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天空并未有下雨的迹象,可空气却沉闷的骇人。宫嬷嬷一人独坐在屋子中,听着屋外匆匆的步履声,压抑的呼吸声,她明白,今天定是又出什么事了。宫嬷嬷正了正身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这样的气氛,莫名的让她觉得厌恶。“不管什么事,也不会与自己有关了。”她淡然一笑,自己这一辈子,都是活给了司马家,到了最后,还被囚在了司马家的金笼子里。“嬷嬷,皇上请您去一趟永安宫。”房门猛地的被推了开,推开的门依旧在前后晃动着,昭示着来人刚才的用力过大。宫嬷嬷微微抬眸,竟然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平日里倒也是个细心规矩的人,今日里慌张成这般模样,想来这事情是极为棘手了。深深吸了一口气,上辈子不知欠了司马家什么,这辈子总是与他们这般纠缠不休。宫嬷嬷没有再说些什么,直起身子走出屋子,向着永安宫的方向走去。这般干脆利落的动作反倒是将小宫女看愣了,一时间忘了反应,直至宫嬷嬷走出一大截子,自己才反应了过来。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心里直是嘀咕,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这般临危不乱的气度,自己便是再过上二十年也是学不来的。永安宫还没有到,已经察觉到了今日的不一般。人人低头,或是急趋或是慢行,面上表情或是惶恐或是疲惫,只是竟无一人敢言语,这偌大的皇宫似乎被消去了声音,凝重之气不言而喻。“嬷嬷……”一道女声含着哭腔打断了宫嬷嬷的思绪。宫嬷嬷抬起微敛的眼睑,举目便见皇后杨艳赤红着双眼从永乐宫中跑了出来。一向端庄的皇后娘娘竟然这般做派,看来这事情不是一般的棘手。宫嬷嬷垂下眼睑,心中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来。“嬷嬷,我求您,求您一定要……”杨艳话尚且没有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宫嬷嬷眉头不自觉的紧紧的拧成了一团,慌忙不迭的扶起杨艳,开口道:“皇后娘娘严重了,老奴得了陛下的吩咐,自是会尽心竭力。”杨艳拉住宫嬷嬷的手,转过身急急忙忙的朝着永安宫的内间走去。宫嬷嬷一路曾做过无数个猜想,心中倒也猜了个七八分,饶是如此,当她看到并排躺在**的司马轨和司马衷二人时,也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额头更是沁出了一层汗。“嬷嬷……”杨艳艰难地开口吐出两个字。“老奴定当尽心竭力,还请娘娘保重玉体,稍作休息。”不待杨艳将话说完,宫嬷嬷急急忙忙打断了杨艳的话,赶人之意更是不言而喻。杨艳踟蹰须臾,终是带着众人退了下去。宫嬷嬷凝眉沉思片刻,才缓缓的伸出手来,在二位皇子身上细细的摸索了起来。容颜似睡,无中毒迹象,无外伤,无内伤,这是三娘子的独门绝技,睡仙掌。睡仙掌,名字取得极好,这是能让神仙都长眠的掌法,何况是一介凡人。会使这掌法的人,宫嬷嬷是再熟悉不过了。这门掌法,最是简单不过,却是不易学的。讲究一个快、准、狠。用内力将冰水凝结成冰针,再用内力将冰针拍入胸口插入心脏,分毫错不得。初中此掌并无大碍,只是随着周身血液的流淌,心脏自会供血不足,尤其是随着剧烈的运动,更是容易心脏供血不足而猝死。此后,冰针慢慢在血液总消融,便是连罪证也没有了。宫嬷嬷看着两位皇子的样子,便知中了此掌的时间已然不短了。如今想来,怕是回天乏力了。……杨艳坐在外殿的椅子上,虚靠着椅背,面色灰白一片,容颜更是惨淡,指甲紧紧的攥在拳头里,险些就要折了。“娘娘,嬷嬷出来了……”杨艳的贴身小宫女轻声唤回了兀自想得出神的杨艳。杨艳慌忙起身,一双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带着祈求望向宫嬷嬷。宫嬷嬷一瞬间竟有些不忍心看她,只低了头,轻声道了句:“娘娘请节哀……”杨艳惨然一笑,灰白的脸上此时已然全无血色,刚想开口,身子便直直的坠了下去,再难睁开眼睛。一时间,永安宫又是一片慌乱。……向来端得华贵的合欢殿今日看来竟是一片愁容惨淡。一众宫女内侍都在殿外候着,偌大的宫殿,如今只有三人。杨艳仍在内殿昏睡,司马炎和宫嬷嬷在外殿无声静立。大殿之中,静得呼吸可闻。“恭喜皇上,又要新添皇子了。”宫嬷嬷忽然转过头来,带着冷笑说道,声音显得格外尖锐刺耳。“孤刚失去了大皇子。”司马炎冷声回道。“要怪只能怪那下手之人太过狠心,竟然用上了睡仙掌。这本就是必死之招。所幸二皇子的心脏偏了两寸,如若不然,陛下今日便要痛失两位爱子了。”言语之中,讥色难掩。宫嬷嬷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今日却是几度失了分寸。“有些意思,宫嬷嬷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何不赶紧告诉孤?孤也好赶紧为我的爱子报仇雪恨!”司马炎的声音又冷了三分,报仇雪恨四个字更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吐出来的,眼中也带上几分阴郁之色。“呵呵呵……”宫嬷嬷竟然笑得眼中蒙上了淡淡的水色。“皇上……”内殿传来了低低一声轻唤,打破了二人的剑拔弩张之势。司马炎收起脸上阴郁的冷色,大步向内殿走去。杨艳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人看上去仍是恹恹的,却挣扎着要坐起来。“刚醒来,你这是要做什么?”司马炎匆忙上前扶住杨艳。“嬷嬷已经尽力了,请不要责难于她。”杨艳紧紧抓住司马炎的手。司马炎看着杨艳,无声轻叹,用手捋了捋她额边的碎发。“今日方才知道宫嬷嬷有如此精湛的医术,怕是太医也不逞多让。如今,我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的,免不了要个贴身的人照拂着。就请陛下将宫嬷嬷赐到臣妾宫里来吧!臣妾定当敬着嬷嬷!好歹衷儿是嬷嬷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杨艳边说,眼泪边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不过片刻功夫,司马炎的衣服竟是湿了一大片。“好。”沉默良久,司马炎终是开了口。杨艳向来外柔内刚,他是知道的。是夜,司马炎走后,杨艳宫嬷嬷在合欢殿密谈一夜。至此之后,宫嬷嬷不再是宫中寡居的教养嬷嬷,而是杨艳宫中的头号嬷嬷。司马轨的死来的太突然,让许多人措手不及。更是有许多的事情,随着司马轨的死亡,渐渐揭开了序幕。太康十年,司马轨卒,追封为毗陵王,谥号悼。------题外话------春分吹战鼓雷,某羽时隔半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