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稀薄姐弟情缘易断

这天，袭人的母亲刚去了不久，袭人还没有回来。听到探春的做法，赵姨娘宛如晴天霹雳一声响，惊呆了。喃喃自语，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一个奴才的母亲比对待自己的亲舅舅还好！这是什么世道啊。赵姨娘椎胸顿足，恨不得直接冲到探春面前评理去。贾环死死的拉住赵姨娘，声音虽低却异常坚定，道：“姨娘，你不用操心，我去跟三姐姐说说，你去了，她若是再说几句什么话来堵你，姨娘还不是又要哭死了？”赵姨娘心中苦涩，看着贾环低低道：“环哥儿啊，不是姨娘喜欢惹事儿。在这个府上，我们都不容易啊。你三姐姐好不容易得到了太太的青睐，谁知道她非但不顾及我们，反而早早的撇清了与我们之间的关系！之前，姨娘也认了，谁让咱们在这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可现在呢？她干了什么？袭人不过是一个丫环，她的母亲难道就真的比自己的亲舅舅还重要？”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那始终冷然的脸，赵姨娘梗咽道：“环哥儿，三姑娘也是你的亲姐姐啊，你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贾环冷哼一声，看着赵姨娘泪流满面的样子，道：“姨娘，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老是以为三姑娘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想要她帮忙了。除非你拥有了显著的身份地位，否则，只是空想罢了。三姐姐想要的是什么。别说你看不出来！”贾环狠狠的打破了赵姨娘一直以来的奢望，以为探春早晚都会念着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纵使只是一个妾室，可骨肉亲情又岂是可以这样衡量的。赵姨娘泪眼迷蒙的看着贾环，知道他对探春也没有多少的姐弟之情，心中更是酸楚，抹着泪，道：“环哥儿，三姑娘她是你的亲姐姐，你也只有一个亲姐姐。也不看看，这种家庭，不团结是无法生存的。”贾环淡淡的笑了，脸上的表情冷漠，轻声道：“是吗？是啊。可惜我没有他们的帮助也活到了现在，不是吗？虽然之前和辛苦了点，可以后辛苦的便是她们了，站起来的是会是我，而跪着活着的便会是她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了。”贾环的话中满是恶毒，眼中也只有这冰冷的嘲讽。想起四爷的吩咐，贾环淡淡的笑了，暗中对贾府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切弄垮。这个命令，他喜欢。赵姨娘心中揣度，环哥儿与平常有些不一样，看起来让人打从心底发凉。诺诺的开口，赵姨娘看着贾环道：“环哥儿，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怨恨三姑娘?她没有伤害过你啊。”贾环冷笑着点头，赞同的看着赵姨娘，道：“是啊，她不过是装作不认识，装作没有我这个弟弟，装着关心我，却一直在旁边看笑话，一直在冷眼旁观我如同一只狗一般的被人糟蹋着，践踏着罢了。她什么时候欺负过我这个弟弟了？”赵姨娘哑口无言，只能不住的叹气，能说什么？不能。看着贾环，叹息道：“我去看看三姑娘，问她为何有这样的差别，看她如何回答我的问题。”贾环不赞同的阻止，扯住赵姨娘的袖口，轻声道：“姨娘，算了吧。你不是已经死心了吗？为何要让自己再次伤心难过呢？”再试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探春不会因为她是姨娘的亲生女儿而有所顾忌的。她最恨的一点便是为何自己是姨娘的女儿，而不是太太的女儿。现在，姨娘再次用这个问题烦她，姨娘不吃瘪才怪呢。可是赵姨娘不想放弃，轻轻的摇头，含泪道：“环哥儿，你不懂啊，再怎么说，她也是姨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姨娘如何割舍的了？”贾环放开手，冷漠道：“那姨娘去吧。”那是姨娘的选择，我不会插手的。