说出口:“好吧,那,那你明天去和他们说一声,要是他们肯付饭钱,就别像今天这样了。”“你个死鬼,男主外女主内懂不懂,我喊你当家的是白喊的?这事儿当然要你去说了!”程青彦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多半是被丁小花拎住了耳朵在使劲儿扭呢!程青莲怕再听见什么让人觉着尴尬的事,便提高声音问道:“大哥,大嫂,在不在?”房内静了片刻,少时房门打开,程青彦讪讪地问道:“妹子,你有什么事找大哥?”程青莲见他左耳通红,果然是被拧过了,心底暗叹一口气,她大哥本来也不算很贪财的人,小时候待她还挺好,想不到结了婚之后,被丁小花连训带打,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程青彦看到她的眼光扫过自己的左耳,更加尴尬了,稍稍转过头,不让她再瞧见自己的左耳,略微斜着眼睛对她说道:“妹子,你有什么事就说吧。”程青莲将手中小包送上:“大哥,我们住在你这里,给你和嫂子添了不少麻烦,这点是我和天哥的心意,虽然不多,也能贴补一下。其实我早就想拿过来,只是下午才到,好多东西要整理,一时没有顾上这件事……”程青彦赶紧伸手接过小包,顺手掂了掂,感觉分量不少。他心道,妹子,你要是早些送来,别说你们不用吃剩菜了,你大哥也不用吃那拧耳之苦啦,算了,送上门来总好过自己去讨要。他一边想着,一边脸上便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妹子你和妹夫尽管住着,这些钱就先放在大哥这里,大哥替你存着啊。”心中苦笑了一下,程青莲低声道:“那青莲先走了,大哥大嫂早些休息。”关上门,程青彦刚转身,便见刚才还在**坐着的丁小花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吓得一抖。丁小花才不管他是不是吓着了,伸手抢过小包,一边问道:“多少?”“不知道,挺沉的,应该不少。”程青彦刚说完,丁小花已经以与她身材完全不匹配的飞快速度奔去桌子边,打开包布,见到里面是好几吊钱,眼中已经放光,赶紧一五一十地数了起来。“才五吊。”丁小花口气不屑,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翘。“那也不少了。”程青彦也乐呵呵的。丁小花脸又一黑:“要是他们住上一年两年的,这些钱就不够了,你明天打听打听,他们到底要住多久!”另一边,叶昊天看着妻子离去拿钱的身影,心中烦闷,再看桌上所剩的小半碗乱糟糟的白菜和半碗冷冰冰的萝卜,还有另外两个碗里看不出原来是什么菜的汤水,哪里还有胃口吃饭?他坐在桌前,郁郁地生着闷气。五月也没啥胃口吃这些冷汤水,本想说玉佩的事,见叶昊天心情不好,想想也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便陪他坐着等娘亲回来。直到程青莲送完钱回来,见他们父女俩都没有吃饭,心里叹了口气,柔声劝道:“天哥,我已经把东西给大哥大嫂送去了。你别生气了,你自己是医生也该知道多生气会伤身。”叶昊天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外面吃。”说着拉起了五月向外走去。白天来时,他看见这条街转角有家小饭庄,靠近小镇中心大街,此时应该还开着。程青莲跟在他们父女俩后面向外走,五月回头拉起了她的手,对她笑了笑,程青莲也对女儿笑了笑。程青彦吃饭前就收了铺子,所以叶昊天一家从后门出去。春日晚风已经带着丝丝暖意,三人胸中的郁气被这柔和清新的风一吹,便消散了不少,户外空间空阔宽广,心情更是为之一畅。天色将暗未暗,日已落,月还未升,星子只能看到最亮的那颗。小镇不比乡村,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家点起了灯,将小路映得微微发黄。五月左手牵着爹爹,右手牵着娘亲,行在路上,可见三个人的投影连在一起,心里也暖暖的。就算舅舅贪财小气,舅妈刻薄对待,她都不怕,只要能和爹娘在一起,就足够了。行了一小段路,程青莲开口道:“天哥,明天开始,我帮大嫂分担些家务,再加上今天送去的钱,嫂子应该不会再说什么。”叶昊天叹息一声,他以往收得诊金往往用来垫药材钱了,今天送去的钱还是因为给那玄衫少年诊病时,他硬要给的诊金,若非这些诊金,靠他以往积蓄,还拿不出这样多的现钱来给大舅子呢。就算是给了钱,也不能长久住在他家,那地方他实在不想多呆。五月等爹娘说完话,心想和爹爹说玉佩之事,却已经走到了小饭庄的门口,这段路本就不长,说几句话的时间也就到了。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叶昊天却考较起五月来:“月丫头,今天表哥来的时候,你所看的那本《伤寒杂病论》,里面内容是否还记得?”五月心想我只是为了敷衍表哥,随便翻了两页,怎么可能还记得,然而她刚想到那本医书,眼前却突然闪现出了书中内容,她随便看看的那两页,居然一字不落地都记得!她低声地开始背诵其中内容,渐渐声音变得清晰响亮:“第一篇,平脉法,问曰:脉何以知气血脏腑之诊也?师曰:脉乃气血先见……”叶昊天又惊又喜,他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五月能张口就背。五月自己更是惊疑不定,她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比其他同龄女孩聪慧,她所占的,只是实际心智年长的优势,所以言行举止比同龄女孩更为理智成熟而已,学习识字快也是因为前一世有了基础,学习医术这方面,她既无基础,又无特别的天分。怎么今天随便看得两页书,她没有特意去记,却一字不漏地全部记住了?她心中疑惑,口中不停,等到了舅舅家后门外,已经把今天所看《伤寒杂病论》第一篇的头两页全数背完。叶昊天惊喜地问道:“月丫头,你之前背过这本书?”这头两页加起来少说也有千余字,五月背得如此熟稔,自然是早先已经背过。五月一直瞒着爹娘自己重生过的事实,这时怕被他知道,便顺着他的意思道:“是,之前背过。”叶昊天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即使以前背过,要记得如此纯熟,对于十岁女童来说,也实属难得了。以前在家里,五月有自己的小房间,到了舅舅家却只能和爹娘挤在一个屋里,叶昊天在床边,用凳子与书箱拼起一长条,铺上被褥,这就成了一张简陋的小床,五月则和程青莲睡一张床。凳子与书箱并不是一样高低,之间有些落差,叶昊天睡得并不安定,整夜都在翻身。五月也睡不着,心里想着自己记性突然变好的事。自从离开王家村后,就有各种古怪的事情发生,救了奇怪的小丐,遇到强盗般的官兵,玉佩遗失,胸口出现白色印记,自己的记性突然变好……莫非记性变好不是因为自己重生,而是与玉佩消失有关?这块家传古玉有灵性,所以并非是真的消失,而是化作了胸前的白色月牙印记?这样就能解释为何玉佩掉落,系着玉佩的红绳绳圈却没有断,胸口还凭空多出来一个白色印记,也能解释为何记性突然变好之事,也许玉佩进入自己身体时,记性已经变好,只是自己并未发现而已。回想起重生那个瞬间,她曾想摔碎玉佩,却被一片白光包围,或许也是这玉佩有灵,送她回到自己六岁时的身体里,给了她重新活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五月渐渐理清了过去所发生事情的脉络,只是没有想清楚,这事该不该对爹娘说。原先她是不确定玉佩是否进入自己身体,也对自己胸口突然出现的白色印记是否对身体有害感到慌乱不已,这才急着找爹爹问个明白。现在她渐渐镇静下来,直到现在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那么至少玉佩不会对自己有害,何况又涉及重生,也许她该暂时瞒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