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心里极为不安,瞧上去这玄衫青年极有把握爹爹就在这里行医,准备守在铺子里等爹爹回来或是从里面出来了。不过他若是有心,事先在镇上稍加询问,就能知道这医馆是爹爹开的了,她想瞒其实也瞒不住,倒不如先探问一番他的目的吧。想到此处,五月便轻咳一声,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公子,你与后面这两位都不像是患病之人,请问你求的是什么医?”玄衫青年微挑眉头:“在下不像是患病之人吗?叶大夫不是数步之外,单凭望闻就能猜出对方所患何病吗?听闻他的女儿学到了他十成十的本事,怎么看不出在下的病呢?”他神情虽好像是略有诧异,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五月又是一惊,这人连自己是叶昊天之女也知道了,自然是事先做足了功夫。再细细看他面容,剑眉修长峻挺,眉心却有隐约有青白之色,且他的双唇与脸色都比常人要苍白些。其实他不说的话,旁人只当他这样的脸色是因为生于富豪之家,生活优裕少有外出所致。若不是这个原因,当是因为供血不足,多半是有心络方面的问题。她起初对此人满心戒备,只注意他和后面两人的神情,对他是否患病倒没放在心上,此时却被他这句带着嘲讽语气的问话呛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在后面的叶昊天已经听到外面药铺的对答声,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这三个陌生青年不由得一愣:“五月,这位公子是……”玄衫青年跨上一步,微微躬身做了个揖,朗声道:“叶先生,在下冉隽修,当年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得先生诊治,受益匪浅,至今心疾不曾再犯。如今冒昧来此,是想请先生去替一位贵人看病的。”叶昊天还了一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恕叶某不记得,冉公子……莫非是南延县城里那位冉公子?”他遇到张家人后幸得冉家少爷相助才能平安归家,此事隔了五年之久,当年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已经成为青年,相貌变化,他一时认不出来,然而冉姓少见,这青年一说自己姓冉,他便想了起来。五月这时也想起了当年那个性子别扭,说话刁钻,丝毫不给别人留情面的少年,当年那少年的容貌面目在记忆中早就模糊,只是他那时说爹爹是庸医的刻薄话,她可不会忘记。这人虽然长大后说话多了几分圆融,性子却依然别扭,若是一进药铺就说明当年事情,她也不至于担了半天心,早就好把爹爹喊出来了。冉隽修微笑道:“幸好叶先生还记得在下。刚才叶小大夫还一口否认这里有位叶大夫,让在下好生失望。”五月气恼地看向冉隽修,他居然好意思说这话,若非他死活不说来找爹爹是为了什么目的,她何至于隐瞒实情,更何况他刚才压根就没有失望过,现在倒说得好像全都是自己的不是了。叶昊天倒是知道五月的性子,断不会无端为难别人,就算不说也有原因,而且他还记得这冉公子当年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当下不接这话茬,只笑了笑道:“药铺里没有坐的地方,还请冉公子入内详谈吧。”说完便将冉隽修引进里面医馆。见冉隽修进了里面,那两个随从正欲跟着进去,却听冉隽修在门内说了句:“竹笔石砚,你们俩等在外面。”那两随从只得回到药铺前面,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五月看着这两人,回想起当年情景,这两个小厮里,竹笔倒还好,石砚却是个莽莽撞撞的愣头青,常被训斥的。也不知这两人哪个是竹笔哪个是石砚?她正心中暗暗猜测,刚才急着发话的那人在小小的药铺里兜了一圈后,觉得无甚好看,便走到柜台前和她说起话来:“你就是那时跟着叶先生一起翻墙进来的小女娃?这般年纪就能坐堂当大夫了?”五月眼珠一转:“你就是石砚?”石砚点头道:“你还记得我?”“我记得你总是被冉公子训斥。”五月忍不住捂着嘴笑道。