只是探春，若是你再次伤害了姨娘，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了。来到探春的院子，赵姨娘兢兢战战的往里面看看，现在探春与之前的王熙凤有些相似了。虽说没有王熙凤那般大的架子，可谁也不敢去触那个霉头。侍书一看到是赵姨娘，便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了。笑着走了过来，道：“姨娘，你是来找姑娘的吗？她现在正忙着呢。”帮探春掩饰，侍书想将赵姨娘支开。若是让两人碰面，谁知道接下来的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赵姨娘打定了主意，笑着道：“那样啊。算了，我也知道姑娘忙，那我等就是了。侍书姑娘你忙吧，我在这里应该不会打扰你们吧？”笑着开口，赵姨娘询问道。看出赵姨娘没有离开的打算，侍书也只能叹息了。该来的就是跑不掉啊。探春也知道赵姨娘过来，本不想出来的，赵姨娘就是没有要回去的打算，只能出来了。淡淡的笑着，探春亲切的问：“姨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赵姨娘忙站了起来，抽着手，道：“姑娘处理完了？”探春淡淡的开口，摇头道：“没有啊。知道了姨娘过来了，再重要的事情都得放手不是。对了，姨娘，今儿来时为了何事？”探春假装不知的询问，表情诚恳，态度亲切。赵姨娘心一凉，顿时明白了贾环的感受了，将自己不想插手的事情都当成没有发生过，让外人一看也只会赞扬她，而不会说一句她的不是了。赵姨娘笑着道：“听说，三姑娘给了袭人母亲四十两银子？”听到赵姨娘的试探，探春笑着回答：“是啊，袭人的母亲又不是我们家生的，外面的给四十两银子，姨娘，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家生的奴才只能给二十，外面的才给四十，这是府上的规矩，又不是我喜欢这样做的。”赵姨娘淡淡的开口，道：“我知道了，之前三姑娘已经说过了，我也已经明白了，这是府上的规矩，不是三姑娘的意思。可我听说了，三姑娘除了四十两银子，还额外的多了一些，不是吗？”探春面色一拧，不悦道：“姨娘，袭人是服侍老太太的，又是宝玉的通房丫头，将来是宝玉的姨娘，是太太亲自为宝玉挑选的。我不过是遵循了太太的意思，多帮她一把，省的让人笑话我们荣国府罢了。姨娘也不必如何，府上的事情是太太信得过我，托我帮忙，我也不过是看太太的意思罢了。姨娘，我若是你，绝对不会拿这件事说事。”探春神态自然，劝说着赵姨娘，看着赵姨娘受伤的眼神，探春内心没有激起半点的波澜。这也是为了你好，太太摆明了不喜欢姨娘你，姨娘还是低调点的好啊。还有，袭人是太太亲自为宝玉挑的，姨娘却只能与太太争夺，这样一来，太太不怨恨姨娘就该偷笑了。现在来闹，对自己不好，对姨娘也是极其不好的。赵姨娘看着探春，声音低了下去，道：“三姑娘，现在我也不想与你争吵了。只是环哥儿那孩子，终究是你的弟弟，你能不能多放点心思在他身上？宝玉已经有够多的人关心了，可环哥儿只有你这个姐姐啊。你若是都不关心他，还有谁会在乎他的死活？”探春笑笑，摇头道：“姨娘，你这话不是折杀了探春吗？环弟弟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不关心他？只是姨娘自己也知道，现在环弟弟已经是十六爷身边的人了，谁敢对他怎样？可宝玉呢，他就像是一个孩子。没有人围着，就会胡思乱想，我们怎能不理他？姨娘，环哥儿需要别人的关心吗？他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要关心他人，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来关心他。”探春对赵姨娘的话不满极了，贾环那孩子，自己倒是真的发达了，可他做了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要帮助荣国府！现在府上已经变成这样了，可他在干嘛？央求他到十六爷的府上去，询求黛玉的帮忙，他竟一口回绝！这样的人是荣国府的一份子吗？值得关心爱护吗？“可之前确实是因为府上的人对他太过分了。环哥儿那孩子过的怎样的生活，三姑娘你想过没有？你有着老太太的疼爱，太太的疼爱，有着宝玉那个哥哥，有几个姐妹。可环哥儿呢？他有什么？想去上学，太太是怎么说的？想与你们说说话，可你们都是怎样回绝他的？陪着宝玉，宝玉是怎样的，而他是怎样的？”赵姨娘落泪了。想起贾环的情况，顿时心疼不已。