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做得不错,吃呀,格非。”褚明锦笑道。“嗯,是不错。”冯丞斐捏起一块糕点,“来,你试试这个,更好吃。”褚明锦一手茶,一手还有一块没吃完的,朝桌面呶了呶嘴,示意冯丞斐放到盘上,她待会儿再吃。冯丞斐却没有放下,半屈身站了起来把点心递到褚明锦唇边:“尝尝。”褚明锦身体一僵,抬眼看冯丞斐,,冯丞斐眸若点漆黑白分明勾魂摄魄,眼睫浓黑挺翘,嘴唇红润娇艳,白皙光洁的下巴下面,阴影下隐约可见漂亮的锁骨——简直是让人流鼻血的冲击性美貌。褚明锦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张开嘴,将唇边的糕点咬住。糕点为什么是硬的?褚明锦又咬了一口,冯丞斐白玉一般的脸泛起可疑的粉红,糕点化了,她咬着的,原来是冯丞斐的手指。看着对面那抹粉红,想起那日红艳艳的一张脸,这美男不会是断袖吧?褚明锦恶作剧之心又起,嘴唇合上,舌头伸出,轻轻地舔上那根手指。冯丞斐脸更红了,红得滴血,不只脸红了,某个部位还起了变化。几案遮掩着,褚明锦没有看到,她舔了一下,很快放开,若无其事地笑道:“这糕点果然好吃。”“多吃点。”冯丞斐掩饰着端起茶杯,那手微颤,茶水洒出不少,不偏不倚正落在那鼓囊囊的一包上。“格非,你认识冯侍郎吗?”“什么?”冯丞斐张大口看褚明锦。“你认识冯侍郎吗?”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罢,陪你演戏下去,冯丞斐轻笑一声,道:“认识的。”“冯侍郎是个什么样的人?”冯丞斐呆滞,褚明锦想让自己夸自己,还是自己骂自己?褚明锦眼睛亮闪闪的,无比期待地看着冯丞斐。“听说,冯侍郎得以年纪轻轻当上户部侍郎,靠的是长得和当今皇上的宠妃柳妃一模一样。”冯丞斐斟酌了片刻道。“长得一模一样怎么能上位?“褚明锦奇怪地问道:“柳妃娘娘能放心吗?”不揣缀着皇帝整死冯丞斐吗?“柳妃娘娘已经去世十九年,冯侍郎正好是十九岁。”哦,原来如此,褚明锦脑子一转,压低声音问道:“格非,此处只有咱俩,实话说也无妨,你告诉我,冯侍郎娶了褚家大小姐,第二天就把新娘送回娘家,是不是因为他是……是皇上的,嗯,这个那个?”冯丞斐蓦地变色,自己是皇子的秘密,只有皇帝和养大自己的列叔知道,身世做得完美无缺,连皇后家族郑家都查不出什么,褚明锦怎么能猜到的?“冯丞斐真的是皇上的男宠?”褚明锦见冯丞斐变了颜色,大喜过望,抓住冯丞斐的手猛摇。她不知自己是皇子。冯丞斐松了口气,转念想到褚明锦把自己想成断袖男宠,又好气又好笑,敲了褚明锦额头一记,骂道:“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难道不是吗?”褚明锦大失所望,冯丞斐不是断袖不是皇帝的男宠,难道褚明锦真的有奸夫?目前听说到的,褚明锦只与凤双溪一人有过接触,难道奸夫真的是凤双溪?若真是如此,只怕冯丞斐还真算不上薄情人,自己如果主动上冯家要休书,正好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日是休沐日,不若现在就上侍郎府要休书。“格非,小弟先告告辞了。”“这么急着走?”冯丞斐有些失望,夫人还是那个夫人,可是行事与以前认识的大不一样,跟她在一起,似乎很愉快。“我要去冯府要休……”书字差点冲口而去,褚明锦及时刹住,改口道:“小弟想去会会冯侍郎。”她改口了,冯丞斐却听出来了,心头一沉,此时怎么可能给她休书?还有,她似乎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头绪没有理清,挽留的话却冲口而出。“别去了,你去也白去,冯侍郎今日不在府中,他上户部办公了。”“今日不是休沐日吗?”