石砚颇为尴尬地没有说话,竹笔伸过头来接着道:“他现在还总是被少爷骂。”·冉隽修从里面出来时,就见五月与竹笔石砚两人融洽地说笑的样子,他挑挑眉头,回身对送出来的叶昊天道:“叶先生,在下所提之事,还请你再考虑一下。”叶昊天摇头道:“叶某心意已决,不会再离开这里,京城这么多名医高手,何须叶某一介乡村野医去班门弄斧?”冉隽修便不再劝,唤了竹笔石砚离开药铺。五月瞧着他们三人走远,回头却见叶昊天犹自站在医馆与药铺之间发愣,轻轻唤了声:“爹?”叶昊天一惊回过神来:“什么事?”“刚才那冉公子是找爹爹去京里替谁治病吗?”从他与爹爹这几句交谈间,可以推测出冉隽修来此的目的,但五月不知为何爹爹会拒绝他,还仿佛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叶昊天仰头看着空中,好像在回想什么似的,喃喃道:“京城……再也不会去了。”“爹爹为何不再去京城了?”五月颇为好奇地问道。叶昊天并不回答,叹了口气走回后面去了。·晚上吃过饭,五月便躲到了自己房里,反闩上门进入玉佩洞天内。不用仔细寻找,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几株野草,因为,那几株草已经疯长得有小半个人那么高了!而移植到院子里本来差点要枯死的那几株奇异小草却找不到了,想来是恢复了原来的生机,便混入同类的草丛中,再也寻不出来了。所以,是这湖水特异?许是因为湖水渗入泥土,滋润植被,如果普通野草在这里半天就可以疯长至原来的三四倍之多,那么如果在这里种上药草呢?是否也有这样的奇效?五月越想越是激动,恨不得立刻就去东平山里采些草药来试种。可惜时间已晚,她不能再外出了,何况夜里去山中也太过危险,光线暗淡的野地更不好找药草。第二天一早,来了几个病人复诊或做针疗,父女俩一直忙到午饭时间。饭后,五月见下午没有预先约好的病人,而且爹爹也不需出诊,便动了心思想去山里采些药草来试种。正好那几种药草所余也不多了,她入内对叶昊天道:“爹,我到东平山采些药草去。”东平山是座地势平缓的小山,也没什么野兽,五月又是从小在乡间长大的,她本来觉得爹爹会爽快答应自己的,却见他突然沉下脸道:“你一人去山里乱跑太危险,那些药还有富余,等过几天爹自会抽空去采,你就不要去了。”五月一愣,不曾料到爹爹会阻止她去采药,那她要如何才能在玉佩中试种呢?本来她是不想带上程纳福,只自己去的,现在只能再把他拉出来做挡箭牌了:“我找表哥一起去,不是一个人去。”叶昊天心想昨日青莲猜的没错,五月说要采药,果然会去找纳福一起,他咳嗽一声道:“你表哥在学生意,你不要总是拉他出去,耽误了他时间。”五月“哼”了一声道:“就他?还学生意呢,能算准该找多少零钱给顾客,别多给就算不错了。”叶昊天心中暗道不是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怎么五月这丫头说起表哥来一脸不屑的样子呢?难道是为了掩饰才特意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不屑吗?他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却只是板起脸不许五月出门。五月只觉今天爹爹莫名其妙地不讲道理,她连扯着他手臂撒娇**也用上了,这都是她好几年不用的大招了,却仍然说服不了他让自己出门,最后她恼了,气鼓鼓地说道:“我去后面整理药材!”有些药材经过晒干后,还需切片或是切碎或是磨粉或是炮制,与其现在回药铺守着柜台没事做,她不如去找些活儿干。五月拿起一束晒干的连根鬼针草,看着下面稀疏的根须,突然心中一动,那玉佩中的小草移植出来后几近枯萎,移回玉佩之中,不也恢复了生机吗?那么这晒干的鬼针草,如果连根种下,有了那湖水的滋润,是不是也能恢复生机呢?她又取了些半夏和白芍,这些都已经去了枝叶茎干只剩块根,却还没来得及炮制过,既然要试,便连这些都试试吧。探头看看外面,爹爹还在前面药铺里,娘亲则应在里屋做针线。五月进入玉佩,在湖边清理出一小片方形的土地,快手快脚地把半夏和白芍埋入土中,再种下一束连根的鬼针草,取了湖水浇灌一遍,凝神细听外间,没听见药库里有什么动静便离开了玉佩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