同样是贾家的孩子，为何却是天差地别的待遇？探春厌恶的看着脸皱成一团的赵姨娘，这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自己在欺负她了。深深的叹气，探春开口了，道：“我知道了，会找环弟弟说说的，有些事情也不是我想的就可以改变的。现在，我已经很累了，姨娘，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可以吗？”抚摸着自己的额头，探春疲倦的看着赵姨娘。赵姨娘忽然笑了，看着探春道：“那算了吧。我想环哥儿对这件事情也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三姑娘既然累了，那就算了。”赵姨娘转身就走，环哥儿说的对，自己不该老是抱着这样的幻想的。三姑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自己却不是她需要的母亲。看到赵姨娘回来了，贾环并没有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姨娘那红肿的双眼已经将一切都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了。心中一酸，贾环叹气，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和这样的姐姐，真是好笑啊。微笑的看着赵姨娘，贾环道：“姨娘，人本来就该知道的，有些人不会属于我们，有些事，我们无法改变。”赵姨娘对着贾环故作不在意的笑笑，道：“环哥儿，你先回去吧。姨娘这儿也没有什么事了，你若是忙就不用管我了，姨娘休息休息就没事了。”贾环盯着她良久，才点头，道：“我知道了，那姨娘好好的休息吧。”转身就走，贾环知道这时给她空间自己静静才是最好的。一味的逼迫她，只会引发不好的一面。贾环来到探春的院子，看到探春和宝玉一起，便冷笑一声，也踏了进去。笑道：“三姐姐，二哥哥，你们在聊什么？”宝玉一看是贾环，脸色有些奇怪的问：“环弟弟，你怎么来了？”平常想见到贾环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天天跟在十六爷身边，几乎都不在家了。“不过是来看看三姐姐罢了。二哥哥今儿怎么不是到云妹妹和宝姐姐那儿呢？”贾环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宝玉，笑容中有些讽刺。这个宝玉，嘴上老是念叨着要照顾姑娘，疼爱女孩子，却将一个又一个的丫环都当成了他的通房丫头了。这就是他所谓的爱护？探春看着宝玉，笑道：“二哥哥，要不你先看看云妹妹和宝姐姐去？环弟弟过来了，必定是有事的，我得先留下来。”宝玉奇怪的看着探春，笑了，开口道：“那有什么，既然环弟弟有事，那我留下来也许可以帮忙。三妹妹，不是吗？”探春只能笑笑，对贾环道：“那环弟弟，你说吧，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处理。”“我只是来告诉三姐姐一件事情的，自己的母亲比不上一个奴才，她的女儿还真是厉害啊，对于自己的母亲，冰霜一般，对于别人却是宛如春风一样的温暖。”贾环含着讽刺的看着探春，发现她蓦然变换的脸色，心中冷笑。怎么，敢做却没有勇气听别人说吗？宝玉不解的看着贾环含着恶意的笑容，又转身看着探春苍白的脸色，呐呐道：“三妹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哪有什么不舒服的，二哥哥担心什么呢。”贾环淡淡的开口，看着宝玉明显不信的眼神，贾环道：“不过是与三姐姐说说家常罢了。二哥哥若是不懂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与二哥哥的关系也不是很大的。”“环弟弟，你说的是谁啊，对自己的母亲不好？”宝玉隐约明白贾环说的是探春，可又不敢确定。毕竟，谁都知道，探春对精明能干，对所有的人都很好，对于长辈更是尊敬有加。贾环说的难道真是是探春吗？“二哥哥，不是三姐姐啦，是另外一个人。她以为是不满自己的母亲地位不高，便一直对她冷淡无比，平时更是避得远远的，就怕扯上什么瓜葛，影响到自己的地位。二哥哥，你觉得这样的女儿，能要吗？”贾环一语双关的问着宝玉。宝玉皱眉，道：“那自然是不能了。