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冉隽修支开了服侍的人,向五月追问冉夫人是为何事发怒。五月如实告诉隽修事情的始末,随后道:“本来只是小事,其实娘是因为我至今不能与你……心中郁积怒气,才借着一件小事发了火。说起来还是因为我不好。你别生娘的气,也别再像刚才那样。”冉隽修一边听五月说话,一边卷起了她的裙子与裤管,见她双膝下面已经乌青了两大块,便沉默着替她轻揉膝盖,许久后道:“是我不好,若是昨晚垫了元帕,就不会让你跪着听训了。”五月看向隽修问道:“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若是有了元帕,婆婆对她的怨气便会消解不少,亦有完全消解隔阂的可能。冉隽修道:“我已经想到了。”五月欣喜问道:“什么办法?”冉隽修卖着关子,慢悠悠地说道:“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告诉你。”“什么事?”五月等了一会儿,见隽修瞧着自己却不说话便又问了一次:“你要我答应什么事?”冉隽修勾唇一笑:“现在我还没想好,你先答应了。”五月怀疑地瞧了他一小会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你想的是什么办法啊?”冉隽修却做无辜状:“没什么办法。”五月瞪他一眼:“不说就不说了,明日就让娘再罚我跪上半天。”冉隽修被她说得心生愧疚,便不再和她闹着玩儿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其实也很简单,找青楼的老bao买一块假元帕。”五月大窘低头,郝然道:“没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脸红。”“我没想,你别乱猜。”五月赶紧道,同时捏起拳头捶了他一下。冉隽修捉住她拳头,放到嘴边亲了一下后道:“我乱猜什么了?”五月大羞,拉出他的手不给他**,一边轻声嗔道:“大白天的怎么可以?”冉隽修笑道:“点着灯就可以,白天为何不可以?”虽然如此说着逗她,却也不再对她动手动脚的。吃午饭时,五月话说得很少。虽然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应该在这一两天里就能拿到伪造的元帕,但婆婆此时还在生气。这几日还要相处,每个早晨上门请安总是逃不掉的,婆婆没有发话停止,上午还得要去学刺绣。不管怎样还是要想个法子先和解了才是正理。婆婆毕竟是长辈,也只有自己做小辈的先去求得谅解。可是让婆婆心里不舒服的根源便是元帕,这事情兜了个圈子又绕回来了,她该如何去做呢?冉隽修见她神不守舍,伸筷夹的总是面前那盆菜,便把她面前的菜换了一盆。五月仍然不察,去夹的还是面前那盆,根本没注意到冉隽修已经换了一盆不同的菜。“五月。”“嗯?”五月茫然抬头。“等元帕事了之后,我们搬去安京住吧?你也好继续去教习厅学习。”五月愣了愣,叹口气道:“爹和娘怕是不会同意的。”冉隽修皱眉道:“若是娘能和你好好相处就好了,可是如今看你这样受委屈,我又不能过于违逆娘……还是搬去安京住才好,我先不说搬,只与他们说去安京玩一段时日。”五月轻轻摇头,隔了一会儿突然道:“隽修,你昨晚说娘爱吃咸鱼么?”“是,因为爹不喜欢腌制食物,娘现在很少再吃了,不过偶尔还会说起以前,说她幼时曾有一次,一顿饭吃了小半条咸鱼,渴得一下午不停喝水,后来就算再喜欢的食物,也不敢吃那么多了。”五月打定了主意,午后让丫鬟带她去厨房。冉隽修问道:“你是想拿咸鱼做什么菜么?爹不喜欢蒸咸鱼的味道,说是有臭味,所以娘才不吃的。”五月对隽修道:“那我用咸鱼做道菜,可是没有咸鱼臭臭的味道,你觉得他们会喜欢吗?”冉隽修想了想道:“可以一试,晚上我和你一道去,陪爹娘一起用饭。”这天上午冉夫人罚跪五月之事,冉绍峻已经知道,他觉得这次她做的是有些过了。他身体其实一直很好,几年前辞官回乡虽然借口是身体抱恙,其实是厌倦了京城官场倾轧,只是没有想到辞官这么多年了,还会因为赵尚书之事被牵连,经历一次牢狱之灾。