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六马观风

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觥筹交错，把酒言欢；舞姿曼妙，佳人卓绝。作为宴会最高级别的国宴，水准确实是高！先不说这玉盘珍馐，单是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就足够迷花了众人的眼，正所谓秀色可餐！这不仅仅是一场美食盛宴，更是一场视觉盛宴。但凡是来参加宫宴的男男女女，皆是有备而来，人人都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端了出来。当然，极个别人除外。宴会上，男女虽不同席，可却也是对席而坐，只要稍稍留心些，对面的人还是看的清楚的。这便给不少有些小小心思之人提供了便利。青春年华，少男少女多多少少是有些春心萌动的。男孩子们一开始或许还在偷偷地瞄，后面几杯小酒下肚，便开始大着胆子细看了起来。女孩子们脸皮子薄，不能像男子般大胆，一个个红着小脸三三两两的低头窃窃私语，只是谈论的话题渐渐从衣服样式、头花首饰转变为了哪家的公子哥，哪位皇子世子什么的。司马衷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先前便想偷偷的约见卫瑾，虽然没有成功，受了打击，可终究也没叫他死了心。眼下卫瑾正坐在他对面，他不禁偷偷打量了去。温婉贤淑，气韵不凡。单论容貌，略微不及旁边三人，可她周身的气质，却是无一人能及的，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这样的女子，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书香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翻阅一番。尤记得每次去师傅卫颧家，都能见到这卫家小姐的诗画，小小的书房里，她的书画倒是占了小半个屋子。师傅将这卫家小姐看得可比一众儿孙都重，常常挂在嘴边夸来夸去。司马衷也曾细细品过这卫家小姐的诗画，确实是个才女，怕是京中不少的男儿郎都要被比了下去。只是，若要让他司马衷心悦诚服的佩服，还是欠了点火候，那自己是从何时觉得这卫家小姐如此比一般呢？司马衷的心思飘得有些远了，隐约间想起，在一个炎热的午后，他从师傅的书房里出来，无意间走至了一片荷塘，远远看见两位姑娘背影，本欲避开，以免唐突了佳人，却听得其中一人唤另一人为瑾娘，司马衷心思一动，便多留了片刻，谁知就这半盏茶的功夫，却让司马衷心中燃起了一处小火苗，将那欠缺的几分火候给补上了。这般想来，最初打动了司马衷的不是卫家小姐的容貌，也不是卫家小姐的才华，而是那一个让司马衷终身难忘的故事。司马衷想起了那个故事，红嘟嘟的小嘴咧了开来。心中暖烘烘的，甚是熨帖。他偷偷看了几眼卫瑾，只觉得她便是那书中所说的解语花。对面的　“三姝一秀”可谓是艳压群芳，多数男儿郎的眼睛是在这几位身上流连忘返，当然，总有那么极个别人除外。司马囧此时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贾南风看，眼睛里险些要喷出火来，而且是熊熊的怒火，恨不能将贾南风这个没心肝的东西烧成了灰烬，也好省的自己这般牵肠挂肚！她可好，独自去园子里溜达了一下午，想是玩的畅快了。可自己却为她揪心了一下午，生怕她再整出什么乱子来。好不容易挨到了宫宴开始，见她安然无恙的来了，放下了一颗心。她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记得吃！她的眼里从来都是除了吃的什么也没有！恐怕这世上再也寻不出这般没心肝之人了！贾南风此刻正在和司马囧怄气呢，哪里会去看他，这男女的心思呀，总是差着个十万八千里！“景治，我朝若是女子可向男子提亲的话，齐王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的！你看，对面那位有名的辣美人似乎都看你看得醉了去！”司马轨喝了几杯酒，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人却比方才精神了许多，声音也不再飘忽，而是变得绵软起来。“嗯。”司马囧都没听见司马轨在说什么，便随便应了一句。司马轨看着司马囧，只见司马囧的桃花眼含怒，只是人生的太好，这副表情看上去非但没有坏了整张脸的俊俏，反倒让双眼看起来熠熠生辉。难怪能让那么多小姐的目光放在他身上便再也移不开来！司马轨挑了挑眉毛，顺着司马囧的眼神看过去，便看到了让他十分吃惊的一幕，该怎么说呢？只能委婉的说，这贾府小姐真是一个让人想不在意都难的人！司马衷在不经意间又看了卫瑾许久，看着看着，却觉得有些索然失味，美则美矣，却不若当日在荷塘边讲故事时那般惊艳。看得越久，越失了当日的那份灵动。真是有些搞不清，当日打动了自己的是卫家小姐还是那个故事了！司马囧摇了摇小脑袋，忽的便想起来了一个人，便是今日遇到的怪女贾南风。顺着自己的心思，司马衷不自觉的将头转向了贾南风的方向，这一看，还真将他看得傻了眼！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吃饭的人，该怎么形容呢？他搜肠刮肚想了许久，只想到了一个和吃毫不相干的词，风卷残云。看着贾南风面前那一盘盘空碟空盘空碗，司马衷疑惑了，这都是一个人吃进去的吗？怕是比自己三日的食量还要大些的。带着探寻的目光，司马衷看得更认真了，只见这贾南风将“燕窝年字三鲜肥鸡”夹了一大筷子塞在嘴里，大口的咀嚼着，嘴角滴出了几滴油花竟也不在意，伸出左手抹了一把，便继续很带劲儿的嚼了起来。司马衷看着贾南风上下噏动的嘴唇，冒着油光的嘴角，不禁也跟着她嚼食的节奏动咀嚼起了小嘴，心中觉得这贾南风吃的一定不是三鲜肥鸭，而是神仙肉！想至此处，司马囧迅速用筷子夹子自己桌上的一片肥鸭，学着贾南风的样子嚼了起来，嚼了片刻，心中生疑：“莫非这道菜不是一个厨子做出来的？”