那样的女儿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女儿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怎么可以避开自己的母亲呢？”宝玉的话更是让探春的脸色白了一分。她喃喃道：“二哥哥，若是那个母亲是赵姨娘那样的呢？不顾自己女儿的处境，一天到晚的瞎闹，难不成还要她的女儿对她敬爱有加吗？”“赵姨娘那样的？”宝玉愣住了，看着贾环，正色道：“环弟弟，若是赵姨娘让你过来的，你还是算了吧。三妹妹已经因为赵姨娘而被府上的丫环等人指指点点的了，难不成你也想要为难三妹妹吗？三妹妹那里做错了，赵姨娘天天有事没事就过来与三妹妹闹上一闹，这样，你让三妹妹还怎么孝敬她？”宝玉为探春抱不平了。这个赵姨娘谁不知道？粗鄙不堪也就算了，天天找三妹妹的麻烦，为了那名一点小事闹的三妹妹几乎隔天都要哭上那么一回。贾环冷笑，看着宝玉，道：“二哥哥，你自己那么尊敬太太，太太说一声你不敢吭半个不字。你说喜欢玉姐姐，喜欢莲妹妹，太太不让你与两人过于亲近，你嘴上哪次不是唯唯诺诺的答应了下来？姨娘确实是做错了一些事情，可她能如何？府上该发的东西，都得等你们挑选完了，剩下的才能送到姨娘那儿。每月的份银，哪次不是一拖再拖？姨娘她不亲自过来讨要，你们会给吗？”冷冷的看着宝玉震惊的表情，贾环冷笑道：“怎么，没有想到吧？你那个菩萨一般的母亲暗地里是那样欺负一个可怜的女人的，让所有的人将姨娘的名声弄臭了，这样一来不管姨娘对什么人哭诉自己悲惨的境地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太太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菩萨，那个拥有者慈悲心肠的太太，可姨娘呢？什么都没有了。宝玉，这就是你的母亲，你尊敬的母亲。”宝玉喃喃自语道：“不是真的，太太不是那样的人。之前她还一直为姨娘说话，怎么可能这样对她?我知道了，环弟弟，你看不惯三妹妹，自然也看不惯疼爱三妹妹的太太了。你以为你这样一说，我就会相信你了吗？你嫉妒三妹妹，是吧？所以你诬陷三妹妹，诬陷太太，不要忘了，谁不知道姨娘的为人如何？斤斤计较，什么都想插一手，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宝玉口不择言的对贾环说道，忽略心中的不安，拒绝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是那样的人。探春看出宝玉的不对劲，忙扶住他，轻声道：“二哥哥，你别这样啊。环弟弟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至于这样子生气吗？”转身看着贾环噙着一丝冷笑看着两人，探春生气的指着门，道：“你给我滚出去！”贾环点点头，扭头就走，等到了门口，贾环回头看着探春，道：“三姐姐，你自已好自为之吧，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就算跪着哀求，我都不会帮忙的。你记住了。”探春被他森冷的眼神所震慑，一时只能看着贾环，慢慢的离开，走出了两人的视线。宝玉看着探春，道：“三妹妹，委屈你了，有那样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不知进退的母亲已经够让三妹妹为难的了，现在还来了一个这样的弟弟，辛苦妹妹了。”宝玉无奈的叹气，看着探春蓦然落下的泪珠，轻声道：“不用担心的，在府上，谁都支持三妹妹的。他们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不需挂在心上的。”探春梗咽的点头，展颜一笑，道：“二哥哥，我知道了。唉，之前我一直不敢说出来，环弟弟也是这样不懂的知恩图报的孩子，甚至一直以为太太是那样的人。可现在二哥哥亲耳听到了，也就不会有别人说我做的够绝情了。我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啊。”将脸埋入宝玉的怀中，探春大声哭出声音来。宝玉只好抱紧她，不住的安慰她，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贾环从远远的地方望着两人冷笑不已，哭吧，趁着现在还能哭，以后，恐怕连哭泣都不能痛痛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