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丫鬟过来请他们去小厅用饭。菲奥娜先进了小厅,瞧见五月站在桌边,便走去她身边坐下。冉隽毅与冉隽修一前一后进来。一共四个人,冉隽修与五月总是要坐相邻位置的,而菲奥娜在她的右手边,冉隽毅自然选了菲奥娜的右手边坐下。五月等他们分别落座后自己再坐下。菲奥娜只当自己右边没人,尝了口五月做的清蒸鲈鱼之后便赞不绝口:“太好吃了,五月你的手艺真好!”五月笑道:“觉得好吃就常来吧。”菲奥娜笑笑没有接这话,心道常来不是要常常看到那个烦人的家伙。她向右边睨了眼,却见冉隽毅也正好瞧了过来,就迅速敛了笑容。她又一转念,便向自己对面的冉隽修道:“冉公子,我原来拜了一个师傅学画,可是最近他回乡去了,现在没人指导我作画,是不是可以拿我最近的画来,你指点一下我。”冉隽修道:“指点不敢当,探讨亦可。”菲奥娜笑道:“冉公子画得这么好,我才是初学,画得又差,希望你能瞧在五月的面子上多指点指点我就好了,要说探讨,我肯定是没有这资格的。”她再去瞧冉隽毅,却见他不动声色地去夹菜,好像压根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心里便哼了一声,又对冉隽修道:“冉公子,你有没有考虑过开个画坊呢?”冉隽修有些不以为然道:“画坊?我作画不是为了卖,更不会按着别人的要求来作画。”他觉得那是画匠做的事。菲奥娜讶然道:“那你画了这么多都放在家里,只有亲友欣赏吗?”冉隽修道:“有许多都送人了。”菲奥娜大叹可惜,与冉隽修谈起她国家有种画坊,与这里的画坊有所不同。往往由几个画家合伙开着一家画坊,卖画的同时,也可以与同道中人有更多的交流探讨,所卖画作与画匠所绘不同,虽有便宜的,亦有卖得极高价的。冉隽修对她的建议不置可否。菲奥娜虽说的热切,其实倒也不是真的很想鼓动冉隽修开画坊。她其实有一多半的原因是想气气冉隽毅,因为那天他把她羞辱得太过分了。然而一整个晚上,她想要气到冉隽毅的言行都宣告失败了,冉隽毅根本不为所动,晚饭吃得有滋有味,还赞了五月几句贤惠能干。饭后,菲奥娜已经想走了,可五月泡了茶,她不得不再坐下来喝了会儿茶,听着冉隽毅与冉隽修谈论京中近日发生的大事,她却如坐针毡,与五月说话也是有口无心地应答居多。总算挨到了一壶茶喝完,菲奥娜便道:“冉公子,五月,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一晚上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冉隽毅亦跟着起身,对她道:“我也该走了,正好送你回去。”菲奥娜敛了笑容:“不用麻烦冉二公子了,我坐着车过来的。”冉隽毅微笑道:“反正我回去时顺路,都同桌吃过饭了,总不见得连同一条路都不让我走吧?”菲奥娜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一时语塞,便不理他,只向冉隽修和五月告别,随后出门。冉隽毅走在她后面半步,在她快要上车前,低声笑着说了一句:“那条裙子可有补好?”菲奥娜本想就这么上车的,却被他这句取笑惹出了火气,回头盯了他一眼,低声道:“我喜欢的是他,你应该知道。虽然他成婚了,我更不会去和五月争抢,不过我也不会因此喜欢上你了。”菲奥娜本来预备着听冉隽毅再说些类似她是自作多情之类的话,她已经想好了反击的话。那天他虽然说她自作多情,可是她很清楚冉隽毅对自己的感觉,不然之前他也不会花这么多的时间来接近自己。谁想冉隽毅对着她瞧了会儿后,却道:“你喜欢谁没有关系,我就是想要你。”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菲奥娜预备好的所有反击都落了空,瞬时之间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愣愣地瞪了他一会儿,脑中乱轰轰的。随后她察觉到自己脸上开始发热,便立即转身,一声不吭地上了自己的车,坐下后心还在怦怦地跳。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命车夫驾车出发。·十月底的某一天,已经入夜,五月正准备去浴室洗漱,却听丫鬟在门外通传,说是吴院使派了人来找她,有急事。五月有些诧异地随着丫鬟走到前厅,见来的人穿着太医院的官服,是名医官,不由更为惊讶。五月福了一礼道:“不知吴大人深夜让大人来找民妇,是为何事?”那医官非常客气,虽然五月是民,他是官,还是向五月还了一礼道:“吴大人命在下来问冉夫人,若有一病人腹痛如绞,无法进食,持续呕吐,甚至呕血,冉夫人觉得可有救治方法?”五月心知这么大半夜的来找她,必然不会是假设的病例而是真有人患了此病,稍作思忖后道:“单凭大人口述症状,可能有好几种病症都会导致这些症状,还是要亲诊病人才可判断。”