女儿家的美，可温婉，可空灵，可妖娆，可火辣。宫宴中的女子几乎将女儿家的美丽全部囊括在内，确实是美得让人心神不宁，只是看得久了，难免让人觉得眼花缭乱，失了韵味。司马玮，司马乂，司马颖三人这是头一回参加这般浩大的宴会，乍一进来，也是被对面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迷了眼的，只是看得久了，觉得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笔直的坐姿，一样的举杯提筷的动作，就连脸上轻勾起的笑容的弧度，似乎也是一样的，像极了宫中女人们的做派。好看是好看的很，却也没意思的紧。三人本就是孩子，在他们眼里，自是有意思的东西更吸引人些。满大殿的寻着，似乎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正觉失望之际，忽的有个人闯入了他们的视线。宫宴这种场面，哪个人不是宁可早到，莫要迟了。偏有这么一个人压着点儿的进了来，虽说不迟，却也是最后一个到的。反而半丝不好意思也无，大咧咧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子，才极不情愿的落座。这般大的场面，哪个人不是盛装出席，偏得这个人穿的就跟平日里的日常居家服似的，而且裙子似乎提得高了些，隐约看见了里面棉裤的裤脚。这般穿衣之法，今日首次得见，三个孩子顿觉大开眼界。此人如此不修边幅，满殿之人虽然盯着她看了许久，却无一人觉得有何不妥，似乎这个人便该是这般。三个孩子心中更是好奇不已。进宫来的女子，各个都是规矩顶好的，站立走坐仿佛都是用尺子量过似得，分毫不差，偏得这个人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甚是不雅，坐下来的时候更是仿佛一摊子泥一般，半摊在了小几上，难看得很。贾南风的这些奇怪之处顶多是引起了三个孩子的注意而已，真正让三个孩子大惊失色的是宫宴开始后，贾南风的吃相。三个小伙伴瞬间惊呆了。其实这三个孩子向来并不和睦，可是贾南风的出现，竟然让他们第一次意见统一起来了。“你们看那个怪人，她竟然把掉在桌子上的东西捡起来吃了，好脏！”司马颖捂着嘴说道，他一向喜洁。“还有，还有，她……似乎……想……把什么东西……藏起来，好大……的胆子……”一向内秀，成默寡言的司马乂也破天荒的磕磕巴巴的开了口。“哼！女子这般无德行！便该狠狠地教训一番，免得丢了自家的脸面！”司马玮是三个孩子中年岁最大的，脾气却是众皇子中最暴躁的。司马乂听了司马玮的话缩了缩头，司马玮是他同母的哥哥，理因比旁的兄弟更亲近些，可他却怕这位哥哥怕得紧。他缩着头偷看了司马衷和司马轨一眼，有些羡慕这对同母兄弟。贾南风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中，快乐并幸福着，今日的怒气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了。忽然察觉到有几双眼睛在不停的盯着自己，贾南风的心情瞬间便不好了，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对面正眼珠子不转的看着她的六人，有三人她是熟悉的，司马衷、司马囧、还有司马轨，正是今日招惹了她的贱客三人组（司马轨：我很无辜，╮（╯▽╰）╭）。其余三人，贾南风却是不认识的。三人看起来年纪和司马衷相仿，分别穿着露草色、箬竹色以及缟白色的衫子，衣服质地考究，做工精良，一看便知是出自宫中尚衣局之手。三人头上均束着玉冠，美玉无瑕。玉石虽美，却是不及这三个玉人的颜色的。三人容颜有三四分相似，气质却是大不相同，露草色衣服小男孩看起来甚是狂傲怒拽，箬竹色衣服小男孩看起来却是内秀儒懦阴沉些，缟白色衣服小男孩看起来甚是乖巧温和，可眼中却流露着一种对人轻视的眼神。贾南风看着对面几人，心中感概，还真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啊！不过毕竟是龙的儿子，这天人之姿还是有的！只能说，皇家基因就是好啊！对面六人向来是被众人仰视着的，同辈之中很少有人敢直拉拉的和他们对视，即使有，最终也会被他们的优越感看得低下头去。贾南风是个例外，这么不入流的一个人，被他们看着，居然丝毫惭愧也没有，而且大有老子要跟你死磕到底的架势！六人被贾南风一人看得略微有些心虚，却还在坚持着。贾南风看到是他们六个，觉得既然有一半是熟人一半是小孩，也就无须在意了，还是赶紧偷拿点心要紧。可是，渐渐的，贾南风从这六人的眼神中读出了让她很不爽的东西！司马囧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司马轨的眼神里充满了笑意。司马衷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剩下三个不知名的孩子眼里分别充斥着嫌弃、厌恶和鄙视。贾南风刚刚熄灭的怒火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玛德！你们招惹了老娘，老娘什么都没说，如今不过吃你们司马家点东西，你们一个个至于嘛！”在怒火的精神动力支撑下，贾南风和他们六个炯炯有神的对视着，大有今天我要是不把你们看得低下了你们高贵的头颅我就是你们的孙子的架势！凝视良久，六人居然无一人低头，这绝对是红果果的示威，贾南风的小宇宙瞬间彻底燃烧了起来。她抬起拿着筷子的右手，重重的拍在小几上，“啪”的一声，十分清晰，大殿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对面六人同时浑身一哆嗦，迅速的低下头去。贾南风胜！完胜！－－－－－－题外话－－－－－－衷衷究竟听到卫瑾说了什么故事呢？亲们，表急~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