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山如眉黛,月亮从山的另一边探出半颗脑袋,碎银般的月光倾刻间洒满了整条小溪。小溪源头是一条数丈高的瀑布,瀑布四周生长着许多不知名的野花,溪水两边则种满了密密麻麻的绿竹,竹叶丛生,既隐蔽又不失优雅。“没想到,这深宫内竟还藏着这般与世隔绝的清静好地方。”叶媚生站在桥头,举目望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溪水,与水中弯弯曲曲的新月,感慨。苏幕晅就站在她的左手边,负手而立。夜风翻飞起他白色的衣角,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随水而逝。“此桥名唤椅竹桥,是静竹轩的一角,以两边的绿竹命名。”安静的夜色下,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有些空灵。“静竹轩?”叶媚生歪头看他一眼。“便是我们先前呆过的竹苑?”“那也只是静竹轩的一角。”苏幕晅回答。“是父皇……父皇在世时赐给我的别苑。”这是他说出口的话,未说出口的还有:这座倚竹桥,是他十七岁回宫后自己命人打造的,而她,是他带来这里的第一人。叶媚生坐下身子,两只脚自然而然穿过桥洞晃来晃去,双手撑着下巴放在桥杆上:“在我的家乡也有很多这样的小桥。”这到是了,她家生在江南一带,随处可见这样秀气的小桥,家门口便有一座,那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你的家乡?”苏幕晅也跟着坐了下来。“对,我的家乡。那里很美,很秀气。你可见过江南烟雨图,那便是我家乡的写照。”说到这里,不由得抬起头,看着茫茫夜色喃喃:“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那完全又是另外一个世界,她,此生还回得去吗?苏幕晅先前还只是不信她的话,不信这世上真有那么美的地方。听到这句诗后又不由自主转头看了她一眼。深秋的月光,又清又冷,如流水般静静泻在她仰起的小脸上,一对澄净的双眸正望着不知名的远方,里面似有泪花在闪烁。他心中莫明一抽,慌也似地转过头:“你还没跟我讲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或许是因为入宫太久却没有一个说体已话的对象,也或许是因为这样安静的夜色适合倾诉,更或许是她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已把苏幕晅当成了娘家人……也有可能都不是,只单单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总之,那一晚,叶媚生将自己怎样来到这个地方,然后又怎样迫不得已留在宫中,为了回去又怎样冒险去偷手机,然后被苏昭儿陷害,最后莫明其被放一事,都一一讲给苏幕晅听了。说到情动之处,还将一直收在身上的手机拿了出来。苏幕晅接过,放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似乎不敢相信就是这薄如纸片的东西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带了过来。“你可别小瞧它。”叶媚生收回手机。“以前,它几乎就是我的整个世界。”苏幕晅见她又将那白匣子似宝贝一样地收了起来,不置可否:“你上次说我母妃不是难产而死就是从这里面看到的?叶媚生述说完这一切,整个人早已如释重负。此时闻言只张开双臂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就是因为看这里面的小说惹出来的祸。”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似的,笑眯眯地转过头:“你想知道那本书的内容吗?”苏幕晅看着她那明显有所企图的一笑,索性挑明:“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小计谋被人看穿了,叶媚生倒也不恼,只有些讨好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我会将我所记得的一一讲给你听,但你得保证我讲完这些的人生安全,一直到我顺利回去为止,好不好?”说罢,头微微一歪。她在笑,好看嘴角微微上仰,左脸泛开一个无比甜美的梨涡,一如初次在竹屋见到的那般明媚耀眼。他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当然,彼时的苏幕晅并不知道眼前这小丫头以后的人生将会发生多大的变故,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又将为这四个字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只知道,如果她的人生因告诉他这些事实而受到威胁,他保护,那是自然。这是最初的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