那医官喜道:“那以冉夫人判断,至少不是无药可救了?”五月谨慎地回答:“现在情况不足以下此判断。这位病人可曾有太医诊断过?”那医官摇头:“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去了,却都无法可施。吴大人便命在下来问一问冉夫人,若是有可能治好,就烦请冉夫人移步,亲做诊断。”五月心中虽有几分猜到,还是问了一句:“去哪里诊断?”“宫中。”五月回到房里,对冉隽修说了此事后道:“看来病情紧急,我要带上全套用具去。今晚可能不能回来了,你别等我。”说完她便想走,可是手臂被冉隽修一把拉住了,她转身看向他。冉隽修神情严肃,摇头道:“不能去。”五月讶然道:“为何不能去?这病人病情紧急危重,且众多太医都无法可施。”他沉声道:“正是因为病情紧急危重,且众多太医都无法可施,你才不能去。”五月微微张了张口,已经明白冉隽修的意思,只是她说不出“好吧,我就不去了”这样的话来。冉隽修却以为五月没有听懂自己所说的话,又耐心解释道:“这宫中之人,能够惊动这么多太医,包括院使吴大人为其诊治,身份肯定极为特殊。你是平民,如果救活了也不过多些赏赐,我们家并不稀罕财物,而一旦救治失败,那些太医未必有事,你却可能惹上大祸。”“我知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五月话声越来越低,她亦在犹豫不决。自小时候起,爹爹都教她医者父母心,她也将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医者之道的准则,从来不会去区分被救治者身份的贵贱与贫富,见到伤病,就要去救治他,已成为她的本能想法。现在面对一个自己有可能救活的病人,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她做不到。五月下了决心道:“我还是去看一下,若是风险太大就说我治不了。”吴院使派人来请她,她若是连去都不去看一下,未免显得太过倨傲。冉隽修皱眉:“你记着不是风险太大就说治不了,但凡有一点点风险,都不能治。尤其还要记得,不管何种情况都不能开刀,万一手术失败,便是杀头大罪!”然而以她的性子,现在叫她不去她已经不肯了,若是真的当场见到病人为病痛所折磨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救活的可能性,她真的能做到见死不救吗?五月应了,却还是去取出她的全套手术用具。冉隽修见她如此,知晓刚才自己叮嘱她的话多半是被她当成了耳旁风。他捉住五月的手臂,喝道:“不许去!”五月急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你连这样都要阻着我?”“你能保证只是去看看而已?”“我保证……”五月中途转了口气,放软了调子恳求他道,“若是肯定能治好的话,我开药总行吧?”冉隽修挑眉瞧着她:“你保证只开药不动手术?”“我保证。”五月心道这怕是冉隽修做的最后让步,若是她不作这保证,他一定是不会放她去的。冉隽修放开了她,五月正松了口气,却听他道:“那你手术用具就不用再带了。”·为了能让冉隽修放自己去宫中看病,五月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他不带手术用具,心中暗悔早知如此,就该在玉佩洞天里备着一套的,不过转念一想,若是真的如此,她也不能当场在宫中变出一套用具来吧?只能是先去看看情况如何了。带着四个手脚伶俐,常常陪着她练习手术的丫鬟出门上车,五月询问那名医官:“大人,不知宫中那位是……”刚才她询问过,这医官却语焉不详,现在既然她都上了车预备进宫去看病了,他总不至于再瞒着她吧?那医官瞧了眼坐在一边的丫鬟,低声道:“此事留待以后再说。”五月心中已经有些猜到,看他如此保密,怕宫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需要做到如此程度的。既然病人身份不能问,病情总能问吧,借着此时进宫路上,五月正好可以进一步详细询问:“吴大人是否为那位诊过脉?脉象如何,他判断为何种病症?”医官轻声道:“那位平时就常常胃痛、腹胀,用完膳更容易发作,吴大人诊为肝气郁结,横逆犯胃,胃失和降,气机阻滞所致。平时一直以疏肝和胃为主,理气止痛为辅调理着,可还是时好时坏。谁想今日开始突然疼得厉害起来,晚间更是把晚膳所食全数吐了,汤药都服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下官出来之前甚至开始呕血……吴大人想起冉夫人于急症治疗颇有心得,这才来请冉夫人过去医治。”五月道:“民妇不敢说有心得,不曾亲见病人,亦不敢妄说医治。”医官道:“冉夫人过谦了,吴大人对冉夫人的医术是赞不绝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