因此他并不是很赞成自己长子再去科举为官,只是人各有志,他亦不想勉强隽韬与自己想法一样。可以这么说,冉绍峻为人比较开明,亦无很强的门户之见。平心而论,这一段时日下来,他对五月的观感还是不错的。只要她能够相夫教子,一心持家,便是个让他满意的儿媳了。虽然他也觉得隽修有些过于宠让她了,可是她也不曾表现得骄纵自傲,对待公婆始终谨守本分。那夫妻房中之事,他让冉夫人不要管得太多了,他们做长辈的偶尔提点一下就可。这日晚间,冉绍峻与冉夫人叫丫鬟传饭,隔了会儿便见隽修与五月来了。冉隽修进门后道:“爹,娘,五月今日做了一道菜想请你们尝尝。”冉绍峻略有意外,下午隽修就派人来与他说过,他和五月晚间陪他们夫妇一起吃饭。当时他便暗暗点头,隽修的性子他是了解的,自小到大,但凡发生争执口角,只要不是他的错,他是绝不会主动放软的,那这就应该是五月的主意了。可他没料到五月会亲自下厨,意外之余也有些惊喜,便笑道:“那可一定要尝尝的。”五月行完礼,便对冉夫人道:“娘,上午是五月不好,不该惹您生气的。”冉夫人静下心来后,亦觉自己白日说得过分了,训斥五月不该扯到她亲娘,换作是谁都忍不下吧,之后罚跪五月更是过了,只是当时怒气上冲,被五月顶撞之后一时下不来台,才叫她跪下的。此时见五月主动致歉,便淡淡道:“我不生气了。一起去吃饭吧。”四人坐定后,五月指着桌子中央道:“这道菜是用咸鱼做的,您尝尝。”冉夫人伸筷挑出一小块鱼肉,夹入口中尝了尝,脸上神色和悦了几分:“不错。”虽然冉府无须主妇亲自做饭,但偶尔下厨也亦无不可。这道菜色看上去模样家常,味道倒是极佳,又是她爱吃却长久不能吃到的咸鱼。五月特意用咸鱼做了这道菜,可见她心里有自己这个婆婆。五月又道:“娘,五月做菜的手艺都是以前跟娘亲学的。您的绣功这么好,五月现在跟着您学刺绣,又能多学一样才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冉夫人虽然没把她的话当真,闻言亦浅浅笑了笑,道:“你若是用心学,我自会倾心教。”冉绍峻见这道菜看上去像红烧鱼,闻上去亦无咸鱼那种臭烘烘的味道,便笑着问道:“这是专做给婆婆吃的?公公有没有份?”五月微笑道:“您不是不爱吃咸鱼么?不过您可以试试,说不定这种做法能合您的口味呢。”她下午先把咸鱼与葱姜一起放入清水中浸泡,去除了咸鱼特有的臭烘烘气味,亦让鱼肉不会太咸。接着将鱼沥干水分,入锅稍微煎炸两面后,放入酱油与糖,按照红烧鱼的做法去烹制。所以这道菜既有红烧鱼的鲜甜,亦有咸鱼的咸香,还保留了咸鱼鱼肉特有的紧实口感。冉绍峻便也挑出一块鱼肉,品尝后点点头道:“真的不错。五月,你婆婆爱吃咸鱼,偏偏我讨厌咸鱼那气味,不过这道菜却让我也喜欢,你把这道菜的做法教给厨娘,可以让她们时常地做。”五月笑道:“爹和娘若是爱吃,五月以后常常为你们做。”吃完饭冉隽修与五月又陪着冉绍峻夫妇说了会儿话,气氛还算融洽。冉绍峻见自己儿子虽然说着话,眼神却时时去瞧五月,便道:“隽修,不早了。”等隽修与五月离开后,冉绍峻回头见自己夫人有些许不悦神色,笑道:“还是让他们多些独处的时间,你才好早日抱上大胖孙子啊!”冉夫人哼了一声道:“都成婚六日了,元帕的影子都没见着,还大胖孙子呢!怕是等我走不动路了也抱不着。”她想了想后又道:“一直这样下去可不行,你总要和修儿说说。他这样子宠溺她,以后怕是连纳个妾侍都难了。”冉绍峻摇头道:“哪有刚新婚就提纳妾之事的?”冉夫人冷冷道:“她若是不能尽妻子之务,修儿纳妾就是必然之事。”靠着做了一道让婆婆喜欢的菜肴,至少现在表面上是与婆婆和解了,如果再让她看过元帕,婆婆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所不满了吧?五月压抑了一天的心情得以放松,在回竹绥苑的路上步伐轻巧,嘴角挂着微笑。冉隽修瞧着她高兴的样子,心中也觉愉快,伸手去牵住了她的小手。夏夜的清凉晚风,习习拂着衣角,这对新人在晴朗星空下手牵手慢慢走着,虽然不言,却心意相通,只愿此生此世能一直这样牵着手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