褚明锦停下脚步。冲口而出找错借口了,冯侍郎脑子转了转,道:“户部这些日子有悬而未决的公务,他休沐日也不得休息了。”褚明锦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什么难题?冯侍郎连休沐日都不得休息?”户部哪有什么难题?冯丞斐拼命要圆谎,将户部所有的事情过了一遍,倒真给他想出一件来。“皇上要清理户部的欠款,冯侍郎苦思不得其法。”“户部也有收不上来的欠款?”褚明锦大奇,重新坐了下去。“冯侍郎当上侍郎才两年,在他当上侍郎之前,朝中有很多大员跟户部借银子打白条,现在这些白条上的欠银都收不回来。”这样的事,康熙朝时发生过,雍正拿着白条追讨欠款得罪了很多朝廷大员。““这种事让一个侍郎追讨,哪有那么容易。”褚明锦有些同情冯丞斐。打白条欠银子的事是存在,不过皇帝没有要他收回欠条上的银子,这种得罪人的事,皇帝不会让他做的。冯丞斐当然不会说,点头附和道:“正是,冯侍郎为着这事,听说焦头烂额。”“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端看这些人有多重视自己的官声,朝廷大概怕人人如此,这事也不敢公开吧?”“是,不敢公开,不过私下里,很多人都知道,欠的人太多了,罪不责众,公开了也没用。”“如果这样呢,不只是朝堂上的大臣知道,在民间公开把这些欠条明着放贷,由富有的商人认贷呢?”“怎么说?”冯丞斐来了兴致,户部外借的欠款数额巨大,皇帝虽没让他追讨,却也一直很发愁。“就是在民间公开这些官员的欠款,把欠条由商人们负责偿还,说白了,就是公开地替这些官员索贿。”“这?这个……”为了银子坏了国策,冯丞斐暗暗摇头。“这只是表面文章,事实上是以此逼这些官员还帐。”褚明锦耐心解释道:“你想,能替这些官员还帐的商人,生意不用说是做得颇大的,一举一动引人注目,这些官员若是领了好处,不投桃报李说不过去,投桃报李便是公开贪赃枉法,这种明贿,谁敢受?少不得只能咬牙将欠款还上了。”“攻心计!妙啊!”冯丞斐击掌大声叫好。褚明锦笑了一下,问道:“格非如此高兴,你与冯侍郎交情不浅吧?”何只是交情不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冯丞斐至此,已经确定自己的夫人是真的不认得自己了。冯丞斐张嘴,想坦承身份,忽又有些胆怯,褚明锦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自己却是认得她的,说了出来,褚明锦会不会生了气,以后不理自己了。冯丞斐生生将涌到唇边表明身份的话吞了回去,道:“是,很熟悉。”“那么,格非,依你看,褚大小姐问冯侍郎要休书的话,容易还是困难?”“自然要不到,新婚不久,哪有休妻之理。”冯丞斐脱口而出。“什么叫新婚不久?”褚明锦有些着恼,冷了脸,道:“新婚第二天,一乘小轿把人送回,这样的举止,比下休书还让人难堪吧?”“这个?”冯丞斐哑口无言,好半晌道:“也许他有什么苦衷。”“苦衷?”褚明锦大笑,这个原因比前身红杏出墙,冯丞斐因而送她回家还让人难以接受。“你有没有听说,褚大小姐回家的当天,便悬梁自绝?”冯丞斐自然听说了,面对忘了前事的褚明锦,真个有苦难言,新婚之夜,他跟褚明锦谈过,哪料到褚明锦还如此看不开,回家后却去寻死。男人都是一样的思想,褚明锦觉得,跟眼前之人谈论什么尊重女性,是对牛谈琴,想起苦命的前身,心口堵得厉害,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冯丞斐问道:“格非,你觉得,毁一个女子的名声这样的举动,能用有苦衷几个字掩过吗?”褚明锦不等冯丞斐回答,径自下楼走了。与上回一样,冯丞斐独坐了许久,不同的是,上回他是陶醉迷乱地坐着,这一回,却是默默地咀嚼着难言的苦涩。